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流，像黑色巨蛇般席卷着其中的万千生灵，翻滚呼啸着前往奔向不明前路的方向……

当从晕厥中醒来时，在睁开双眼前，叶皓真首先感觉到了自己浑身如碎裂般的疼痛。&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这在剧烈的痛苦中，她迅速地睁大了双眼，像受到了电击般地一打挺坐了起来。

我，竟然还活着？

当意识到这点后，她茫然四顾，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是一间简陋而有着陈旧气息的屋子，尽管如此却还算干净。灰白的墙、陈旧的暗色木质桌椅，有着天然木纹的桌上摆着一柄没有点起的油灯和几个粗陶制成的杯子。桌下是凹凸不平的泥地，而自己正坐在一张黄褐色的四角木床上，身上盖着两条已经洗得看不出花色的棉布薄被。

这是，在哪里？

她开始仔细回忆失去意识前的画面，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去找自己的手边。此时，比起弄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她焦虑的是另一件事。

卫玦的头呢？她慌乱地找着自己的手边，没有！床上四处找了，没有！环顾屋子里，没有！她急切地转过身，挪起腿想下床去找，却被一阵剧痛牵扯着重重摔到了床下。

在冰凉的泥地上喘息了好久，她才勉强用手臂支起了身体，而皮肤在寒冷的空气中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她混乱的头脑才恢复了几分理智。

没错了，自己是掉进了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中，即使自己没有在急速坠落中失去意识，在河流的冲移过程中又怎么还能紧抱住那颗头颅？即使她无比迫切地想要抓住和卫玦的最后联系，可无情的湍急大河注定会将之冲散。

意识到这点后，她趴在地上，绝望地哭了出来。

那哭声先是低沉不绝的呜咽，随即变成了痛苦撕心的嚎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连死，也死不了？

在情绪彻底得到宣泄后，她拼尽全力挣起了沉重而疼痛的身躯，一小步一小步地靠着墙，艰难地挪出了房间，又喘息着缓慢穿过昏暗的门厅，费力地推开了屋子的大门。

刺目的阳光扑面照来，她一时避之不及地扭过了头。

而当她回头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一座长着两棵枣树的小院，院里有一口水井、种着一些小菜，远处则是大片犹自深绿的菜地。而在这番寻常的乡间景象中，两个头发花白、手里拎着鱼和菜的老人正朝她慢步走来。

而他们看到脸色苍白憔悴、穿着单衣依靠在门口的叶皓真，也是有几分吃惊：“姑娘，姑娘你怎么起来了，你快回床上去啊，这天冷啊，你水里泡久了，身上又都是伤啊。”

还弄不清状况的叶皓真被这两个素不相识、却对她十分关切的老人给搀扶进了屋。在她顺从无言地躺好后，这对老夫妻中的老婆婆给她掖了掖被角，很慈祥地说：“姑娘，你不用担心，前两天是我家老头在河岸边看到了你，招呼了村里的人一起把你救上来的。唉，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就掉进河里去了呢？”

叶皓真看着这位发丝花白、皱纹横生、面容却干净而仁慈的婆婆，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疼痛红肿，加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老婆婆倒也不介意：“不管你是怎么来的，我们既然救了你，就会把你养好的，村里其它人家收留一个姑娘家不方便，所以老头还是把你带回了我们家。今天早上我们去抓了鱼，一会熬汤给你喝，年纪轻轻的，以后日子还长，你可不要落下病根啊。”

叶皓真呆呆地听着老人的唠叨，突然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嘶哑着开口：“老人家，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那老婆婆看她哭了，有点手足无措，瘪瘪的嘴有些惊讶地嘟了起来：“哎，姑娘你别哭啊。”

她找了一会，终于在床架后拿了块手巾给她擦去泪水后才说：“哎呀，我们这样大年纪了，这一辈子啥事没碰到过？既然碰巧看到了你，就不能不管，不管怎么说也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不是？再说了，我们俩以前也有孩子，如果他还在啊，也该和你一般大，唉，所以啊，我们真的不能见死不救、不管不顾啊。我和老头子虽然穷，但是照顾你一个病人还是没问题的，你千万不要有顾虑啊。”

叶皓真静静地听着，眼眶湿润，点点头却没再说话，只看着老婆婆在她床边坐下，开始补一件衣服。

这老婆婆的口音不像是北卫人，似乎也不像赵梁人。

许久，躺着的她轻声开口问道：“婆婆，谢谢你。可是我想问一下，我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呢？”

老婆婆略有些意外：“姑娘，我们这里是洪口郡礼县，靠近黎江。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叶皓真沉默了会，为防万一，她只说道：“婆婆，我想不起来了，以前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那婆婆脸上没有露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只是微笑着说：“没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我们这地方靠近和北卫的边界，地方挺偏僻的，村里年轻人也不多，你若是一时没地方去，也可以在这里好好待下去。等你以后想起来什么了，再做打算也不迟，现在啊你就安心地养伤吧。”

叶皓真又充满感激地谢了她几句，随即轻轻闭上了眼睛。

北卫的北境，除了铁戎会不时来犯，应该还和两国接壤，与赵梁国是陆地上接壤，与东燕则是以黎江隔开。

莫非自己，是随着江水漂到了东燕国境内？

或许，这样也好。

远离纷争、远离北卫，也许也好。她浑身都痛，情感起伏却不再如刚醒那会激烈，似乎，她炽热的爱恨，已经在那冰冷的江水中被泡凉了、泡散了。她不再急切地想要放弃生命，亦不再急切地想要追寻真相。

或许，也并没有什么真相。人死了，万事皆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她只感觉心空了，头脑也空茫茫白茫茫一片。她像夹在时空风暴中的一只虫子，不知该去往何处，亦不知道能否继续停留。

她闭着的眼睛中缓缓流下了泪水。

在短短的一月间，生离、死别都已残酷无比地经历了。她的心累了、倦了，也许要活下去的话，唯有忘记过去，忘记所有，才能重新走下去。

无论悲伤或是欢喜，总要活到死。

她呼吸着屋内清冷而又略带陈腐木头味的空气，无声地想念起那两个对于自己曾无比重要的人，直至流着泪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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