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大狱，这几年从没有如这个秋天这样热闹。&29378;&47;&20154;&47;&23567;&47;&35828;&47;&32593;&119;&119;&119;&47;&120;&105;&97;&111;&115;&104;&117;&111;&47;&107;&114;

京城毕竟天子脚下，无论是巡查人手，还是都民很少有穷凶极恶的犯人跑来

宋御史抄家抄回来一批人，已经把空牢房住得差不多了。过了大半个月，又从西城南城东城的商户里抓回来一批人。若不是还分了些人到大理寺去，刑部的大狱恐怕也挤不下这么多。

短短一个月，刑部尚书崔珙良像是老了三四岁，鬓边的白发都多了好几茎。这位一向注重仪容的官员却来不及关注自己的容貌，愁眉紧锁，只顾凝神思索自己未来的官途。

无论他怎么想，翻来覆去，总感觉未来一片灰暗。

太子和庆王都有派人递话到他这里来。他相信，这些话不止送给他，大理寺卿胡观、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夏攸，甚至诚毅侯容显麟、京兆尹秦定风那里也会收到同样的要求。

太子的要求极简单：彻查。不给任何人留情面的彻查，一查到底，所有的证据都要交给圣上亲自过目。

庆王却有自己的打算，让他看看其中有没有牵涉到户部吕侍郎，还有工部伏侍郎的密信、记录。如有，请崔尚书遮掩些个，庆王不胜感激。

这两条明显相悖的要求，看得出两位皇子的品性。

崔珙良是要做纯臣的。

崤山事发后，能被永平帝第一时间宣入云信宫议事的，都是帝王亲信，一辈子的纯臣。

崔珙良不愿踏足任何一个皇子的权力争夺中。平心而论，太子的要求顶多算一种督促、叮咛，是希望他们能好好当差办案。而庆王就明显怀着私心，要为自己的人谋利了。

换做崔珙良，他也愿意听从太子的吩咐。况且永平帝还加了一层叮嘱，要他们好好办事。

可是他要真的不留情面，庆王日后会不会因此记恨他？崔珙良也着实拿不准。

天家的权力交叠，没有一次不是伴随着血雨腥风的。金殿上的宝座，每一寸金子里，都染着不同朝代的鲜血，深深沁入宝座的核心。

为着这事，从云信宫中出来，崔珙良连家都没回，怕面对突然到访的皇子手下。他直接回到刑部，吩咐小厮儿不见任何不相干的人，就此在木板床上睡下，开始没日没夜的苦思。

过了一两天，从那些商户家搜出来的东西逐渐整理出来。宋御史记的那本私账里，许多东西竟一点不差。就连在崤山起获的兵甲米粮药材，都是从他的这些商铺里运出去的。

要说宋御史试图造反，崔珙良不信。他是国丈，外孙女安平公主一出嫁，身边又能多一个政治同盟。无论将来是谁继承大统，宋娴妃的富贵都是稳稳的，宋御史又何必多此一举，以卵击石，试图挑战天子权威。

可若说他包藏祸心，与人勾结，崔珙良却是相信的。

种种证据，无论人证物证，都指向宋朗。就连他手下的管家，也禁不住大刑的轮番伺候，早就将他许多违法之事吐露干净。

可是宋朗这个人，凡事太小心。核心机密之事，管家也只是知道模糊几点，说不清楚。

然而现在要刑讯宋朗亦是不能。他素有心疾，已经数度在狱中昏迷，醒着的时候也不能受到太多打击，否则极易病发。

尽管不知道他的心疾有多重，犯病是真是假，但崔珙良拿这位尊神真是没法子，身为监察御史，对刑部许多手法也了如指掌。如今只能日日煎药，还差小厮儿伺候着，务必要在圣上下旨前保住他的性命。

这时，小厮敲了敲崔珙良的房门，在门外小声道：“老爷，大理寺卿胡大人、京兆府秦大人、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夏大人都来了，就在偏厅等着呢。”

崔珙良精神一振，整了整衣冠站起来。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样沉重的负担，不交给同僚们分享，怎能对得起圣上的信任呢。

小厮们将各位重臣请去的偏厅，是一间单独的厢房，僻静幽雅，足够商量一些需要安静商量的事情。

“你们说说，圣上亟待一个答案，偏偏王鸣海此人又牙关极硬，一个字也不肯说，上了大刑也面不改色，我该如何是好？”

崔珙良一进门，寒暄几句后，立时切入正题。

案几上，王鸣海的生平被简单写成几行墨书，呈在各位大臣眼前。

王鸣海，永州人氏，孝明二十四年生，幼娴弓马，擅武技，闻名乡里。家资殷实，曾于孝明三十六年中生员，后从军。永平二十年入柳柯麾下，二十四年随军驻守边关。有妻无子，妻室亦为永州人氏。

王鸣海的生平可谓简单，三十九岁的人生颇为平淡，如墨书上所言，他似乎是人海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若没有涉入这样的大案，他的一生，还递不到这几位重臣眼前。

“遣人去边关通报柳将军了吗？”既然王鸣海是柳柯手下的人，夏攸自然问起这事。。

崔珙良在心头感叹，武将终究是武将，想得简单。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胡观就嗤笑起来：“夏指挥使，宋朗一案尚属机密，现在就告诉柳将军，只怕是不好吧？”

虽然同朝为官，但文官武将之间的摩擦，从未断绝过。胡观的语气不善，意思却是对的。所以夏攸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秦定风与夏攸共事的时日更多，忙打圆场：“王鸣海是否就是偷运边关兵甲之人尚不确定，告知柳将军，只会令他烦扰。不如等换防回来，柳将军回京叙职之时再加细问。他若是牵涉其中了，只怕夏兄现在的报信，会让他有所防备的。”

秦定风的话在理。柳柯尚没有洗清私盗兵甲的嫌疑，再告知他王鸣海被捕，只会令柳柯提防。

“这里说王鸣海从过军，是哪路军？”夏攸又指着一处问。

崔珙良略加思索，道：“似乎是在禁军呆过几年。”

夏攸皱起眉头：“那个死了的匪首，叫耿光的？是不是也在禁军呆过？”

秦定风道：“确实。耿光是先去过禁军，后来转入羽林卫的。不过二人年龄有差，在军中从未谋面。”

夏攸道：“表面上他们从未谋面，但在禁军里，上下从属关系严明。或者二人之间还有别的交集，只是咱们现在不知道罢了。告诉了他同伙们已经覆灭，他还这样嘴硬，只怕心里还有别的指望。依我说，不妨把耿光的尸体给他看看，杀鸡儆猴，不杀鸡，总要拿个死鸡出来。”

说到尸体，除了胡观，另外两位文官都有些恶心。夏攸可以爽快，胡观也可以，他立时便说：“可以，横竖大理寺离得不远，崔大人可以立刻派人随我的亲信回去，把耿光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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