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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战事紧急,危如累卵,而后方无动于衷,多半是有人从中作梗,将军情压下不报——这一类可恨之事,偏偏史不绝书。
李汲读史至此,往往纳闷,你说那票隐匿军情的家伙,或者权臣,或者权阉,他们究竟图的啥呢?若是受敌之贿,为敌做间,比方说春秋末年的伯嚭,那还能够理解;若非如此,就压根儿不考虑大厦若倾,必将玉石俱焚吗?
好比如今的程元振,李汲绝不相信他是被吐蕃人给买通了——在唐,他权柄在手,一人之下,渐逼昔日的李辅国;倘若长安为蕃贼所据,难道他还能跑赞普驾前做宦官头子吗?这家伙究竟有没有脑子啊!
再次询问贾槐,贾槐苦笑道:“根据我等的探查,兵部接到马镇西急报,便呈宫中……今程公为元帅司马,又掌内侍省,除非他是梗阻,否则圣人必将有所垂问啊……”
“不可能是鱼朝恩么?”
“李帅曾与我说过,程、鱼二公并不和睦,则若鱼公阻其事,程公必将举发。内侍省在程公掌控之中,哪里瞒得过他?马镇西、高节帅因此遣我来京,专为见李帅,相助禀明圣人。”
李汲拍案而起:“好,我这便进宫面圣!”
看看天色,却又踯躅……终究已经很晚啦,静街鼓都打响了,这会儿往觐,李豫未必肯见。再者说了,既是程元振隐匿军情,他多半不会放自己进宫……
倒也不是没别的法子,比方说通过李泌,将此事禀明李豫;最稳妥的方法,是先去告知李适,再让李适进宫禀告和政公主——程元振总不能拦得住公主见驾吧?
但是再一琢磨,若因此能够扳倒程元振,还则罢了,但以李豫的性格,知道事情原委后,最多痛骂一番程元振而已,于彼无伤,反倒会使自己跟程阉彻底撕破脸皮。我还打算让程元振帮忙收拾鱼朝恩呢,这就摆正车马地与之敌对,不大合算。
细想一想,还是让贾槐先吃着,吩咐下人备马,我要进宫。
但李汲进宫,并未求觐李豫,却特意跑去拜见程元振。见了面寒暄几句,便入正题:“马镇西每有紧急军情奏上,程公因何匿而不报啊?”
程元振闻言大吃一惊:“长卫如何知之?”
李汲一撇嘴:“长安城偌大,百官耳目众多,有多少事情可以瞒得过人?幸亏此事落我耳中,特来请教程公,若为他人所知——比方说鱼朝恩——直奏御前,则程公如何自处?”
程元振苦笑道:“我也是为了御体考虑啊……”
据他所言,李豫心思很重,还有点儿神经衰弱,自从对蕃战事一起,便几乎没能睡过一个囫囵觉。尤其前夜还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深更半夜把程元振叫过来,啰啰嗦嗦念叨了半宿……
李豫梦见,吐蕃军攻破凤翔,直指长安,前锋进抵便桥,他才得着消息。赶紧召见李适吧,却云出京御寇去了;召见郭子仪,也到处寻不着人——他梦里就偏偏没想起李泌和李汲来。危急之际,本能地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了大明宫,继而跑出长安城,一口气——咦,前面就到了陕州了。
随即程元振赶将上来护驾,告诉李豫,说六军溃逃,百官奔散,蕃贼已入长安,并立广武王李承宏为帝……
李汲听程元振说到这里,心里话怪不得,昨儿突然间以言语悖逆不道的罪名,削去李程宏王爵,原来只是因为一个梦啊!
——李承宏的父亲是邠王李守礼,李守礼的父亲是章怀太子李贤,李贤乃高宗和武后的次子,也是高宗朝第二任太子,曾经三次监国,后因谋逆罪被废为庶人,旋即被杀。
程元振说了,你瞧就因为一个梦,圣人严惩了李承宏,他精神状态都这样了,我还怎么敢去禀报紧急军情啊?真要把圣人吓出个好歹来,恐怕比隐匿军情造成的恶果更为严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元振是忠于李豫的,因为阉宦的权力本就系于皇室,而目前这个皇帝又是他所拥立的,乃不希望李豫有什么闪失。只是欺瞒天子,或者“逢君之恶”,就传统的儒家道德而言,绝对是小人,而压根儿算不上“忠臣”。
李汲苦口婆心,将此道理讲给程元振听,并道:“圣人之梦,未必不是上天示警。程公固然能使圣人一二日安睡,倘若蕃贼真的破凤翔而杀至便桥,难道还能瞒得下去吗?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啊!到那时,圣人又将如何看待程公?且圣人受惊更甚,难道御体能得安泰吗?”
