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东厢。&40;&29378;&95;&20154;&95;&23567;&95;&35828;&95;&32593;&45;&119;&119;&11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41;

外间寒冬风天，内屋却依然是炉暖火旺。案几上一枝寒梅洁然盛开，玉瓣轻盈透着淡淡的粉色，在奶白色的瓷瓶里更显一枝独秀。

屋内只有修薇一人，低着头坐在榻上。冬日天短，天色暗淡，屋内没有点灯，修薇的脸隐在不明的暮色中看不清楚神情，微光中只见耳上的黄金穗状耳环前后轻轻晃动。

伫立半晌，我二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在凝重的气氛中缓慢地行走，一个有关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尴尬情仇胶着不清。

良久，修薇缓缓抬起头，憔悴的脸上是令人心酸的凄楚，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彻骨的悲凉：“你来，就是说卓炀选择相信你了。”

“是。”

她那双犹如漫天梅雨挥洒的秋目在此刻被伤心浸满，呈现出无边的萧条。她说：“泫汶，我小看你了。”

“姐姐何出此言?”

修薇点亮了案几上的琉璃灯，灯光明亮中，她仔细地看着我道：“因为姑姑和我说了多年前的事。”

“哦，有关泫汶的?”

“不，有关瑭姻的。”

“姐姐错了，泫汶今生只是泫汶而已，前生的瑭姻与我无关。”

“是吗，那修薇今日拜谁所赐?”

“姐姐以为是我?”

修薇凤目流转，借着澄明的灯光在我脸上寻索：“以你的聪明不会布这么蹩脚的局，但若是大家都这般想法，你不是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哦，姐姐的想法倒是很新奇。”

“难道不是吗?”

我上前几步，微开的领口恰恰露出颈间的吻痕，似无心地问：“泫汶这样做有什么好处，独占殿下?在姐姐看来今日的泫汶还需要这样做来得到殿下的爱吗?”

修薇脸色瞬间苍白，恨恨道：“你可知廉耻为何物?”

我轻声笑道：“姐姐说笑了。泫汶自问恪守妇道。”

“好，很好。你当真以为殿下看不穿你?”

“泫汶本以为像姐姐这般人物，不会如寻常女人心生嫉妒。却不料姐姐也是常人，因此记恨泫汶是可以理解的。”

修薇圆睁双目怒视于我：“泫汶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心里清楚得很我指的是什么。”

“哦，姐姐想让泫汶说什么?”身子前倾，凑近修薇的耳边用仅我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姐姐是不是想听我说，泫汶是记得前世种种的，是回来向修家人寻仇的?可是，眼下只要泫汶不说，姐姐的指证便是诬陷。”

若是能预料到这区区几句话能引起后来的风波，我想我是不会逞这番口舌之快的。

不待我回过身来，修薇的巴掌就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她脸色铁青地指着我道：“你不要得意，卓炀修涯俱不是等闲之辈，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捂着半边脸，眼中含泪道：“姐姐这又是说的什么，泫汶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这样对待卓炀心中不觉有愧吗?”

我擦去眼角的泪，忽略掉修薇凶狠的眼神，真诚地道：“殿下还是关心姐姐的，姐姐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和泫汶说，不要平白担上了杀人之名。”

修薇闻言大笑道：“卓炀让你来表达他的关心?”

我没有回答，但从修薇死寂的眼神中看来她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宁宇，你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世百年什么样的风雨我没有经历过，怎会在修薇面前露出破绽让你坐收渔利呢?

而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在修薇心上能割开多大的伤口。卓炀便是她的命，她既没有当年修慧的决绝狠毒，也没有修尚谆的老谋深算，也做不到修涯无拘无束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洒脱。修薇，身为修家人的确是你的悲哀，这样云淡风轻的女人，官宦之家的高强内院只能把你掩

埋。却也正是因为你是修家人，修家二十年前种下的因，今日的一切便是你应该承受的果，为我枉死的家人，为我所受的屈辱。

这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谁人不无辜，可谁人在乎你无不无辜，冤不冤屈。弱肉强食，心狠手辣，这是修慧教给我的。

片刻，修薇低声道：“你走吧。我没有话可说，你料对了，就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离开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修薇清丽的身影，不知是这冬日的天阴冷的凄凉，还是人本就如此，我只觉得此时的修薇萧条得令人心寒。

出了屋子，候在门外的小淅赶紧给我披上毛皮外衣，又塞了暖手炉给我。刚拐过游廊的转弯处，便看见了宁宇长身玉立地等候在那儿。

互相客套寒暄过之后，宁宇进入正题：“修薇说了什么?”

你当真做了君子，没有偷听?我是不知道。

“姐姐似乎对我颇为记恨，除去指责泫汶外没有说过其他。”

暮色中宁宇清朗的面容泛着青色的冷光，他说：“已经过去一天了。修薇对每个人都体贴周到，不知谁狠得下心欲置她死地?”

