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怜卿看向母亲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处处为我着想，就是让我不知廉耻与人做妾？”

“怜卿，你以为自从你爹爹去世后，你还有择一门好亲事的机会？知道什么叫人走茶凉么？家里那些个亲戚，哪个不是乌眼鸡似的盯着我们家，巴不得吃绝户，如果能进公主府，帮公主生下个一男半女，你这一辈子就有了指望。www.haomiao.me”

事到如今，王氏干脆也不遮掩了，冲着昭宁磕头，“公主，民妇知道这些作为，您瞧不上，更不愿给自己驸马纳个小妾，但我这孩子，实在是命苦啊，如果民妇这个做母亲都不为她争一争前程，她就会被族里随随便便嫁出去，下半辈子不知要怎样水深火热……”

万氏在一旁一调整好情绪，带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瞥昭宁，“公主听见了，不是我这个做姑母非逼着怜卿，是怜卿这丫头不遵父母之命。”

万怜卿闻言，退后两步，身体都在哆嗦，却还是坚决地说出心里话，“如果是这样的父母之命，女儿不能从。”

王氏骂，“你不孝！”

万怜卿眼含热泪，“是，我不孝，只恨不能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好在这条命何去何从，我还能自己拿个主意。www.chenxingsx.me”

她跪下去，拜了三拜，趁着母亲还懵着，回身就往院墙上撞。

所幸公主府的侍卫本就围在周遭，见状赶紧去拦，而万怜卿是真的豁了出去，竟然把个高高壮壮的侍卫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王氏吓得冲上去将她抱住，万怜卿却死命挣扎，一时间闹了个人仰马翻。

昭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够了。”

两个字，却叫万怜卿卸了力，慢慢地松开手，只是脸上的绝望仍挥之不去。

昭宁缓缓起身，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忽然轻轻一笑。

“好了，都到这个份上了，大家就都说说真心话罢。”她最先看向万氏，“婆母想为沈轻晏纳妾，自然不是冲着传宗接代去，无非是想往公主府里安插个眼线，可与沈轻晏相处这么多年，婆母早就明白即使真的把万姑娘送进府中，沈轻晏也会避而远之，所以您这么大费周章，到头来也只能给我们夫妻添个堵。”

万氏想说什么，昭宁抬手挡住，“不必解释太多，我也不想听您解释什么，我知道这卫国公府里，您看着是主母，实际上没几个人真正尊重您，可能这么多年下来，您除了添堵也干不成别的事，所以如此执着，放着大富大贵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兴风作浪。www.changduwx.me可就算抓着父亲能灭九族的把柄，这么折腾下去，也总有一天会把人逼得与您反目。要我说，不值当。”

她一口一个“您”，听着是身为儿媳该由的恭敬，实际上人人都晓得，不过是公主有涵养。那每个字都如同刀子一般，穿着万氏的心而过，直让她几乎站不住，靠着旁边的侍女搀扶，才没有倒下去。

昭宁又看向万氏，“再说说你。我一直以为天底下的母亲都把儿女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珍贵，没想到真有你这样卖女求荣的。别说什么万姑娘已经坏了名声，只能嫁去公主府做妾，一则京城里根本没有这许多流言，二则回去你们家乡，自个儿不提，谁知道万姑娘曾在公主府住过一段日子？三则，公主替驸马纳妾，本朝虽然有，却也就那么一两桩，还都有缘故。我与沈轻晏日子过得顺遂，你拼了命塞人进来，半点没想到会惹怒我，究竟你是嫌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太稳当了，还是嫌自己女儿命太长了？”

对上小公主那带着笑容的面庞，王氏只觉得心惊胆寒，终于知道害怕，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一眼。

“你不过是想女儿嫁给沈轻晏，攀上高枝儿，借着公主府和沈尊使的名头，替自己在族中多争取一些好处罢了，吃绝户……”昭宁“啧”了声，“怕被吃绝户，就要搭上女儿的一辈子，你怎么不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说谁敢欺负你们孤女寡母就拿着刀子让他血溅三尺？我想万氏一族也不算小族了，总还要些脸面，万家人也足够惜命吧？”

昭宁最后才看向万怜卿，“我之所以同你母亲说这么多话，还是因为觉得和你算投缘，不过今日过后，你家中之事我不会再多言一句，之后想怎么做，看你自己。”

万怜卿再无犹豫，跪下直挺挺地道：“我想卖身在公主府为婢，终身不嫁，还请公主成全！”

王氏瞬间痛不欲生，上前想拉扯女儿，昭宁直接让人将她压在一旁动弹不得，然后看向万怜卿，“真这么想？”

万怜卿磕头，“我在公主面前从无虚言，现在就可以签下卖身契！”

她本来并非奴籍，更没有身契在旁人手里，这样自己卖身，去衙门做个见证，就算事成。昭宁颔首，“那你待会儿与我一同离开。”

万氏总算缓过神来，想给自己留下几分颜面，“即便是公主，直接到公婆家中当家做主，也于理不合……”

“那您想怎样？找人把我围了？可惜公主府的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若见了血，您担得起后果么。”

万氏脑中蓦地跳出来一句话，是沈轻晏曾经说的，昭宁对他们，还是太客气了。

公主就是公主，金枝玉叶，尊贵无匹，非要较起真来，连带着卫国公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而此时此刻，卫国公沈之行终于踏入了这方小院，也听见了昭宁的那句话。

他只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就走到万氏面前，冷静地问：“你究竟想如何？”

万氏像是又遭到了重重一击，“你心里，全是我的错？”

沈之行沉默，而这沉默，已代表一切。

万氏苦涩一笑，“好，好，沈之行，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别忘记，你的妻子，是生生被你逼到这一步的。”

撂下这句话，万氏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