程元振沉吟良久,最终只得慨叹道:“罢了……且待兵部再奏,我不相阻便是……”
关键是李汲大半夜地来找自己,苦口规劝,这个面子程元振必须得卖。否则的话,李汲见为天子爱将,还是李适之友,李泌的从弟,倘若他去通知那二位,自己多半拦不住啊,反倒徒做恶人,跟李汲从此化友为敌。李汲暂时还不想跟程元振撕破脸皮,程元振的想法却也相同。
——鱼朝恩还在旁边儿虎视眈眈呢,最近貌似又跟元载走得很近,那若是自己再失去了这三李的援护
,可能就真斗不过鱼朝恩啦。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李汲便让贾槐再去兵部投书。果然还不到中午时分,便有诏来,召其入宫见驾。
还是上回的蓬莱殿,还是和政公主相伴李豫,不过参与会议的除程元振、李泌、李适外,还多了一个郭子仪。
既然吐蕃勾连西羌,贼势甚大,马璘求援,那自然要派发援军啊,可是援军跟哪儿呢?
如今关中兵马多数都开往前线了,若再从河东或者朔方调兵,道路迢递,缓不济急啊。郭子仪建议发一旅北衙禁军前往,可是李豫担心削弱长安城的防卫,坚决不肯。
李适奏请让郭子仪上前线——“司徒一人,可当十万大军!”李豫却仍然下不了决断。
无奈之下,李泌只得建议:“可命朔方军南下泾、原,迫使西羌退去;命陕虢军发兵西来,拱卫京畿。前闻大震关败绩,败兵多逃商州,可遣人前往收拢,以援凤翔。”
李汲趁机奏请:“李栖筠久镇商、金,命其前往,最为适宜。”
然而军情如火,在座的都还以为这是马璘头回求援呢,只有李汲、程元振明白,这都好几次了……即便陕虢军疾行来援,也起码五六天,不知道马璘还顶得住顶不住啊?
于是李汲跟李泌对视一眼之后,便叉手恳请道:“若马镇西不能御蕃,凤翔有失,贼距长安不过数日途程耳,且一路无险。设有缓急,臣请奉驾东幸陕州,以避贼锐!”
李豫听了这话,不由得一哆嗦,那晚的噩梦又再泛上心头。和政公主急了,匆忙呵斥李汲道:“长卫不得妄语,圣人岂可轻易离京?前召长卫来,便是统领禁军,护守长安,以防不测,本以为卿一身是胆,难道连守都不敢守,便要弃城而遁么?!”
李汲回复道:“兵无常势,须备非常,但先谋定最下策,才有望以中上策御敌。马镇西云蕃贼并西羌二十万众,则休说长安城内可用之兵尚不足万,便朔方、陕虢,甚至河东之兵来援,我唐可能将出二十万军来御贼否?则凤翔、长安,必破无疑!”
“二十万恐是虚数,不必当真……”
“公主所言极是,以臣所料,蕃贼也就五六万,西羌联兵,三四万耳……虽然也是个大数目,我唐但统御得法,将士用命,未必不能御之都外。只是禁中商议,纸上谈兵,具体情形如何,非亲眼所见不能明了。”
就此,李汲终于道破自己的用意,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是故,臣请为陛下往觇贼势,若寡,可安圣心,若众,也好及早谋断。”
谋断啥呢?当然是跑路啊!
其实李汲并非真想劝说李豫逃出长安,他觉得长安城防坚固,禁军近万,百姓数十万,即便临时招募青壮助守,也不是几天时间就能攻得下来的。
当然啦,前提得是皇帝不跑,百官不乱。
往最坏的情形考虑,蕃贼加西羌即便没有二十万众,连战兵带辅兵,总有个十六七万吧,前线唐军不过四五万,还是多镇联军,才经大震关丧败不久,士气低迷,多半不能久御。则这十六七万的敌军杀至长安城下,只要皇帝不跑,李汲有把握护守个十天半月的,再以后,陕虢、朔方、商州,甚至于河东的勤王之兵也都该到了。
倘若战事仍然不利,那时候再保着皇帝突围而东,亦不为迟啊。
李汲其实是在恐吓李豫,为的就是让李豫放自己出京,去前线观望一下形势。身为统军将领,你让他李二郎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为皇帝出谋划策?那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怎么说服得了别人呢?
