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借着告诉段临笙那些他“错过”的事情，恐怕顾晚舟自己都要忘记了，那年生日，程景良和段临笙给自己的那个迟到了一个月的惊喜。

那是顾晚舟的成人礼，那年，他们高三，距离高考还有六个多月，那一年，所有人都陆续年满十八岁。

顾晚舟在年前已经把所有人的成人礼都准备好了，原本打算在生日当天再一一送出，但是程景良他们的性子太急，纷纷逼着顾晚舟在正月十五之前把礼物都送给了自己，程景良拿到的是一款兰博基尼的车的模型，同时还是一个蓝牙的音响，段临笙的是一个闹钟，好玩的地方在于那是一个手枪瞄准以后才能停止的闹钟，徐辰溪的是一个硬币大小的畏缩相机……大大小小的礼物陆陆续续送到几个人手里，年后，高三的学生开始补课，顾晚舟的生日也快要到了，只是，时间越来越近，几个人准备礼物的动静却没有多大。

原本，顾晚舟是没有多么在意这件事情的，只不过，她在意的是她曾经说过，十八岁的成人礼物应该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和未来很多年的唯一一份礼物，后来的顾晚舟想起来自己当初的那份“天真可爱”简直是不忍直视。

生日那天，高中本班的同学在晚自习的时候送了一大堆的礼物，每一样都意义重大，苏瑾送的是一个印着两个人照片的抱枕，照片是高二那年艺术节上照的，顾晚舟后来把这东西带去了美国，有时候回到家看到它，看到那个时候的顾晚舟，她只觉得丑到了一定境界。

那个晚上，顾晚舟带着一对生日礼物走在拥挤的人潮中，欧晨分了一些提在自己的手里，走出校门，顾晚舟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挤在中间，扭头看向平时聚集的那个位置，却在下一秒被程景良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她回头，就看见程景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手里怎么那么多东西？偷东西去了？”

顾晚舟那一瞬间的所谓少女情怀和美好幻想统统转化成对程景良的愤恨和鄙视。她发誓，如果不是自己的手空不出来，她一定会把程景良一耳光扇进溯央河的。

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顾晚舟和程景良生了好久的气，那一个月来，除了程景良和段临笙还有徐辰溪，其他人的生日礼物她都收到了，他们三个人那段时间的待遇简直是人生中最差最没有人道主义的一段时间了。

“你们是在晚舟生日后一个月，快情人节了才把礼物给她的。”是欧晨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是有些开心，大概都觉得，只要他醒了，那一切都好。“晚舟说，那天的晚自习，她在教室里快被同学和老师的各种目光扫射成蜂窝煤了。”

是一个照常与长汀和沈洛出去吃饭的傍晚，回来以后，顾晚舟刚坐上自己位置，她身后的未央便拍了拍她的肩。扭过头去，只看见一个硕大的纸箱挡在自己面前，顾晚舟朝左边探了探头，看见未央在纸箱后一脸诡异的笑容：“你的！”

“我的？”顾晚舟蒙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顾晚舟只以为是未央去拿快递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包裹帮忙给拿了回来，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没给你我的快递编号啊！”

未央哈哈大笑，指着纸箱上方贴着的那张纸条：“你先看看好不好！”

伸手将纸条撕了下来，顾晚舟一眼就认出了程景良的字，因为太丑，歪七扭八的几个字写得还算整齐，估计是为了写上来好看，上面写着：来自外星来客的一份礼物。

翻了个白眼，顾晚舟正在心里吐槽程景良的丑字，未央便兴奋地催促她：“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原本也没对他给自己的东西带什么希望和期盼，只是后来，刀把纸箱上的胶带划开，程景良那张巨大的脸就露了出来。

“我去！”顾晚舟惊叫一声，未央却兴奋得多，下意识发出的叫喊声里还带着不少羡慕的意味：“天呐，是照片吗？”

纸箱彻底打开，周围人也都围了过来，顾晚舟把相框一个个掏出来看了一眼便被身边的同学拿走继续围观，从初一认识到高三，里面是这六年以来所有他们用相机记录下来的事情，有陆祁在酒吧的生日聚会，有逃课离开学校吃宵夜的时候……顾晚舟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身边的同学不停地讨论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晚自习以后，顾晚舟还在收拾书包，没来得及出门，门口便传来一阵兴奋的唏嘘声，苏瑾从门外跑进来，朝她大喊：“晚舟，你快出来，你家少爷在门口等着你呢！”

