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对阿翎那丫头果真是……”叹了口气，他转过来又与我说，“你可晓得你头上这簪子的有何渊源。&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我老实摇头。

“这簪子是打白染的真身上折下的半块角所化，甚有灵性，且已与他互通心性，他当初赠与你应当是想时时掌握你的动向，不过或许还有另一层意向……尤记得白染的父神白泽上神曾将自己的角赠与白染的母亲夜寰长公主做了定情信物，”南伲扶额轻轻道。

那时他常常望着那簪子发呆，我还以为他很舍不得将那簪子予我，或许他看着它在心底想得却全然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他究竟与我有无半点的心意，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探究，如此至少还能心存一点微微的希冀。

那浮象轻飘飘一散，我的心也悠悠跟着一荡。

“对了，忘了告诉你，那日若非我匡着白染饮下我的忘川饮，哪里晓得他对阿翎竟有这番深意，尤记得他那时晓得被我哄骗了，在我这泛漪湖上直吐了一天一夜，那模样甚是要把自己的肠掏出来洗干净了也愿意，想来他应当就是在那时记恨上我，难怪才往我这儿跑了。他将我的忘川饮全数吐出来了，我所能探得他的心意并不很完整，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了。”

南伲甚有些要在我伤口上撒盐的架势。

“那会儿我不过也是见不得他那副凄苦的模样，他这人想来孤高自大，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失意颓废过。哎，世人都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我看他们的姻缘波折，白染他自个儿却是瞧得明明白白，倒是我们做旁观者的迷糊了，全以为忘了方是正道，不想他却择了铭记这颗苦果。”南伲仙人甚有些不厚道，他在我心口撒得哪里是盐，分明是打翻了辣椒末。

片刻后，他又道，“不过，我毕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究竟对你是如何作想的，我不甚清楚，只是这红尘万千，又有多少人的情爱不经一番愁苦憎怒，就自成甘甜了，我终归还是要劝一劝你的，这世间情缘所寻所求都是幻影一场，到头来不过是空欢喜，如若有一天他果真伤了你，伤得你生死难受，也犯不着再多顾虑，只管到我这儿来饮杯忘川饮，一觉便能忘干净了。”

南伲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正经着安慰我。

我心思混沌，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木木地坐在地上沉浸我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直到苇茉急急匆匆寻来。

她道，“白染上神来了。”

白染，他来了我实在连半分的欣喜也欣喜不起来，我甚至有些怕他，我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苇茉领着我过去的时候，我的心甚无知觉，麻痹不已，在一众梨花树下瞥见了他的身影，我原已麻木的心登时一阵刺痛。

他正望着梨花树沉沉地发着呆，南伲先步过去与他打招呼，“你倒好，这一出走就是数百年，竟都没想着回来瞧我一眼，我这山境甚是冷清。”

白染沉浸在无垠的冥思中，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想开口便是，“你这山境里头怎的种有梨树，千年前天界的梨树不是都已绝迹了吗？”

南伲笑笑，“好在我过去曾向梨花花神讨过几株，不想移栽到我这山境里头竟长得这般郁郁葱葱，也不知是我这山境养护了这些株梨树，还是这树使我这山境变得更加秀丽了。”

“梨花花神？”我不禁轻念出声。

苇茉迎上前，一双澄明的眼睛眨巴眨巴，“便是我家娘娘的母亲丹溱上仙，曾是这九天之上掌梨花的花神。因了丹溱上仙的缘故，我家娘娘打小便喜欢往梨花丛上钻。”

“原来你家娘娘才是喜好梨花人，她可会酿梨花春？”

“不错，师承于丹溱上仙之，过去还予南伲仙人和尊上都送过些。”苇茉望着我有些惊疑地点点头。

我心中一根弦猛地断了。过去总是瞧白染望着梨花深思忧愁，不想他思的，愁的竟还是那未翎。昨日饮的那壶酿应当就是那未翎亲手所酿，想不到这酿酒的高人竟还是那未翎。

未翎，未翎，为何我事事都逃脱不开一个未翎。我不愿所其束缚，更不愿委身自己去做旁人的影子，我现在只怀念我当初做蘑菇精的日子，纵然不受待见，总不会这般身受束缚，我只想回去生我养我的夙州故园，只想忘却这些个理不断说不清的万千情思。

“五五——”白染抬眼还是瞧见了我。

我杵在原地，不知该走过去，还是等他过来。他眼里满是焦急的神色，我辨不清他看得是我，还是那未翎，我只觉真的好累好累，心头似有什么千钧重的东西直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慢慢步过来，面容有些着急，“凤旎她出事了。”

他的声音极轻，我怔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

待我急急奔回紫滕宫的时候，正殿里传来一阵哭声，并着急急忙忙出入大殿的仙娥的焦急声。

他们手中端着大盆大盆醒目的血水，看得我触目惊心，方才白染告诉我凤旎她动了胎气，情况有些不妥，眼下看来着实严重得很。

迈入殿中，水晶帘后头有一阵轻轻喘息的声音，像是凤旎。挨近门口的地方还跪着一个惊吓不已的仙娥，我步进去仔细瞧了瞧那宫娥的脸，甚觉几分熟悉，似乎打哪里见过。

凤旎床榻边还坐着一个人，想着应当是夜珩五殿下，却不知这唱的是哪一出。后头随着我入殿的苇茉突然一个惊呼，“松萝帝姬。”

