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暖意融融，金黄的色调透着舒缓的闲适。&29378;&20154;&23567;&35828;&32593;&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

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千金之躯，一时心血来潮便要学琴，可不过半个上午的工夫就已经兴趣寥寥，脸上俱是索然无味的倦意。外人只知手舞七弦的绚烂耀目、琴音绕梁的优雅流畅，却不知这背后所需要付出的辛苦和耐心。这世间许多事俱是如此，若是没有吃苦的坚毅和坚

定的恒心，你得到的可能仅仅是一件虚华的外衣，抑或一无所获。

活着，本身就是辛苦，吃不得苦，人上人的梦永远是缥缈的南柯一梦。

我收回琴弦上的双手，淡淡地道：“今日就到此吧。”

收拾完七弦琴，我行好告退之礼，便同小淅走出宣畅殿。

刚踏上九曲回廊，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夫人，请等等。”

我缓缓地回过身，来着是位年轻女人，身着异服，头戴珍珠装饰，眉目间几分柔意几分端庄，身后跟着两名同样异族服饰的婢女。

我问道：“泫汶失礼，不知您是?”

一婢女道：“这是我叶同的凌琳公主。”

我方要行礼，那公主伸手扶住我，淡淡地道：“夫人不必多礼，我外邦之人不讲中原这般礼数，夫人叫我凌琳便可。”

许是看到了她平静脸庞下隐着的悲伤，我点头道：“凌琳，不知泫汶帮得上什么忙?”

凌琳仔细地打量着我道：“我确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凌琳拉着我行至连廊的转角处，示意两名婢女在远处守着。

我看了眼身后的小淅对凌琳道：“为免招人口实，公主不介意泫汶留下她吧?”

若是被别人看到我与凌琳独处，身旁的婢女俱在远处望风，不知会生出什么流言来。

凌琳道：“夫人想得周全。”

天空碧洗一般微蓝，一望无际，春风带着冬日尚未褪去的丝丝凉意拂面而来。

凌琳低着头，扯着手中的丝帕，道：“夫人可听过秦风这个名字?”

秦风。我突然觉得命运掌控着我们的人生，在不经意间给予你恰当的提示，指引着你一路走下去。

命运在上端冷笑，我们在人间承受。

我点头道：“听过。”

凌琳抬起头盯着我，眼中激动之情翻涌，急道：“你在哪里听过?”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情感，那是一个女人对待心爱之人的仰慕之情。

“实不相瞒，太子曾与泫汶提起过叶同名将秦风秦将军。”

“他，殿下如何说……”

“太子很欣赏秦将军，对于他二人各为其主不得不兵戎相见觉得很遗憾。”

凌琳眼中含泪，低低道：“他的确是位英雄。”

我好奇道：“公主与秦将军?”

凌琳忽然笑了，自豪而幸福的笑容，她说：“秦风正是亡夫。”

我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再次打量眼前端庄的女人。秦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令两位不凡的女人为你倾情如斯，能让卓炀那眼比天高的人对你发自内心的赞许。我无缘一见，算不算也是一件憾事。

我说：“不知泫汶能做些什么?”

凌琳道：“夫人定然识得宁妃宁清吧。”

“是。”

“凌琳想见她一面，不知夫人能不能帮帮我?”

“这……”我迟疑道，“死者已逝，很多东西变成了虚名，公主何须介怀?”

凌琳道：“看来夫人的确深得太子殿下宠爱，当年之事竟然如此清楚。但夫人不必担心，这么多年凌琳若还是看不透，岂非辜负了秦风的托付。”

我笑道：“是泫汶小人之心了，请公主见谅。”

“夫人玲珑之心乃是凌琳前所未见。不瞒夫人，秦风是死在凌琳怀中的。”

我瞪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却无限悲凉。这便是命吗?修涯，先是让我知道了你的欺瞒，紧接着能置你于死地的利器便找上门来。我们因为一个修姓，注定永生为敌，想到在我心中尚未安息的亡灵，我如何能放得下手中的利刃。

我试探地问道：“那……公主，榆城之战，您在城中?”

“是的。我亲眼看着那一箭直贯秦风胸膛……”凌琳哽咽道，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我心中不知是喜是忧，沉默着，思索着。

凌琳擦去了脸上的泪，神情有些坚定有些郑重道：“凌琳受秦风死前托付，有些东西要亲自交给宁妃，但苦于两国间情势微妙，加上身份所限，多有不便。等了这么多年，终是有了这个机会，便求皇兄带我前来。”

我看她的神色中不自觉地多了份崇敬。这么多年，她一个女人，守着一份承诺苦苦经营却从没有拿下心头，况且还是心爱的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念念不忘……这其中的苦，这样的女人，何等的令人敬佩。我行礼道：“公主高义，请受泫汶一拜。”

她笑着看我行礼，然后突然对我施礼。我赶忙去拦，她却坚持行完道：“这礼你受之无愧，凌琳为了一己私利硬拉来夫人蹚这趟浑水，愧对夫人。”

我笑道：“公主怎会料到这教琴之人定是泫汶?”

“这并不难猜，不是吗?”她坦然道。

“是，”我朗然道，“不知公主愿不愿意交泫汶这个朋友?”

