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致每天按时来学校只是为了能有个理由远离贺有瑾，而贺有瑾也不在意他能在这个学校念出什么成绩，于是这段时间谢致念书念得十分随心所欲，完全忘了还有期中考试这种事情存在。www.wenzizhiguang.com

一整天，各科老师都强调了一遍这次期中考试的重要性，一周一节的体育课被数学老师占了讲练习题。

谢致撑着困顿的眼皮，陌生的老师、陌生的讲课方式让他昏昏欲睡，庞海热心地把自己的卷子拿到中间和谢致一起看，谢致不好意思辜负庞海的好意，睁大了眼睛看卷子，然后他确定，这张卷子上没有他会写的题目。

谢致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庞海战战兢兢看着数学老师，犹豫着要不要叫醒谢致，数学老师是个狠角色，你眼睛眨得慢一点他都要揪你起来在墙角扮个几何图形，庞海怕谢致要站在墙角劈着叉举着手演个三角形，结果数学老师选择性眼瞎，一整节课都对睡着的谢致视而不见，苦了庞海白白吓出一身汗。

谢致睡到下课都没醒，徐远川打着哈欠乐：“小谢同志牛逼啊，老张的课也睡得这么香。”说着就想拍醒谢致，叫他一起去吃晚饭。

方灼挡住了徐远川的胳膊，说：“让他睡吧。”

徐远川收回胳膊，小声说：“那咱们去吃？他不吃行吗？”

方灼想了想说：“买回来在教室吃吧。”

徐远川伸着懒腰说：“那我和大海去，你在这儿陪他，免得他醒来走了。你想吃什么？”

“都行。”

徐远川高高兴兴地应了，拉着庞海冲去食堂。

落日余晖的热烈色彩撒进教室，逐渐空旷的教室里镀上金橘色，方灼坐在谢致对面，安静地写练习册，细小的微尘染着橘色的光漂浮在空气里。

这样的静谧没维持多久，广播站的喇叭里响起音乐，谢致被吵醒了。

谢致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角，听见头上方传来一个声音问：“醒了？”

谢致睡得有些懵，抬头一看，橘红的夕阳落在方灼身上，谢致有些呆呆地想：原来方灼的眼珠是琥珀色的。

方灼看谢致还迷糊着，又动起手中的笔。谢致环顾空荡荡的教室，问：“放学了吗？”

方灼看着练习册没抬头，随意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致的脸颊上带着几道压出来的红印，方灼停下笔说：“为了让你不被别班的偷走。”

谢致的眼睛还没完全聚焦，脑袋也尚未重新转动，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呆钝，他问方灼：“为什么要偷我？”说完才反应过来方灼居然在逗他，于是补救自己问的蠢话，“我请你去吃饭。”

方灼还没回话，徐远川咋咋呼呼回来了，一个人营造出一个乐团的热闹，教室里响起他精力过剩的声音：“高一那帮小崽子们下课太早了，好吃的都让他们抢了先，一点都不知道尊重学长！辛亏我绝对的身高优势，要不然都抢不到辣子鸡！”庞海跟在徐远川后面，被这场充分发挥了竞技精神的抢饭之旅累得额头上冒汗。www.lingganxs.com

谢致没说上话就被塞了一份盖饭，徐远川说：“特意给你要的青笋肉片，健康！”

然后四个人围在一起打开自己的饭，他们的辣子鸡，红烧肉，小丸子，谢致看着自己的嫩绿青笋，多希望徐远川不懂健康膳食的理念。

青笋真的很健康，谢致觉得完全就是开水煮菜，徐远川吃着辣子鸡不忘关心谢致：“咸不咸？我特意让食堂师傅少放盐少放油，我妈说盐吃多了会留疤。”

谢致没有灵魂地说：“不咸，......你妈妈懂得真多。”

