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对白染执着的爱恨醒来，抬头望见封澜守在我的床榻睡熟了。&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我望着明亮彻骨的殿房，心里很不个滋味。我终究还是挥不去这些锥心的过往。

“你醒了。”封澜起身，坐在我的床沿上，“你昨日食了南伲仙人的忘川饮，险些丧命，你怎的这么傻，你怎的让我如此牵挂。”

我浅笑，伸手抚上他的脸，他托住我的手笑得有人心疼。

“忘川饮？阿澜，我为何要饮忘川饮？”我呆呆望着他，道，“纵然过去道士师父伤我极深，我总不会为了一个凡人去计较。”

封澜望着我，眼中有些惊异，片刻过后，他的嘴角终于噙了抹笑，“你总算记起我了。”

抱歉，阿澜，让你痛苦了这么些年，抱歉，我还是没能记起你，但我愿意一点点听你讲我们过往的故事，一点点感受你久久等候我的心意。

我决定要回去了，纵然有我万分不愿见的人，可我终究还是要走的。这偌大的九重天差我一个，又有谁会在意。

若是忘却能让所有人皆大欢喜，若是不见便可不念，我情愿自己一个人咽下这颗苦果。

我收整包袱时猛然翻出一只锦盒，里头稳稳妥妥卧着凤旎当初托我赠给白染的羽龙骨。或是冥冥之中自有渊源，或者我这健忘的性子终不见好，我与白染兜兜转转这么久，却始终没将这宝物送出手。

我不是没听说过羽龙骨的神通，我不是不清楚白染需要它的缘由，我只是忽然念起那日在青蚨宫白染他舍命也要护住我的神情，只是脑海里一刻不停回旋着轻胥娘娘予我的一番讽笑，可笑的是，当初我怎般也相信不了。

我没有见凤旎也未见浮离，我只是偷偷将羽龙骨并着那盒子埋在月老宫那棵参天飞絮的相思树上，若是有缘，他自会寻到的。

不想弥勒佛突然登门来寻我了，封澜晓得他是来瞧我的，向着弥勒佛行了礼，便默默退下去了。

“看来你还是没能躲过。小佛那日让你去听无量天尊的法会，便是想助你避过此劫，只可惜这些因缘际会终究还是没能避过。”他摇了摇头，叹道。

我既已“忘记”九重天上的这段过往，只得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癸蓉今遭头一回见弥勒佛，弥勒佛莫不是认错人了。”

他笑笑，“世间爱憎情怨终难消，你记得还是忘去，此情此恨不眠不绝或是锥心蚀骨，全不能由你决断。若是蒙心自欺，你尚得一丝解脱，却又何尝不可。只是你需谨记，既已忘却就莫再动摇，否则必将引有更大的劫数。”

“癸蓉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不得已。”我垂头朝他拜了三拜。

弥勒佛摇了摇蒲扇，“佛门中人，从不打诳语。即事已此，你与我佛的因缘怕是尽了，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法身佛道的不错，有来有往，方是正法，此番，他怕是当真要回来了。”弥勒佛口中呢喃着，一摇扇便扇没了影子。

弥勒佛这番话说得我心中忏愧，可便是不瞒他，我与佛门的因缘只怕也要到头了。

驾云下界的时候，封澜不知怎的，拉着我与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听不明白的话。

他说，“你可还怨我当年没能救你。”

他说，“若是重来一番，我便是拼尽气力也断不会让白染将你劫走。”

他说，“若我早些知晓你的过往，便不会让白染如此伤你了。”

他的话藏着满满的愧意，我只觉着更对不住他了。

我嘴角微扬，说得极是轻描淡写，“不碍事，只要往后我们能彼此坦诚相待便好了。”

他冰凉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中，心中似有凌厉的念头一闪而过。

我原以为他便是不带我回涂山，也会护送我回族里，却万万不曾想他此番偏生得怪异，竟带着我往凡界锁阳城去了。

锁阳城是人界的王城，世代人王皆居身于此，我过去虽魂牵梦萦盼着能去一回，却总是不得时机。

这偌大的锁阳城虽无泽护养，却有着我最欢喜的繁华街巷。

今日恰逢凡界的正月十五，又被凡人称做“上元节”，街巷里挂满了七彩花灯，道旁绽放的火树银花异常炫目。

封澜折了朵彩灯递到我手上，“这几日，你身子将将恢复，怕是憋闷坏了，听说这凡界的灯会甚是好玩，便想着领你来瞧瞧。”

我转着粉莲碧荷的油纸灯，笑得没心没肺，“我见你这几日絮絮叨叨总爱瞎嘀咕，怕才是该好好歇一歇了。尤记得这凡界有位写正经话本的人曾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我们做这神仙也做了千万把年了，这般热闹的景象本就当多历一历，一来增长见识，二来图新鲜最该使来打发时辰，何况今日我头一回见，只觉得除却稀罕还是稀罕。”