“求之不得。”

水汶阁。

明月，无风，黑色天幕如垂纱，点缀着点点星光。

我躺在床上，想起了那个曾被我可以忽略的消息，也正是在这张床上得到的消息。

数月前的晚上，还是冷风频频，呵气成霜的冬日。

卓炀喘息着趴在我身上，烛光下的黑眸分外耀眼，嘴角带笑地瞅着我看。

我擦去脸上的汗水，拿着汗巾为他擦去身上的汗。被子早不知被蹬到哪儿去了，好在室内燃着暖炉，我们相互依偎也不觉得冷。

卓炀身上大大小小的刀疤纵横，或新或旧一样狰狞。

我指着一处菱形的疤痕道：“这是什么奇兵利刃伤的?”

“利刃，”卓炀冷哼一声道，“他也配。”

他身子一翻，躺到床边搂住我，不知从哪儿拽来了被子给我盖上，掖好被角，才缓缓道来：“这是雍和十六年在云龙山剿匪时落下的。不过是个暗箭伤人的无耻败类，不提也罢。”

见他心情似乎不错，我便指着他胸口处的剑伤问道：“这个呢?”

卓炀敛去唇边笑意，神情渐渐暗下来。

这个伤口我看到很久，有些好奇何人能近身以剑伤了卓炀心口，几乎要了他的命，但一直不好开口去问，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不介意这样的失败。

我笑笑道：“我困了，睡觉吧。”

卓炀道：“算了，你睡得着吗?过来，听故事吧。”

我赶紧躺到他伸出的胳膊上，依偎在他结实的怀里。

便听他深沉的声音响起：“雍和二十一年三月，晋安、叶同联合南方诸小国起兵谋反，月末我率十万玄士军南下平乱。你听过榆城之战吗?”

我点点头：“榆城彩娃很有名的。”

卓炀捏了下我的鼻子道：“你们这些女人，只在乎风雅之事，哪里知道那一战的惨烈。”

“惨烈，”我笑道，“能入得了您老人家眼的战役可是不多呀。”

卓炀静默了一会儿，道：“我玄士军死伤过半，担得上惨烈之名。”

我好奇地道：“榆城守将是谁，怎会如此厉害?”

“秦风。”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不是我第一次见到。

“这一剑是他刺的?”我问道。

“是，”卓炀眉色深深，蕴含丝丝惋惜，他说，“若不是各为其主，我们能够成为把酒言欢无话不谈的兄弟。可惜，天意如此，我们不得不兵戎相见。”

“榆城之战终是以我军破城为结果。卓炀，兵家胜败必须抛开私人的情感。”

卓炀在被子里握住我的手，道：“我玄士军兵力远胜于秦风手下之众，我身后是整个王朝的支持和海上昊殇的支援，而他，不过是被君王们推到前面的靶子，他若输了，丢掉的仅仅是自己的性命，那些君王们还可以以求和割地来换取太平和荣华富贵。这一仗我赢得并不

光彩。”

“唉，”我叹道，“秦风一世英雄，死于你手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卓炀沉着眸子冷静地看了我半晌道：“泫汶，你我有一生之约，我不想骗你，秦风并非死于我手。”

难道史书骗人?

卓炀接着道：“那日破城之时，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秦风一袭青衫，手握长剑立于城头，冷眼看着城下的厮杀。他对我说：‘卓炀，不能与你一战是秦某今生一大憾事。’”

我说：“你们于城头决斗?两军主帅在打仗的时候抛下兵士单打独斗?”

卓炀点头：“你或许没有听过暮风长剑一名，这一雅号随着秦风一同逝去多年，但在当时秦风确实是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我们酣战数个时辰，最终他长剑刺进我胸膛，离心脏不过半分，他是有心手下留情。”

“他呢?”

“他被玄铁剑气所震跌下城墙，当时我拼尽力气拉住了他，却不料……”

我手心一冷，接道：“他长剑尚在你身上，在外人看来是他有心杀你，而不是你要救他?”

“是。秦风被一箭贯穿心脏，自我手中跌了下去……”

我说：“既是如此，为何众人皆以为秦风死于你手呢?”

“见到这一幕的人本就不多，再者，如果是我，可以避免很多仇恨。”

我迟疑片刻才缓缓地道：“射杀秦风的人，是修涯，还是宁宇?”

“哈哈，”卓炀一把搂过我笑道，“你真是个人精。”

他说：“宁清所爱之人正是秦风。”

我隐约已经猜得几分，那个被宁清珍藏的彩娃底部的那个模糊的“风”字。

“误杀秦风的是匆匆赶来的修涯。宁宇说，如果宁清知道是修涯下的手，定会为秦风报仇，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就将错就错，毕竟我与秦风沙场相见生死天定由不得人，而我亦被秦风所伤。宁宇告诉宁清，秦风死前嘱托我代为照顾她，于是，我娶了宁清。”

原来如此。这就解释了众人一直不明白为何修涯与宁宇总是对卓炀道谢，为的便是卓炀的这番牺牲换来的彼此间的相安无事。

那时，我便在想，若是宁清知道了真相，会如何面对修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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