让他一脑袋雾水,满眼战争迷雾地呆在长安城内,静等前线消息,李汲非疯了不可!起码也会跟李豫似的落下个神经衰弱的病根。
可若直接说我要去前线,李豫多半不肯,故此李汲才先抑后扬,先假模假式劝说李豫逃亡,再提往觇贼势之言。
李汲估计在场能够瞧破自家花样的,就只有李泌了——他跟李泌辩论非止一场啊,相互间的路数都熟——因此先朝李泌使个眼色,请求:阿兄休要发话,看我表演可也。
李豫果然上套,当即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李汲的身上——“卿可急往前线,觇贼兵势,料其多寡,以定这长安城是守是……朕在都中,待卿归报。”
李汲顺杆就爬,说兵危战凶,而我这回带到长安的只有二十骑而已,陛下您得拨点儿禁军随行啊。李豫首肯了,但这种具体事务,自然不必他亲自操持,便一指程元振:“宝应军是李汲旧领,可拨数百人随他西行——汝去办吧。”
退出来之后,李汲便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程元振:“程公,圣人适才云,与我数百人,不知究竟是几百哪?”
程元振瞥一眼李汲,见对方俩大眼一闪一闪的,似笑非笑,当即会意。于是撇嘴一笑:“九百,长卫以为如何?”
“再加九十九又何妨?且我既觇贼势,当急归以报圣人,不便领步卒,最好都是骑兵。”
“那便九百九十九骑好了。”
李汲当即错开一步,朝程元振深深一揖:“程公厚德
,异日必有答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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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陇州前线,马璘遭到吐蕃军自西、西羌联军自北的两路夹击,几乎每天都有数百战兵阵亡,负伤的倍之,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扎营的位置,是在汧阳县和吴山县之间。汧水自西北山间而来,在雍县和吴山之间穿过,注入渭水,两岸地势渐趋平缓——也就是说,这里可以算是渭水平原的最西口。马璘此前在凤翔府治雍县城下击退吐蕃军,追击至此,随即就寻找附近几座孤山,倚之下寨,希望能将敌军封堵在山地。
虽说吐蕃军势仍盛,是唐军的两到三倍,但因为山地难行,道路曲折,很难集中兵力攻打唐阵,马璘自恃可以固守数月,直待朝廷再发援军,或者等到因为天寒降雪,粮草不继,吐蕃方面主动退兵。
可谁成想营方立就,西羌诸部突然间从北面的泾州杀来,直指唐军侧翼。马璘被迫分兵抵御,就此捉襟见肘,被迫急遣快马,往赴长安求救。
然而连续几次遣使,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经过他留在都中的亲朋、耳目传信,应该是被程元振扣下了奏书,不报天子……
好在高昇提议,说如今的凤翔军里有四成兵员,乃是丧地后东蹿被合并、收编的陇右军,其中不少人识得李倓、李汲和杨炎,可以尝试通过这一渠道,绕过程元振,尽快将前线危局禀呈天子。马璘考虑,齐王李倓已经彻底被排除出朝,被迫为肃宗皇帝守孝,估计派不上什么用场;杨炎终究是文职,且与军事系统完全不搭界,未必愿意冒得罪程元振的风险……还是试着走走李汲的门路吧。
于是便遣贾槐急归长安,去说李汲。
贾槐一去多日,估摸着应该抵达长安,见到李汲了,但李汲是否愿意接受请托,尚在未知之数,更关键朝廷临时调遣兵马,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开至前线啊。而他马仁杰已是束手无策,再无破敌的奢望了。
将领们纷纷请命,不如暂且后退,固守凤翔府的为好——如今尚有机会将大部将兵拔出险地,倘若再迟几日,怕是想走都走不成啦,数万官军可能会尽数覆没于此。
而一旦军没,高府尹必定守不住凤翔,凤翔一失,长安以西彻底的无险可据……
马璘无奈,遂使渭北行营兵马使吕月将率军殿后,一夕烧垒而遁。吐蕃军从后追赶,吕月将力战兵尽,终被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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