顾晚舟一脸尴尬地抱着那个巨大的纸箱除了教室，程景良果然就在门口等着，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手里的纸箱便被程景良接了过去，路过的同学都投来暧昧的目光，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生日礼物？”

程景良点头，用肩膀推着她往外走，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道：“怎么样，不错吧？惊喜十足是不是？”

“字太丑了。”顾晚舟一脸嫌弃，到了停车场，程景良把纸箱放在车上，顾晚舟一边上车一边吐槽道：“你都不知道今天我今天多尴尬，感觉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身前的人轻声笑笑，扭头神秘兮兮又得意地看着她：“当然，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这就是程景良。

这就是充满了套路的程景良。

叶弋突然出现在医院倒是让顾晚舟和程景良都始料未及的，他来的时候，程景良正与段临笙说着他过去喝醉时的潦倒样，正笑着，叶弋的手扣成了微微内收的拳，敲了几下房门。段临笙转头看过去，皱了皱眉，他拉过顾晚舟的手问：“这是谁？也是我的朋友？”

众人没来得及说话，叶弋便笑着走了进来，把手里的水果放在桌上，回答他：“我是叶弋，也是你的朋友。”

闲聊几句，程景良和顾晚舟把叶弋带出了病房，站在医院楼梯的角落，程景良问他：“你为什么帮我们？”

叶弋听完看了顾晚舟一眼，想到了关于程景良大伯的事情，笑道：“一块玉而已，不值一提。”

“叶少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顾晚舟笑道，“沈洛现在忙着给临笙讲故事，也不知道叶少爷有没有这个本事让她好好跟你聊聊天，毕竟，现在也不是一杯牛奶就可以安慰人的时候，对吧？”

程景良听得有些诧异，他看着叶弋问顾晚舟：“什么情况？”

顾晚舟笑得云淡风轻：“不过沈洛大概无意成为你们叶家的人，不管有没有关系，但说到底人心叵测，沈洛她为人处世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性子冲动为人热情，哪里坚持得住你们叶家大宅大户的，那样的繁文缛节。”

叶弋站在她面前，始终保持着微笑，楼梯外有人路过，三个人的声音小了一些，叶弋看着程景良，挑了挑眉，问他：“你也是因为叶家的繁文缛节太多，所以才与可儿取消了婚约吗？”

两个人沉默，叶弋脸上的笑容更加深沉，他仰头笑着哼了一声，看着顾晚舟道：“不过是一杯牛奶而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顾律师，请你转告沈小姐，不用太感激了，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值钱。”

大概只有叶弋自己才知道，说出那句“不值钱”的时候自己有多痛，像是拿着一把刀不杀你，只是轻轻地在你的皮肤上划过，血轻轻渗出来，刚开始可能还好，只是你不能碰到伤口，因为遍体鳞伤，一碰即亡。

那天半夜，在顾晚舟家楼下，沈洛退给他的那条红布，就是那把刀。

回到病房，沈洛正和段临笙说着什么，一屋子的人笑得有些张扬，看见顾晚舟和程景良进来，欧晨告诉两个人：“陆祁他们刚下飞机，安于去接的机。”两个人点头，走到床边坐下，段临笙看着他们，又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刚刚那个人呢？”

“走了。”顾晚舟回答他，“你待会儿要去做检查，医生来过了吗？”

段临笙轻轻点头：“刚刚来过，”看着他们面色不太好的样子，皱了眉问他们：“你们怎么了？”

程景良摇头，转而笑道：“真没想到，你失忆以后，居然还安静了少，说话还挺像个孩子。”

“有吗？”段临笙问他，低头回答他：“医生说我脑部受损，可能我说话太慢受这个影响，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我的过去，不过好在，你们都能告诉我一些事情，即便我还是不敢确定你们对我而言到底是朋友或者对我有威胁的人，但是……”段临笙顿了一下，转头看着顾晚舟，笑了笑：“我总觉得，看到你在，我就安心一些，好像也会更相信你们一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知道你没走，心里就会莫名的安心不少。”

他的话让几个人都沉默了，顾晚舟握着段临笙的手，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心里太清楚，那就是潜意识而已。段临笙怕她离开，担心她再次离开，就连失了忆，也害怕她会离开。

“临笙，原谅我离开你。”

