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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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齐昭紧张地迎上去，生怕走出来不是他要的那个人。

好在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容沅走得极慢，但却很稳，盈盈朝他而来。

“王爷，是我。”

简单的四个字，便让齐昭欣喜不已，他伸出手：“阿沅，快过来。”

一个青年武士挟持一个弱女子躲进去，没想到走出来的竟是弱女子。这个结局出乎其他人的意料，只有齐昭知道，耿光奈何不了容沅。这个少女有海一样深沉的心机，还有钢铁般的意志，没有人能随意摧毁她。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齐昭的属下已经把耿光手下的人拘在了一起，连死尸也搬了过来，都摆在正屋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摞起了一座尸山。

早在容沅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人擎着新点的火把走进了正屋。不多时，耿光尚未僵直的尸身也被抬了出来，单独放置在一旁。

齐昭抬足踢了他一脚，叹息道：“我原是想生擒他的，可惜了。”

熊熊火光下，耿光泛青的脸色被映得彤红一片，青红交加，诡异无比。他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凝固在死时的那一刻，面目显得有些狰狞，全然没有当时在西山与他对手时的悍勇。

齐昭用足尖拨了拨耿光的身子，从属下手里接过火把，仔细观察：“原来是用的毒。我说呢，还有谁能让耿录事失手。碧玉这个丫头，炼出来的药倒是好。”

他一眼便看出来耿光伤在何处。能在暗夜中伤到他的，只会是容沅。至于是如何伤到的——

“对不住王爷，是我一时失手了。”容沅垂下头，白皙的脖子上还留着个红红的手印，看上去着实楚楚可怜。

她这样示弱，齐昭又岂会再追究下去。他语气轻松，笑道：“不妨事，阿宣这么想他死，就当是阿宣所为。回头我偷偷的告诉叔父，定不能叫阿宣躲过去。”

他的叔父便是越王。耿光一死，齐宣势必会将所有的原因都推在齐昭身上，使自己清白无瑕。就为了这一点，齐昭也不会让他如意。

容沅微微颔首：“多谢王爷。”

“谢我作甚，是该我谢你，替我除了这么大一个心腹之患。”齐昭交出火把，把清理一事都交给属下，随口说：“只是没问出来他把账册藏在何处，还需费一番工夫搜查了。”

“这倒不难。”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陆寻提议，“方叔永大人搜查时，将御史府已经搜得差不多了，只有几处残余，是他不知道的。咱们只需找找这几处，多半能找出来。”

容沅还没见过他，转头问道：“这位是？”

陆寻连忙下拜：“属下陆寻，见过容大小姐。”

虽然陆寻竭力装出平静模样，但容沅是何等人，轻易便看出来他眼中的怀疑。

他和高明不太一样。高明对齐昭的每项决策都毫无异议，堪称赤诚。但陆寻显然，陆寻不是那样的人，他渴求上位的野心太明显，连瞎子也能看出来。

“原来是陆先生。”有野心的人，容沅不会放在心上，这世上还有谁的野心能大过越王，“陆先生的提议甚好，王爷，就交给陆先生去做吧。”

找账本这样的小事，自然是要交给手下去办的。齐昭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小的蓝皮册子，递给陆寻：“天色不早了，早些找到它，直接换成这一本。”

陆寻接过册子，却没有马上离开。

他翻了翻册子，被其中记录的内容震惊，难以置信的再看了几页，低声问：“属下斗胆问一句，王爷这本册子从何而来？”

齐昭瞥了容沅一眼，并未作答。陆寻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似乎不敢相信是出自她手。

那册子经过精心装裱，又经由古董行的做旧，看过去像是二十几年的旧物。里头的字迹也各有不同，但多数字迹，都与宋御史一贯的手笔相似。

陆寻精于情报探刺，对京中大小官员的笔迹了若指掌，由他自己来摹仿，顶多也就到这个程度了。妙在这似与不似间，更令人相信。

但这些都不是他震惊的缘由，让他惊叹的，是册子上记的东西。那一笔笔的银钱流入流出，影影绰绰的，就将黑衣贼的历年行动，都栽到了宋御史头上。

从前陆寻也很好奇，为什么每个官员家里，都要有这么一本会暴露自己行迹的账本，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徒然留下一个软肋。

但当他更进一步接近了齐昭，掌管了他更多的事务后才知道，除非一个人有天才般的心思，否则，纸笔的记录永远比头脑更准确，事后也更便于查阅。

他搜查过不少人家里的账本，甚至自己都有一本密语写成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账册。只有齐昭的账本他从没见过。不仅是他，连高明也没见到过，他们只能凭自己掌握的一点点资料，拼凑出不全的信息。

整个晋王府的账本，就是齐昭的头脑，他没有软肋。

陆寻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人能与齐昭比肩，能生造出这样一本册子。

生造比记录更难，不仅要写出假的，还要写出真的，真假还需能两相印证，才有信服力。

而这本册子里记的信息，确实经得起推敲。

陆寻深深地看了容沅一眼，不做声的收起了册子。

……

善后的事情永远无须齐昭操心。

夜深了，四下寂静。担心马蹄声被人听见，回去的车马都用锦缎包住了马蹄与车轮，为此，行进的速度不算快。

马车中，齐昭与容沅对面而坐，中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矮几。

“王爷……”容沅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齐昭递给她一枚金纸包裹的甜糖，“若是想夸我英俊潇洒的话，我接受。不过眼下，你担惊受怕了大半晚，还是先吃颗糖吧”

容沅剥开纸，把糖含进嘴里，居然是她以前喜欢的饴糖，混入了柑橘的汁水，甘甜中还透着一点酸味。异常提神。

“王爷就想问我，那本册子从何而来？”

不便回答陆寻的问题，对齐昭却可以和盘托出。

“我不好奇阿沅的秘密。”齐昭随手掀起一片车帘，对她说，“有朝一日你真的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容沅凝视他的双眼：“王爷对我如此信任，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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