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么东西像线一样扯紧了森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带着人体温度的液体像泼水一样溅在她的脸颊和帽子上，距离她只有两步的三条长官被杀手抓到了绝无仅有的时机，他连声□□都没有发出来，石头一般沉重的尸体因为那恐怖的冲击力顺着倾斜的台阶倒栽进了舱房里，胡乱地滚落下去。www.fengdu.me

就好像死神的镰刀割过他的脖颈，傲慢而无礼地享用了他的灵魂。

“警戒！”

保镖们大喊的声音冲进海风里，森回过头，顺着橘红的光线，岸边的建筑很遥远，望过去只有高耸的破旧墙壁和那愈发猖獗的晦暗，一个全身穿黑的人笔直地站在岩石的最高处，以森的视力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他的身影被初升的日轮拉出长长的阴影。

保镖们在开枪还击，但那个人只是自然地收起了枪，笃定了他们的射程不够。他甚至转过身，从岩石上跳了下去，就此消失不见。

两天之后。

森从梦境中醒来，眼前仿佛还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跟卧室的黑暗交织在一起。

她从床上坐起来，经过一番复杂的折腾，她总算回到了基地——大概是在爱琴海两千五百多个岛屿中的其中一个，隐隐可以听得到外面的海浪声和风声。房间有一扇足有一米见方的窗户，隔着窗帘也使这里的光线足够清晰。

外面有人敲门，森说了声请进。进来的是一个护士模样的女人，她叫小林静，是森的助手。

森看到她手里推着医用推车，满脸担心的模样：“您还好吗森医生？”

坐在床上的少女头发凌乱，不知是做了多少噩梦才扯成这样。她脸上已经卸掉了浓厚的妆，苍白的面容上神情有些恍惚。

“他们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森医生？！”小林静见她没反应吓了一跳，三条谦义被杀是大事情，作为相关人员的森接受了必不可少的审问，虽然很快她就被保了出来，但小林静对于那些基地“守卫者”的手段向来都很惧怕。www.chuntian.me

森把脑海里那个身影摇摇头晃出去：“没什么。”她看了看推车上的药品和绷带，无奈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把自己的腿露出来。

“果然已经这么严重了。”小林静忍不住道：“您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

“能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森真心实意地道，小林静将她扶到床边的沙发上，为她处理伤口，而后为她把新的衣服拿来，森一边穿一边问她：“有新的消息吗？”

小林静摇摇头：“没有……现在都是威尔第先生在主持事务。”

森点点头：“我去见他。”

小林静推着她往门外走，出了门，外面的一切，包括走廊、地板、天花板甚至是灯具，一切都是银白色，透着金属的冰冷，每一间房间都封闭得没有一条缝隙，监视器的探头在角落里嚣张地闪着红光。

森的头发已经被整齐地盘起来，在脑后用夹子夹住。她并不习惯化妆，脸上修饰的痕迹很少，毫无遮掩地露出苍白的肤色，唯有绯色的眼睛为这张素描一样精致的脸添上了些许色彩，透出冷漠的瑰丽。

偶尔瞥见几个穿着白色警卫服的人，小林静都吓得全身发抖，那是基地的“守卫者”，这些家伙是建立这个基地的国家找来的雇佣兵，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

森就像没有看到他们盯着她的冰冷目光，狗即使对他们的主人，也免不了会龇牙咧嘴，何况是她这个嫌疑犯。

他们的长官三条谦义，从十几年前就一直是国际暗杀榜的第一名，悬赏金额远比明面上挂得要高，任何人为了利益想要杀他都能说得通。

何况，本来应该处在严密保护之下的三条谦义，是为了她才从基地里出来的。

小林静帮她按了门铃，感应的自动门向两边分开，森示意她不必跟进来。

里面很黑，空间很大，上上下下几乎全是机器，发出嗡嗡的运作声，就连地上也铺满了电线，歪七扭八地缠绕着。www.chunsecs.me

一个满头蓬乱的人影正坐在椅子上忙碌，电脑的白光在他的肩膀上勾勒出刺目的白边。

“看到我您不开心吗？威尔第先生。”

那个人这才转过椅子来，手上拿着几张写满数据的纸：“怎么会，你不在的这半个月，我手下的项目至少有三个进度都耽误了。”

他很年轻—作为一个据说很有名的科学家来说，穿着浅绿色的衬衫和长款的白大褂，手上认认真真总结的进度表刚好举在他那不修边幅的发型旁边，在电脑的白光下，即使是眼镜也遮不住长期熬夜导致的青黑。

他不满地注视着森，作为他最满意的助手，她已经旷工了半个月，欠他十几个模拟方案，积攒了足足几百个G的数据没有处理。

森看了一眼这个脑子里只装着研究的科学家：“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威尔第沉默了一下，除了科学研究之外，其他的一切事情他觉得都是在浪费生命，但对森，他还是不得不敷衍一下。

