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亚·阿奎阿托斯那奇迹般能力再次出现在威尔的面前。www.jingyueshu.com寒风中披着一身皮草的巫女俯身来到了即将停止呼吸的青面前，将她那温暖、纯净的奎塔注入到少女残破的身躯中，替代血液循环，让她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她的情况很危险。”蒂亚的语气平和而冰冷，那是专属于她的独特语调，让人心安，也让人心寒。

“你能治好她吗？”威尔十分急切的问道。

“在这里不行。”

威尔小心翼翼地将青背了起来，默默地跟在了蒂亚的身后。雪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急，威尔只觉得面前一片苍白，身上的血早已凝固和衣服粘在了一起；在呼啸的风中，威尔逐渐感受到了少女微弱的呼吸，和她残存的奎塔。走在前方的蒂亚一言不发，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那依旧是威尔熟悉的背影。

白茫茫的世界中，时间是一个十分容易消逝的概念，威尔只是走着，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黑夜悄然降临。翻过莱彻斯特山后的积雪越来越厚，每一步都变得举步维艰，但蒂亚的步伐依旧是那么的平稳，和平地上毫无区别。她娴熟的越过危险的山岭，在裂缝处不忘回头安静地望向威尔，等到威尔也越过裂缝后才继续前进。蒂亚每次回头时，威尔都能从她绿宝石般的眼睛中看到淡淡的哀伤；中短的金色碎发随意地搭在肩上，就和那时一样，和他们初次相遇时一样。

终于，当天色彻底落入漆黑，他们达到了蒂亚在雪山中的住所。那是一栋老旧的木屋，坚强的矗立在两座雪山中间的山腰上，虽然早已褪色，但结构却依旧完整。威尔回头，来时的路已经被积雪彻底覆盖，漫天的大雪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摸了摸青的手，少女的手冰冷而僵硬，但体内的奎塔还一息尚存。

“把她放下，在外面等着吧。”蒂亚伸出双手，从威尔的怀里接过了青。

那一刻，他们双目对视，但蒂亚很快便把视线挪开。

“我会尽力的，你不用担心。”她低着头说道。

“我知道你会的。”

蒂亚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木屋中，将那扇同样破旧的门轻轻地合上。

等待。

漫长的等待。

威尔把无名从背上取了下来，随意的坐在了木屋旁，雪在他的肩头缓缓堆积。

他终于见到了蒂亚·阿奎阿托斯，却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天差地别。在他即将绝望之时，蒂亚的出现拯救了他，可他却说不出来感谢的话。或许是因为难堪，或许只是单纯的累了，累到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话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来着？威尔这样问着自己。

不对，你就是为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来维斯特洛的。

威尔哈出一口冷气，白色的雾很快便消散而去。

时间回到一年前，他们从萨赫尔回到克莱蒙的那天。那天天气意外的很好，仿佛是特意迎接他们一样，是一年中克莱蒙少有的晴天。在颠簸的马车上，他没有忍住，悄悄握住了蒂亚的手，而蒂亚也出人意料的靠在了他的身上，什么也没有说。斑驳的阳光穿过车窗照在了蒂亚小麦色的肌肤上，让她整个人都闪闪发光，而她看向威尔的眼神则代替了话语，表达着她的喜悦。

“我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才对。”蒂亚深情地看着威尔。

“原来是这样。”

那天，威尔让利兹利娅和斯莱德先行回到工会，因为他还没有想好究竟要怎样像大家解释蒂亚的事，是编一个愚蠢的故事，还是一五一十的把一切都交代了？威尔还没有答案，更何况，他也需要先确定蒂亚的想法。

“你想去看海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如果问想不想的话，那当然想了。”

“那我们就去看海吧。”

“你说了算。”

车夫将二人放在了克莱蒙北面的海堤旁的小山坡上，在那里，可以看到整条海岸线。似乎因为是休息日的原因，在海滩上晒太阳，嬉戏的人们尤其的多，他们嬉闹的声音是那么的欢乐。

“要下去看看吗？”威尔问道。

“不了，在这里就好。”

“感觉怎么样，和你想象中有区别吗？”

“和我想象中差不多，总感觉有点失望。”

蒂亚脸上的微笑透露着一切。

那天的海是如此的平和，波浪是如此的温柔地拍打着沙滩，似乎不想惊扰那些赤膊晒太阳的人们，就连海鸥也变得乖巧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冒失。

“书上说大海就是一片巨大的湖，一望无尽，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但是沙漠里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大海吧。”

“沙漠里有沙子做的海洋，也一样宽广，不是吗？”

“大海还要更宽广一些。”

“到底有多宽广？”

“总之是要比沙漠里的海要宽广。”

蒂亚笑了。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蒂亚，你要留下来吗，还是说要去世界别的地方看看，这八十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有的时候我连一年里发生的变化都反应不过来，八十年，谁知道呢？”

“那时你和我说过，要我自己选择对吧？但说实话，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就算是离开也不知道去哪里，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不能再回到沙漠了。”蒂亚说着，一直注视着平静的海面。