我带着浓厚的关心道：“老天不会为难好人的，相信殿下和大人定能还姐姐清白。”

宁静中闻得宁宇一声轻叹，他说：“我送夫人回去吧。”

水汶阁内烛火摇曳，卓炀那英挺的身形映在窗纸上，虽然模糊失真我却熟识。

进屋后，我见修涯也在，就坐在卓炀对面的圆凳上。多日不见，他的胡子似乎更长了，杂乱丛生的样子，那本是清澈的双瞳被淡淡的愁色取代，这天塌地陷不曾变色的男儿在此刻同样让人察觉得到那愁云惨雾的心忧。

卓炀几步掠到我面前，抬起我的脸，问道：“修薇打你了?”

我推开卓炀的手，退后几步道：“姐姐气我是应该的，何况在这个时候谁还能冷静得了。殿下不必管我，当务之急还是为姐姐洗清冤屈。泫汶没用，没有问出姐姐的话来。”

修涯拍桌而起，指着宁宇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修薇都什么心情了，你怎么能让泫汶去看她，你这不是为难她俩吗?”

宁宇脸色一黯，低声道：“是我大意了。名穆那边怎么样?”

修涯眉目一紧，道：“死了。我刚想制住他，他就服毒自尽了。”

宁宇道：“此事越来越不简单了，名穆少说也在修家十几年了，忠心耿耿地办了多少实事?却不过几天的工夫就似变了个人一般。”

修涯接道：“是。卓炀，你想这事会不会和地杀有关?幕后的人到底在我们身边放了多少暗桩?”

卓炀道：“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了，对方做得滴水不漏，我们怕是查不出什么来，眼下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修涯与其对视，心领神会道：“好，我这就回家，希望祖父可以说服凤家。”

“嗯。”卓炀点头道，“只要凤家不追究此事就可以瞒下。”

宁宇与修涯离开后，卓炀拥我入怀道：“今夜还有许多事要忙，我就不留下了，你记得要让丫头给你上活血化瘀的药。”

“嗯。你不用担心我，姐姐没事，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卓炀捏着我鼻子道：“你这女人还计较这些呢。”

我推开他道：“谁让你怀疑我的。你赶快走吧，别耽误正事。”

凤家现如今膝下仅有凤婞红一个孩子，平时定是疼如珍宝，又岂是那么好说服的?再说就算是凤家答应了，以昊殇的能耐闹你个天下皆知还不容易?

可是，世事变化无常，往往超出人们的预期。

也许除了修薇，我们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件事会以那种方式了结。

第二天，天还没亮，府内就传来纷杂人声和阵阵动乱，小淅拍开我的房门，急匆匆地说：“夫人，太子妃死了。”

“什么?”我匆忙地穿衣下床。

小淅气息很急，喘了口气道：“今早叫门的丫鬟发现的，尸体已经冰凉了。川富正守着呢，太子不在府内，他让奴婢来请夫人过去拿个主意。”

哈，这一来二去的，我这女人倒是成了府内做主的了。

川富脸色黯淡地守在东厢屋外，见了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恭敬，说：“殿下不在府里，川富不敢自作主张，还请夫人给拿个主意，这事要不要先通知修家?”

“我也做不了主，还是找到殿下定夺吧，”说罢转身对肖杨道：“肖杨，务必尽快告知殿下。”

走进屋内，昨晚我还来过这间屋子，可当时的我沉浸在小胜的得意与轻狂中，竟然忽略了修薇彻骨的绝望。

修薇闭着双目神色安然地仰面躺在榻上，脸色是透明的白皙，了无生气，耳上的穗状黄金耳坠没了踪影。

我探上她的脉，没有脉象，死了，吞金而亡。

这骨子里柔弱的女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居然能下这么大的决心，居然能有勇气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我想，她在乎卓炀胜过于自己的性命，她借着死亡把漩涡的中心推到我身上，她以死亡向我发起最后的反击，她用死亡来向卓炀示警。此时此刻她不再是地位尊显的太子妃

，她不过是失望绝望边缘徘徊的女人，唯一拿得住的便是自己的生命。若不是我当日的莽撞，若不是我承认了自己的仇恨，仅凭猜测修薇未必会有此一招，未必会选择死亡。是我疏忽了，忽略了一个把爱情当作信仰的女人内心的能量。我本想借机挑起修家同凤家的争斗

，本想借此来打击修家的名声，然而，修薇一死，这一切都结束了，反而使修家有了发难的理由，也同时把我自己陷入了最不利的境地。

修薇，是我小看了你。

那琉璃灯内红烛燃尽，竟是一桌红泪泣血。修薇，死亡未尝不是种解脱，你知道吗，有些人连死都由不得自己选择。

愣神间，见眼前人影晃动，三个男人俱是急速奔向修薇的尸体，卓炀、修涯、宁宇。

只有身后的人默立不动，安静地站在我身旁。虽然没有言语的交流也没有眼神的接触，但昊殇的出现莫名地让我心安。

卓炀低声道：“确是自尽而亡，没有疑点，只除了这个。”卓炀举起修薇的右手，手心中是一个血迹斑斑的“冤”字，是用指甲一笔一划深深地刻在手上的。我听到了男人抽泣的声音。

卓炀转过身来，脸上的茫然之情尚不及退去，和慢慢涌现的悲哀之情相交融，竟让我觉得陌生，他问我：“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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