徐远川嚼着食物，含混不清地吐槽：“我妈闲着没事就跟着专家学什么养生之道，这个对皮肤好，那个对肠胃好，我都听烦了。天天吃菜吃水果，肉不能多吃，油不让多放，这两天换了个老师，你们猜怎么着，连调料都不让吃了！你们说我惨不惨？我现在一想到我妈，脑袋里就在响”徐远川唱了起来，“手里两个窝窝头啊，菜里没有一滴油。”

庞海被徐远川声情并茂的控诉逗得哈哈直乐，给徐远川夹自己的红烧肉说：“那你偷偷多吃点肉。不能吃肉太惨了。”

方灼趁徐远川唱歌，给蔫蔫不乐的谢致挑了几个圆圆的小丸子，谢致嚼着小丸子，不走心地附和着说：“太惨了。太惨了。”

徐远川吃着最爱的辣子鸡还要嘚吧嘚吧，天南海北一顿扯，从期中考试到看不了球赛，从看不了球赛到最新款的球鞋，再到方灼为什么今天没穿校服。

方灼一脸云淡风轻地说：“洗了，没干。”

谢致捏着筷子有些紧张，生怕徐远川问一句：你没事洗校服干嘛？

所幸徐远川没再问，转而回忆起看校门的老头曾经是如何凶残地教训过没穿校服的他。

谢致在徐远川愤愤不平的声音中看向方灼，认真吃饭的方灼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示意自己的红烧小丸子问：“有点辣，还要吗？”

谢致摇摇头，他不像方灼这么平静，毕竟丢脸的不是方灼，用眼泪和鼻涕弄脏别人校服的也不是方灼。

考试像个隆隆作响的压路机无情地追在一帮少年人身后，每次能顶住的永远只有那么几个，多数人伤筋动骨，伤势严重如徐远川，快活不成了。

这次期中考试题目难度略高，有女生考完就哭了。徐远川其实也想跟着哭，但没有一个男生陪他，他只好作罢。

结束考试那天正好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大家都无心学习，有商量周末出去放松的，也有凑在一起交流这次考试题目的。

徐远川颓丧地趴在桌子上，抱着一丝希望问方灼：“数学第一道简答题答案是2吗？”

宋可心虚地说：“不是吧，我怎么算的是2/3+根号2！？”

周围的人都看向方灼，等一个正确答案。方灼看徐远川的可怜样，回答：“我和宋可一样。”

宋可拍着自己的胸口嘘了口气，宋可的同桌和庞海也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

徐远川气不过，不接受只有他一个人做错，他抓住最后的希望，问谢致：“你也和他们一样吗！”

谢致拨着桌上的笔摇摇头，他根本没有写那道题目。

徐远川得到一点安慰了，他觉得自己更喜欢谢致了，长得好看，还不爱学习，人设完美！徐远川暗暗觉得照谢致缺课情况来说，这次的倒数第一得让给谢致。

徐远川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谢致将要面临的痛苦，他痛吾痛以及人之痛，安慰谢致说：“你老生病，错过太多课了，估计你考得差点老师也不会说你。在这场学习的游戏里，你是个永远不会挨罚的bug。”

谢致根本不在乎考多少分，无所谓地说：“谁在乎。”

徐远川觉得谢致作为一个没听几天课的知识贫困户，在等待成绩的时刻显得过于从容，他不禁感慨，要拿过多少次倒数第一，才能达到谢致这种境界，自己，差远了。

结果周一到校，徐远川才知道，自己和谢致比，确实是差远了。

附中各科老师周末加班批卷，赶在周一公布了成绩。

刚缓了两天有了点活力的同学们，又齐刷刷经历了一场霜降。

李霞笑眯眯地给她们灌鸡汤：“这次的分数普遍低一点，但是没关系，这回考试确实难度偏高。很多同学进步很大，大家继续努力，争取期末有更好的成绩。”

成绩表传过半个教室才传到徐远川手里，方灼比周蔷低了一分，全班第二，也是全级第二。

徐远川顾不上看自己的分数，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调侃走下神坛的方灼：“呦呦呦，完了完了，小灼儿，你退步了，预计接下来你要驻扎在霞姐办公室了，要我给你准备个帐篷吗。”

