方灼第二天不到七点就起床，他昨天以回家看书为由提前从姑姑家离开，答应了早上八点会去姑姑家吃饺子，还答应了留宿姑姑家的方柠给她带另外一件小裙子。www.dutewx.com

方灼一动，谢致也醒了，他迷迷糊糊扒方灼的胳膊，“再睡一会儿。”

方灼很轻的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哄着谢致说：“你睡吧。”

方灼怕吵到谢致，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在房间外的走廊上洗脸，谢致卷着被子像只醉酒的毛毛虫一样东倒西歪地拱着背爬起来，闭着眼睛套衣服。

谢致提着牙刷杯没骨头似的趴到弓着腰洗脸的方灼背上，嘟嘟囔囔说：“你等等我，我送你。”

晨光还没完全替代夜色，漫天还是青黛色的浓云，远远的马路尽头有几个环卫工，像是落在天边的橘子。

方灼跨坐在自行车上，长腿支着地，一只手揽着谢致。

起床气压得谢致的眼皮抬不起来，他眯着眼睛，恋恋不舍地抱着方灼黏黏糊糊亲了两口，方灼笑着反手卡着他的下巴，晃了晃说：“我中午给你带饭过来，想吃什么？”

谢致认真思索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微微嘟着嘴，像个天生会撒娇的小朋友，他说：“想喝鱼汤。你之前给我买过的那个鱼汤。”

“你不是说难喝吗？”方灼现在还记得那次在医院，谢致豪爽地灌了一碗鱼汤后一脸认真地告诉他说：“这汤淡的像开水，难喝。”

“我肯定没有说过。”谢致企图抵赖。

方灼摸了摸谢致冻得通红的耳朵，说：“那就给你带鱼汤。”

贺有瑾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远处抱成一团的两个男孩，直面了无解的宿命对她的无情嘲笑。

谢致等着方灼走得远到看不见才转身走进了那个窄窄的巷口，贺有瑾发动车，看着谢致在挂满住宿、XX旅馆的小巷里大步跨过低洼的水坑，绕过堆放的杂物，拐进了她看不见的入口里。

贺有瑾说不出是岁月无情还是咎由自取，谢致也曾全心全意的依赖过她。

刚上幼儿园的谢致，穿着黄色的卡通雨衣和雨鞋，举着彩色的小伞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过小水洼，在幼儿园粉色的铁门里转过头，露出糯米一样的小白牙，笑着冲她挥手说：“妈妈再见！”

但现在，谢致依依不舍告别的对象变成了一个男孩，他留给自己的是背影，是憎恨，是报复。www.meimiaowx.com

谢致回到楼上已经完全没了睡意，他吃了两口面包，拿出还有多半没写的寒假作业，在背光的桌子上写了两道题，写着写着想到他要租一个有大书桌的房子，还要买两盏台灯。

谢致打开手机开始查网上的租房信息，这次谢致把筛选条件从价格低换为了一室一厅，谢致把几个心仪的房子加到收藏夹，给孟辛游发了个消息：你们几号开门营业？

方灼在厨房煎鸡蛋的时候方奶奶拿着便当袋子走进厨房，方奶奶拿着抹布开始抹料理台，方灼说：“奶奶你放着我来。”

方奶奶看着已经做好的一个三明治，说：“小灼啊，你这些真的是给小致准备的吗？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你最近总找借口往外跑，我看你是有情况，别以为奶奶老糊涂了就骗我。”

方灼给鸡蛋翻了个面，“就是给谢致做的。”

方奶奶叹了口气说：“奶奶也不是老古董，你这个年级有喜欢的姑娘很正常，但奶奶还是希望你再大一点再谈感情，你们现在还太小了，现在的喜欢算不得准儿，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往后推一推，对自己负责，也对人家姑娘负责，奶奶可不希望你成了见异思迁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方灼把煎好的鸡蛋倒到面包片上，说：“我怎么会是陈世美。“

方奶奶看着方灼又说：“你打工的事情下学期就不要再去了，以前的假期你说体验生活我也就随你了，可下个暑假你就高三了，可不能再这样放松，高考的事情容不得一点马虎，你学习好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吧？“

方灼心下一动，说：“奶奶，我正好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

“什么事？”

“下学期我想上晚自习，晚上就不回家住了。”

“也行，也好。免得你在路上浪费半个小时。”方奶奶明显是舍不得方灼的，但她还是支持方灼抓紧一切时间投入学习，她问：“那要申请住校啊，你们学校的宿舍还有床位吗？”

方灼把抽油烟机调大一裆，在油烟机的嗡鸣声里说：“应该有，开学了我问问老师。”

方奶奶一笑，眼角的皱纹就堆叠起来，她伸出旧年绸缎一样的手，摸着方灼的后脑勺说：“你做什么决定奶奶都会支持你。”

方灼避开那双湿润浑浊的眼睛，往锅里打了一个鸡蛋。

开学的前两天方灼和谢致挑好了房子，在离附中一条街的一个旧小区里。谢致付完一年的房租卡里只剩下几块钱，但心里的高兴压过了明天吃什么的忧愁，谢致在还没他家客厅大的房子里来来回回转了三遍，越看越觉得喜欢，对方灼说：“这个房子虽然旧但还挺亮的，就是这个卫生间也太......”