他打量了她一下，是夸她比之前又漂亮了么？不，她应该不是指的这件事情，他像是终于想起来似的：“我对你的身体状况表示关怀，”他说了一句，又补充道：“嗯……对你的长官的不幸也表示哀悼，啊，不，是我们的长官。”

这毫无诚意的话让森觉得三条长官死得实在是太冤了。

“感谢您的慰问。”森稍稍低了下头，算是回应，她一向看人下菜，假如面临的人是三条长官，她会像之前一样注意自己的态度，但面对威尔第这个家伙，什么手段都是没用的。她直接进入正题，摆正脸色：“还有一件事——严格来说，我是受日本政府委派，一直归长官管辖，而现在我的长官死了……他所主管的计划按理也应停止。”

森的语气很平静，她说正事一向是这个风格，简洁而关键：“所以您作为现在基地的负责人，应该向日方提交我们的遣返报告，让我们回国。”

森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能回去的机会。

威尔第扶了一下鼻梁上快要滑落的眼镜，看向她：“报告我已经提交了，这些事情我当然懂，不过……”

森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我没写你的名字。”

看着她睁大的眼睛和不可置信的神情，威尔第得意地笑了，站了起来：“哼，你还是太年轻了啊，谁我都可以放走，唯独你。”

“我会越级申诉的。”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养良好，森一时竟然没找出什么骂人的话，只找到了对她来说最有效的反抗措施。

“你尽管试试。”威尔第靠在操作台上，抱着臂道：“但你是聪明人，森，我把你从审讯室里毫发无损地保出来，不代表你就是个洗清嫌疑的研究员，关于你参与谋杀三条谦义的事情，就算回到本国，也还是继续受审的结局吧，更何况，”

他眼镜片底下的眼睛闪着机器的冷光：“你忘了你们的‘大局’么？”

世界各国之间的战争，关乎宗教，土地，资源，甚至是恩怨，归根结底是为了利益。

只有参与到其中去才有攫取利益的话语权和机会，稍不留神的落后，或许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在新兴领域丧失发展的先机，以三条长官为代表的国内改革派，或许是日本最后的政治家，在想方设法地让日本获得重新崛起的机会。

关在笼子里被投喂的狮子只会成为废物，甚至不如一只牵在手里的狗。

“他怎么能这么做呢森医生？！”从威尔第那边回来之后，听了森转述的话小林静气得拔高音调：“他以为您之前为什么要出去休养啊！难道不是他这个黑心科学家整天让你帮他处理数据把你累垮的吗，这个混蛋完全忘了你是个学医的啊！”

偌大的研究室里回荡着她愤怒的声音，即使传到外面去了她也毫不在乎。

“总之，一定要申诉！找级别比他还高的人……”小林静自己掐断了自己的话，她自己都不知道威尔第上一级的人除了三条长官还有谁。

森仰躺在柔软的皮质座椅里，闭着眼睛：“研究宅的黑心老男人真是可怕。”

小林静愤怒道：“他简直就不是个男人！”哪有正常男人会舍得毫无底线地压榨身娇体弱的美貌少女？

森慢慢睁开眼睛，倒映着天花板的灯光：“他上面除了三条长官，还有两个美国人和一个德国人，全部都是领导人的级别，跟三条长官一样只懂政治，就算相信我是清白的，也只会劝我完成长官遗愿。”她的眼里露出无机质的黑暗：“长官的遗愿啊……”

她盯着白色金属材料的某一处，忽然轻轻道：“要是威尔第先生也死了就好了。

小林静的后背忽然冒出些微冷汗来。

“这个玩笑有点可怕呢。”她强笑应和道，外面有人按了门铃，是威尔第手下的秘书：‘森小姐，麻烦开一下门，森小姐，求你了。”

小林静向她投来征询的眼神。

“反正现在也只能听话了，不是么？”森摊手。

秘书果然送来了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资料，小林静打发他回去，坐在桌前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平静地翻开堆在她面前那几乎摞得像小山一样高的资料——威尔第派人送来的，他最近的主攻项目是特殊武器，据他所说，原材料很是难找。

“火焰装甲这个东西他还在搞啊。”略过前几个项目，森往后翻，所谓的火焰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一种被称为“死气之火”的东西，据说用它的是一群特殊体质的人——就是难找的原材料，于是威尔第就去找变异的动物来代替，在基地的最下方，关了一群奇形怪状的物种。

“先不管这些。”森对这些威尔第研究了多年还没搞出来什么的东西兴趣已经磨没了：“我们去看看爱丽丝，也许这是你回国之前最后一次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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