方灼知道这次没有考好，没说话。

徐远川在倒数第十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激动地给方灼说：“班主任说的进步很大的同学该不是我吧！”

徐远川还惦记着谢致，结果从最后往前数了小一半名字，在第38名才找着谢致，徐远川不解，数学考20分的谢致怎么会缺席倒数的位置，他仔细一看，这人英语是多少？徐远川睁大眼睛瞪着成绩表，喃喃道：“149分？！谢致......你是不是从外国长大的，和中国土著同台竞技合适吗？”

觉得谢致的成绩不合适的不止徐远川一人，这次的英语试卷阅读题比较难，连英语一向出色的周蔷都才考了138分。

谢致精彩的成绩分散了同学们的痛苦，一早上过去，半个年级都知道那个长得跟画儿似的转学生英语考了149，数学考了20分！跑来教室门口看谢致的人更多了。

谢致没想到他们重点中学公布成绩这么直接，一早上有意无意的各色视线落在他身上，他脸上也挂不住了。谢致后悔地想：早知道不写最后一道数学题干脆交个白卷，现在显得我跟个智障似的。

珍贵的课间休息，方灼从老师办公室回教室，谢致非常嚣张，板着脸带着耳机在明令禁止电子产品入内的教室里看手机，徐远川摆着风骚的姿势和第三波跑来借书的别班女生在楼道里侃大山。

方灼不知道徐远川跟个露屁股的孔雀一样显摆什么，他真看不出那些女生的眼睛在往谢致那里瞟吗。

方灼想了想，站在窗边冲徐远川招一下手说：“过来。”

女孩们可以趁机光明正大地欣赏方灼，嘻嘻笑着推徐远川说：“方灼找你呢！”徐远川乐呵呵从女生堆里出来，两步跨到窗边问：“何事唤我？”

方灼和徐远川说话时离得很近，一帮女孩们恨不得魂穿徐远川听一句方灼的悄悄话，徐远川听清方灼的话，惊喜地问：“你确定！真的假的？！”

方灼说：“百分之九十是真。”

徐远川乐颠颠地跑去和女孩们分享好消息，方灼一把拉上教室的窗帘，一转身就撞上了谢致望向他的视线，时间仿佛暂停了两三秒，两人同时开口，“你......”

“你先说。”方灼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巧克力给谢致。

谢致接过巧克力剥开，分了一半给方灼，把另一半放进了自己嘴里，手指揉着被撕烂的巧克力包装纸问方灼：“你和徐远川认识很久了吗？”

方灼说：“我们是初中同学。”

谢致用舌头卷着小小半块巧克力，咂摸着劣质廉价的甜说：“......哦。你刚才要说什么？”

方灼想着方才数学老师为难的嘱托，选择开门见山，“你讨厌数学老师？”

谢致没听过几节课，想了想才把数学老师的头衔和脸对上号，他茫然地问：“我讨厌他干嘛？”

方灼压根不关心谢致讨不讨厌数学老师，但数学老师很在意，方灼完成任务一样发问：“那为什么你写了最后一道压轴题却不写前面的题？”

谢致张了张嘴，自暴自弃地说：“还能为什么，我只会最后一题啊。”

方灼疑惑地皱了下眉头，谢致以为方灼不相信他，有些憋屈地解释说：“我之前的数学课本和你们的不太一样，我只学过最后一道题的知识点。”

全省的高中几乎都用□□材，不一样的数学书，满分的英语，方灼意识到，谢致可能读得不是普通高中，他大概是准备出国的。

方灼看着谢致漂亮的眼睛，说：“原来是这样。”

周蔷进教室时习惯性的朝方灼那个位置暼去，方灼正背对着她和谢致说话，谢致仰着头，脸上是全然的熟稔，和那天医院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判若两人。

周蔷郁郁地想：“老师要是把我安排到方灼身边就好了，有机会朝夕相对，或许我也能和他多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