谢致看着黄黄的水池有点嫌弃，方灼贴着他的背往卫生间里看了一眼，说：“我等会儿刷一刷就好了。”

谢致笑着回过头，说：“方方，你好贤惠。”

谢致又跑到卧室里，在那张连着书柜，和墙一样长的桌面边转了两圈，说：“这个书桌太赞了！我们两一人一边刚合适。”方灼靠着卧室门，看着他像一阵调皮的小春风，卷过屋里每个角落。

方灼在谢致想要再一次转进卧室的时候拦腰抱住了他，把他拎到客厅里，说：“我们得去超市了。”

谢致一下子冷静了点，他的卡里已经没有钱了，他怎么进超市？接下来他要怎么活呢，靠方灼爸爸给方灼的钱吗？方灼看着忽然低落的谢致问：“你不想去了？”

谢致摇头。

方灼摸摸谢致的脸，说：“我有钱，够我们两个人花。”

谢致难堪地开口说：“我没有资格花你们家给你的钱，那不应该。”

“不是他们给我的，我自己赚的。”

谢致之前刷方灼支付宝的时候见过他卡里的余额，有五位数，谢致一脸惊讶，方灼说：“我有奖学金，还有假期打工赚的，加在一起够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费。就是你的生活质量会下降，你得忍一忍。”

谢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摆个什么样的表情，他以前的零花钱从来没有用完过，他几乎可以买任何他喜欢的东西，可从家里离开，她才发现原来赚钱那么难，五位数的存款简直是好多好多钱了，方灼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方灼捧着谢致的脸，”别跟我分你我，好不好？“

不分你我，只有我们，方灼是真的很会拿捏他。

傍晚的超市人格外多，谢致从打折区拎起一桶洗衣液，问方灼：“这够用一个月吗？”

方灼看着那一大桶够两个人用半年的洗衣液，说：“够。”

谢致小声抱怨，“洗衣液原来这么贵。”

方灼脸上挂着笑，听着谢致一路念念叨叨往推车里放了打折的纸巾，衣架，抹布，十块钱两个的柚子和超市阿姨保证好用的多功能拖布。

站在床上用品的货架前，谢致总觉得两个人站在一堆床单被套前很不正经，他问方灼：“你喜欢哪个？”只要方灼一指，他一拿，两秒就能从这片货架前撤退。

但方灼没有指他喜欢哪个，而是拿起一个红草莓图案的套装看着成分表，说：“给豌豆公主用，要挑一床最舒服的。”

谢致绷着脸说：“哦，你是豌豆公主？”

“公主殿下，“方灼把那床小草莓的床单被套放回架子上，侧过脸似笑非笑地说：“原来你喜欢玩失忆play。”

超市阿姨见他俩有心要买，忙过来热情推销，“你们现在看的是双人的，单人的在这边。”阿姨说着从另一旁的货架上抽出一套灰格纹的三件套，说：“拿这个，你们男生买这个的挺多，宿舍用的话大小也刚合适，颜色也素，这个现在还打折，听我的拿上去用，保证好。”

谢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方灼，然后错开超市阿姨殷切的眼神，说：“阿姨，我们不要单人的。”谢致的耳朵尖慢慢红了。

回去的路上谢致硬要自己提两袋重的，给方灼一袋轻的，他担心方灼的伤口受影响。

回到新租来的家里，谢致拆了拖布开始拖地，把客厅拖得湿淋淋后又去卧室里收拾书桌，他迫不及待想要这个房子变成他和方灼的地盘。

方灼把卫生间刷干净，把新买的被单洗好晾在小阳台上，谢致邀功一样指着书架对方灼说：“你看我把它擦得亮不亮。”

方灼铺开床铺，对谢致说：“亮，特别亮。”又示意谢致说：“把那个角抻平。”

谢致在铺好的被子上打了个滚，把自己裹成一个卷卷心，头脸蒙在被子里，只留了两只脚在外面晃着，念赞美诗一样说：“方灼，我可太他妈的高兴啦！”

粗俗脏话对谢致来说实在陌生，他把那三个字一字一顿的念，失了节奏，没有了脏话的灵魂，只剩下外漏的可爱，方灼拉着被角把他抖出来，撑着床垫圈住头发凌乱的谢致，像是深谙流氓之道的坏学生，懂得哪里要轻，哪里该重，他抵着谢致的额头笑着低声说：“小谢，你他妈的可爱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