我又瞧了瞧那地上的仙娥，果真是那日在瑶池上把众仙都得罪个精光的凤凰帝姬。

床榻上的夜珩转过来与松萝道，“我道你纵是调皮无礼却还是知分寸的，不想你的心肠竟狠毒至此，不仅要害阿旎肚子的孩儿，竟还想将罪名嫁祸到丫头身上。”

我自然晓得他口中的丫头是谁，从来都只有他会唤我丫头，他从来也只会唤我为丫头。可我不明白他话中之意，那帝姬无缘无故怎会想嫁祸予我，我实在是迷糊了。

“表哥——”跪在地上的松萝一阵哭哭戚戚。

“你自行去父君那处领罚，往后莫要在紫滕宫出现了。”夜珩说得决绝，连眼珠子都不带转一转。

那松萝大有幻象崩塌的势头，一下子扑在地上，不顾身份礼数扑到夜珩脚边，“表哥，真的不是我，是……是九殿下什羽公主让我这么做的。”

夜珩大怒。

“你堂堂一介帝姬竟如此作为，实在是丢人丢脸，休要再嫁祸于旁人了，阿羽向来待凤旎亲如姐妹，怎会让你去害她，何况她现已到太乙仙山去了，你所言本尊半点不会相信。”

松萝一张脸早已哭得泪花横流，“我不知晓，我不知晓他为何要害凤旎，可真的是她，表哥你……你就信我这一回好不好……”

听到这儿，我总算是有些眉目了，原是松萝见夜珩迟迟不应下与自己的亲事，心生了妒念，想是给凤旎吃了什么不妥的东西，或是让凤旎意外磕着绊着了，要除去她肚中的孩儿，不过她又是怎么嫁祸我的。

正思量着，门外小仙侍急急一报，“天后娘娘到。”二十四个仙侍拥着泰然和煦的天后步入殿中。

“凤旎的事，本宫已听说了。”天后飘然而立，轻轻道，“纵然松萝你于一念之间做错了事，可九重天有九重天的规矩，明日你就回去让你父君好生再调养你个几百年，嫁人的事就莫要再提了。”

“可是天后娘娘……”松萝哭得梨花带雨还是没能让天后心软抬眸瞧上她一眼。

天后又招手唤来几个仙娥，他们手中捧着些个长长匣子，打开一瞧，全是些一等一的仙丹神草。

她又想着凤旎道，“你终归怀的是我天界的天孙，这些东西你且收着，夜珩，你这几日就在宫中多陪陪她，旁的公文要事暂且可以先搁一搁，要你别几个兄弟暂为代劳罢。”

“多谢天后娘娘。”

天后起身，又欲仪仗凛凛而去，迈出门槛的时候，不知她忽地抬眼瞥了我半晌。

她望了我一眼，轻轻阖上了眼，“至于你，等身子好些了便去弥勒佛那处继续修行罢，莫辜负了我佛的福兆，也莫误了入仙道的时机。”

天后这才摆驾离去，我整个身子瘫在地上心头，许久过后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我预备在眀徽殿呆个两日，待凤旎的身子好完全了，再去梵天给弥勒佛请罪去。白日里没琢磨明白的事，夜里趁着洗沐的又向苇茉提了一提。

“阿茉，你可打听到那松萝帝姬愿是要如此嫁祸我？”我撩着桶中的清水，不经意与她道。

她拿着锦帕与我擦手，被我这一问骇了骇，沉思了片刻方才听她道，“先前听眀徽殿里当值的敏儿说，昨个儿有一宫娥自称是姑娘派来给凤旎娘娘送糕点的，只是想她心思缜密骗过众人，却是没料到昨个儿姑娘一大早便到胥华山境去了，根本无暇分身给娘娘做吃食，那松萝帝姬倒是自作聪明了。”

我的嘴角轻轻一扬，冲她摇头道，“她若是当真聪明，就不会想如此下等的手段了。”

“怎么说？”苇茉停了手中动作甚是好奇。

我轻笑，“她虽任性却又怎会没听说过夜珩与凤旎素来恩爱，若一计不成便再无机会，是以她定会作全了准备。至于她如何会暴露，原因却不在她嫁祸给我这桩事儿上，却在她选的那宫娥与那糕点身上。”

苇茉忙摇摇头，更不解了。

我翻过身提起挂满水珠的手点点她的鼻尖，又道，“哎，你这丫头。”

“你想尔等皆是神仙，又非凡人，何况她身为帝姬神力自当不浅，又哪里犯得着叫人送糕点，她只消稍稍变幻下容貌，自己来送岂非更加妥当，又寻不到把柄。她如此拐弯抹角无非两个原因，一是她脑子不灵光，学着话本子恰是那凡界宫斗那些伎俩，忘了自己是个神仙，二来嘛我想或许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支招，而此人给她支招同时也给她下了套，你可还记得那松萝殿下最后说些了什么？”

苇茉猛地一惊一乍，“莫非果真是九殿下唆使的。”

“我想若是她，无非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此计若成必能陷我于绝境，你家尊上与凤旎势必也会记恨上我。”

她忽然弯眉摇头，“不会的，姑娘言重了。”

“终归心有疙瘩，这其二嘛，想是此计不成亦能扳倒那凤凰帝姬，也可解了尊上的烦苦，如何思量都算不得亏了。”

苇茉脸上突然一派焦急，“可是，九殿下又怎会不顾及到凤旎娘娘肚中的孩儿，她待娘娘向来亲近，又时时嘘寒问暖，何况那还是她的亲侄子，奴婢实在难以相信。”

这亦是我久久想不通之处，她虽因爱生恨，对我愤怒之极却似乎并不想容易理智之人，这当中究竟有何不为人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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