“你果真忘了……”

我迎着人流直上，并未注意到他跟在后头又絮叨念着什么。

烛火欣欣，笙歌晓唱。我提着花灯，伸手捻捻里头跳动的烛火，并不觉得灼人，却未顾及旁个观着我的凡人这几个的感受。

我抬头没瞧见封澜挺拔的身影，却瞧见旁侧的凡人俱是端了副惊吓不浅的模样，观我莫若观个真经妖精一般。我瞧清楚他们观得恰着我这双手，低头一瞧才明白过来，他们见我不惧火，怕是将我当做妖物了。

“小女子自小在杂耍戏班子里过活，此番怕是练功练上瘾了，让各位见笑了。”我咧嘴，努力寻出个真经些的幌子。

片刻过后，他们方才重又提起了自个儿手中的彩灯欢愉着往别处瞧去了。

我在人群里左右瞟了瞟，总算在一处凉棚中寻见看戏的封澜。他看得这出场唱得正当精彩处。

“这位姑娘，你敢或不敢与本宫比试猜灯谜。”一个身着鲜红衣裳的女子，后头跟了节长长的尾巴，正摸着灯架上的花灯，扭头轻笑着，望着另一头的粉衣女子。

“籽言她今日身子实在不适，怕是不能陪殿下尽兴了。”粉衣女子旁侧还立了位俏眉俊目的玄衣公子。

那公子我瞧着有些面善，记不起在几许红尘何时打过照面。

被唤做籽言的女子按按那公子的手，摇摇头，“暮郎，你不必忧心我，公主殿下既有此兴致，小女子自然愿意相陪。”

看来倒是出公主欲拆散郎情妾意的一对有缘人的戏码了，实在有些看头，我来了兴致，在人群中观了观这出戏。

“花小姐，公主殿下，小人此处有十盏花灯，不如就此定立规矩，每人五盏花灯，谁能既快又准地猜完灯谜，便许谁赢，二位意下如何？”

“有劳了。”

“只管快些开始。”

我揉揉额角，一眼便看出那公主的真身是朵青莲，既有法术傍身，只怕那籽言姑娘要落入下风了。

红袍公主唇角轻挑，接过下头递来的狼毫，心中已有定数，眼珠子微转便埋头书了起来。

再瞧那籽言姑娘似遇有难处，一直蹙紧了眉头。我心念一动，实在看不过去这般欺人太甚的不公之事，刚要出手助一助那籽言姑娘，使力的手腕已被人拿捏住。

“你先莫急，姑且再看看。”封澜伸手给我披了件雪貂狐裘，“不过看戏归看戏，可千万别冻着了。”

我看着他轻轻给我搓冻红的手，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阿澜，有你真好。”

他只笑笑让我接着看戏。

一阵凉风袭过，那籽言不知怎的似打了鸡血一般，三两下便思出了谜底来，那公主停下来，抬头瞧了瞧终算松下了眉头的玄衣公子，并不着急。

在她偷瞄玄衣公子的当口，那籽言姑娘已将猜出的谜底一一挂了起来，且每一则都猜中了。

玄衣公子觉察到公主的目光，未抬眸只倾身做了一揖。

不过我却是没想到，那公主挂起的谜底不仅未全，还几近错了一半。

“公主殿下承让了。”籽言拱手道。

公主面色青青，“果真不愧是锁阳第一才女，连公子能有得如此未婚妻着实好福气。”

说罢，她携着几个丫头小厮，利落地转身走了。公主的影子渐渐隐没在深巷里，我不明白她方才为何有意要让着籽言，她明明欢喜着那位连公子却为要将示好的机会留给旁人。且她摆出这么一副气恼的模样又是要做给谁看。

“蓉儿，咱们也走吧。”我还思着方才那事，人群散尽后，封澜寻到了我，“这世上有多少想不明白的事儿，你也莫太放在心上了。”

“大少爷，老夫人要你亲自送我家小姐回去。”一个稚嫩的声音打嘈杂的人群里脱颖而出，惹得我不禁回头一望。

不知为何，明明是那籽言赢了赌局，打玄衣公子脸上却瞧不出半分喜色，他并未回应方才替自己小姐鸣不平的丫头，只快了步伐隐进了暮色里。

“阿澜，这出戏怕是还有下半场未唱，我再去瞧瞧，你不肖等我了。”我笑着灭了花灯，悄悄跟着恹了气预备着打道回府的籽言。

“小姐莫伤心，连少爷怕是有要紧事要处理。”

籽言阖眼默了默，“我自然是晓得。”

一个激灵的丫头想是深谙她家小姐的性子，没再多言只挑了把明亮的八角灯，在前头领路。我左右寻不着匿身的物什，心一念，转头扎进了丫头手上的八角灯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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