像是在脑子里面装了一个巨大的音响，顾晚舟的耳朵和脑子里全是这句话，徘徊不去，挥之不散，那大概是顾晚舟做过的最对不起段临笙的事情了吧，如果今天段临笙不是丢了记忆，而是丢了那条命，顾晚舟可能会更加内疚，好在，他还活着。那一次离国八年，对段临笙而言不是放逐而是抛弃，顾晚舟抛弃了他，留他一个人面对着在宁远多年的不堪入目。

程莫南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顾晚舟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在看到结果以后终于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砰”地一声碎了个稀里哗啦，果然，立刻停药不仅没能让程莫南的身体好起来，还更加虚弱。看完报告的小陈带着遗憾的语气告诉程景良和顾晚舟，程莫南近段时间的贪睡易疲劳的症状都与停药有关系，因为药里含有麻醉成分，对于程莫南而言更像是毒品，继续用药会精神焕发，但是停药的过程则像戒毒，下手太重，会伤害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

云见浅还是不能回国，顾晚舟看完了检验结果，整个人像是没有了脊椎一般，站在程景良身边的她就这么滑了下去，程景良把人搂在怀里，听着她近乎崩溃的哭泣声：“都是我害的！我不应该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停药……程景良，你杀了我吧，对谁都好……我没用，我害了好多人，还擅自停药，程景良，我要疯了！”

她真的要疯了。

程景良知道，这样的语无伦次，就是她崩溃的信号。

当初为了隐瞒自己和杨薇的事情决绝离开，给自己留下了两端录音，其中一段里，她的哭声如今天一样，撕心裂肺，当年听到那个地方，欧晨还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狠狠地对他说：“你就是顾晚舟的瘟神！”

真的就是个瘟神，从认识顾晚舟以来，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给顾晚舟带来了多少厄运，学校女生的针锋相对，杨薇和宁依微的步步紧逼，只是这一步一步的，顾晚舟像在游戏里打怪一样，步步为营，撑到现在，因为救人而判断失误，顾晚舟扛不下去了，她心里唯一的可以弥补程莫南的东西，都被自己给毁了。

病房里的程莫睡得很香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感觉到最近程莫南的恢复得不错的样子，程爸程妈脸上的表情也似乎安心了不少。顾晚舟站在门口，和程景良一起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进去，小陈走进去替程莫南换上新的输液瓶，那是今天要输的最后一瓶了。顾晚舟看着里面已经非常安心的脸，握着自己皮包的手把关节的部位紧成了一丝血色都没有的苍白。

“叶之山太狠毒了。”

顾晚舟是真的想不到，叶之山会毒到用这样的方法来置程莫南于死地，这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计划，像是一定要确保程莫南可以死一样的万无一失，也不担心会被程景良发现药有问题而停药，更不担心顾晚舟查到这药有问题以后会对他做些什么，毕竟，这些东西一直都是云见浅和段临笙全权负责，即便可以证明有人接触过，但是叶之山也很容易把所有的嫌疑都推到他们两个人身上，更何况现在云见浅还滞留美国，段临笙失忆，这样的情况联系起来，就像是两个人为了躲避事情败露而做的准备。

程景良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顾晚舟回头看他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早已经红了眼睛，嘴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她伸手去遮住程景良的眼睛，贴住他双眼的那一刻，程景良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顾晚舟看着透明的液体从自己的指缝中间缓缓渗出浸湿了自己的手掌的纹路，她颤抖着，轻声唤他：“景良……”

程景良终于忍不住转身而逃，顾晚舟追在他身后，两个人冲出医院的大门，顾晚舟才发现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雨，这也是这个秋天顾晚舟在北京见过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又这么震撼人心，可是它是一场落井下石的雨。

程景良在雨中冲出了医院，消失在雨中，顾晚舟跟不上他，却在雨中遇上了从停车场撑着一把黑伞而来的陆子寒。

回到医院，顾晚舟一身潮湿，段临笙看见两个人，微微皱眉，语气里带了紧张和责怪，“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湿了？”

顾晚舟不肯回家，陆子寒只能将她带回段临笙的病房，都是要开暖气的季节了，这场雨一淋，也不知道又要病多久。

顾晚舟身体不好，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从护士那里拿来了一些棉被，陆子寒把顾晚舟整个人抱在里面，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皱眉问她：“我们还是回家换个衣服怎么样？换了衣服就回来，好不好？”

顾晚舟颤抖着不愿意开口，只是摇头，坐在床边裹着被子往段临笙的方向挪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段临笙下意识伸手去抱住她，看着她将头埋进了段临笙的怀里，陆子寒叹了口气，走出病房给阿姨打了电话，郁铭刚好在这个时候从外面给顾晚舟买了姜汤回来，他接过来端进去，打来了袋子要喂给她。

还好，还算听话，顾晚舟还自觉愿意开口喝下去。

半晌，病房里的几个人看着顾晚舟的样子也是揪心得不行，只是沈洛却始终呆滞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欧晨不知道从哪里给顾晚舟拿来一个烘干机摆在顾晚舟面前，沈洛帮着插了电插头，顾晚舟咽下去一口姜汤，低头看着她，轻声说了句：“我并没有阻止你，你大可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也不必自责，放过你自己一些，比什么都要紧。”

刚才在楼梯角落，路过的人是沈洛，顾晚舟问出了她送她的那瓶香水味，叶弋自然也是闻到了，不然那些话怎么那么恰逢时机地说出来，除了顾晚舟有意引导，叶弋对那股淡淡的香味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沈洛半晌起身，盯着顾晚舟贴着脸的湿发，良久，问她：“我还有机会吗？”说完，她转身离开，欧晨看了一眼，又转而看着顾晚舟，她的头别过去，低声道：“去看看吧。”

顾晚舟自然是听出了沈洛口中的怒意，她自私地用话逼迫着叶弋说出绝情的话，就是为了彻底断了沈洛的念想，沈洛哪里会不知道，这一招顾晚舟对程景良用过太多次，屡试不爽，这次也一样。

目的一样是达到了。

沈洛气的不是顾晚舟想要断了她的念想，是她用这样故意的方式去断了她的念想，她不能接受，顾晚舟下意识地在控制自己的生活和感情。

欧晨从病房里追出来，跟着她一直走到了楼梯的角落，沈洛蹲在楼梯上，看见欧晨，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吗，这里就是他们刚刚说话的地方。”见欧晨沉默不语，她笑道：“叶弋就在这个地方告诉我的，让我大可不必把不值钱的东西放在心上，一杯牛奶而已，何足挂齿！”

何足挂齿。

欧晨在她身边坐下，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将沈洛的肩搂着，看着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听见她在自己耳边说：“欧晨，你说我被一个莫则喻坑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还要一厢情愿地贴在叶弋的身上，这两个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就失去了，欧晨……”沈洛抬起头来看着她，欧晨微微皱着眉，心疼的样子让她笑了笑：“你看，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得到一个郁铭，死心塌地地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啊，就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其实不该气晚舟的，她大概是感同身受，这样的事情……在她看来大概就是个悲剧。”

欧晨叹了口气，捧着沈洛的脸，皱眉道：“沈洛，你怪她不怪她又能怎么样？话是叶弋说出来的，晚舟的话，不过是帮你看清楚了这个人而已，他不值得，晚舟不希望你走错路，毕竟，她和景良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也没有落到什么好下场，看看晚舟，她真的是不爱景良了吗？她从回国到今天，为他程家做的一切还少吗？不都是看在景良的份上吗？她太累了，就不应该回国。”

沈洛看着欧晨，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是啊，她就不应该回国，她不回来该多好……”

“沈洛！”欧晨低声吼她，“你不要这样！”

那我能怎样？

顾晚舟不会来，她和叶弋大概就会这么发展下去，她倒是无所谓能不能这么发展下去，只是她不喜欢顾晚舟这样替她做决定，一直以来，顾晚舟在这群人里扮演的决策者的角色，她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这么多年了，所有人的生活她都了如指掌，多多少少都会说上些什么，沈洛不介意，因为她承认顾晚舟的建议和决策真的比自己的有价值多了。

这一刻，她像是突然明白了宁依微为什么这么恨顾晚舟了。

“欧晨，你知道吗？我突然明白了，宁依微为什么这么恨她啊，晚舟太强大了，因为她太耀眼了，遮去了宁依微当年想要让程景良看到的光芒。”沈洛如是说，“我不怪她今天对叶弋说了什么，警告了我什么，只是我不愿意，她这样逼迫着我做决定，但凡今天她让我自己做决定，毫无干涉的意思，欧晨，我哪里不会去如她所愿呢？只是，只是我太小气了，没当年那么心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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