“我以为相比大海，你会更喜欢沙海。”

“现在可能还是喜欢大海多一些，但人心是会变的吧。我只是不能原谅……原谅萨赫尔的人对我曾做过的一切，也不能原谅我对萨赫尔所做的一切，所以我只能逃避。”

“谁又不是在逃避呢，蒂亚。”

“你没有在逃避，威尔。”

“我一直逃避，逃避我的家乡，就算我的肉体回去了，心也在逃避。说来也好笑，我之所以成立奥德赛就是希望给无处可去的迷茫之人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但现在看来，我实际上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家。”

“但你成功了，不是吗？你给他们找了一个家，现在那个地方也成为了你自己的家，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你说得对，或许就是这样。”

蒂亚看着大海，威尔看着蒂亚。

“所以，你要加入奥德赛吗？我这可是十分正式的邀请。”

“正式的邀请也需要人正式的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威尔也笑了。

直到夕阳落下，威尔和蒂亚才离开海边。当夕阳缓缓沉入大海，那金黄色的光辉在大海上绘出了一条耀眼的道路时，蒂亚那沉醉的表情让威尔印象十分深刻。他们没有直接去克莱蒙城中心的奥德赛，而是沿着克莱蒙德海岸在城中闲逛。蒂亚很自然地牵着威尔的手，让路过认出威尔的居民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威尔则面颊微微发烫，仔细感受着蒂亚掌心的温度。他们走过刚刚开始营业的酒吧，蒂亚透过玻璃看到了吧台上琳琅满目的酒瓶；去克莱蒙最棒的餐厅尝了尝威尔推荐的烤章鱼；等他们走到集市时，那里已经关门，只剩下几家商贩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摊位；蒂亚不喜欢教堂的氛围，所以他们只短暂地逗留了片刻；不知为何，她很喜欢药剂店中那股刺鼻的草药味；城中心有几家新开的时装店，利兹利娅经常去那里，但威尔觉得那里的衣服不太适合蒂亚。

穿过一个个街区，路过活着、生活着的人们，威尔此前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感受过克莱蒙带有淡淡咸味的海风吹过面颊，夜晚微凉而清爽的空气，丁香花沁人心脾的香味，他似乎感受到了一切。

“太晚了，应该给你找个住处。”威尔突然开口，“你觉得利兹利娅怎么样，别看那个样子，她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应该不介意你在她那里暂住一晚的。”

听到威尔的这番发言，蒂亚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我想去你家看看，威尔，我不是说奥德赛，我是说你现在住的地方。”

“你会失望的。”

“看了才知道。”

夜晚，他们融化在彼此的怀抱中，感受着血肉的交融。那段时光美好的有些不真实，宛如梦境一般，只有当威尔确认了身旁传来的体温后，他才能意识到，此时此刻便是现实。短短的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他们的未来，孤独将会被幸福取代，冰冷也将逐渐被温暖感化。

但一切总是结束的如此突然。一天清晨，蒂亚毫无征兆的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木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威尔的思绪，他起身，满身的雪也一同掉落到地上。

“治疗结束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就看她自己了。”面色十分平静的蒂亚声音有些疲惫。

“青……她怎么样了？”

“她是个意志坚强的女孩，所以应该能活下去，但恐怕再也无法使用术式了。”

听到蒂亚的回答，威尔有些安心，也有些感慨。如果青再也使用不了术式，只能作为普通人活下去，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她不会再去战斗，也不会再陷入危险中，但这对她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结局。

“谢谢你，蒂亚。”

“进来吧，你的伤也让我看看。”说完，蒂亚便转身回到了屋内。

木屋中的装潢十分简谱，一个壁炉，一套桌椅，一个毛皮材质的沙发，角落处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陶罐；右手边的房门虚掩着，威尔从缝隙中看到了满身绷带的青。

“我想先看看青……”

“她现在没穿衣服，威尔，相信我，她会活下来的。”蒂亚伸手拦住了威尔。

“我相信你，只是想看看她。”

“你觉得那样就会抹平你心中的愧疚感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衣服脱掉。”

看着神情有些蓦然的威尔，蒂亚没好气的说:“怎么，还要我帮你脱吗？”

威尔顺从地脱着上衣，伤口已经和衣物的纤维粘在了一起，脱去的衣物连带着结痂和皮肤一同从伤口处撕开，引起一阵阵刺痛。脱下上衣，威尔才发现自己的全身早已冻得苍白，伤口处的颜色也变成了暗紫色，活像一具死尸。

“你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的，我以为你……过得就像与世隔绝那样。”看着桌上的绷带和药品，威尔很是好奇。

“我有的时候会去革命军的城镇，在那里交换一些物资，就当是不时之需。”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需要这些东西才对。”

蒂亚的手触摸着威尔腹部的伤口，瞬间，冰冷的奎塔注入了威尔的体内，让威尔全身的汗毛倒立。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像这样弄伤自己，应该也不会让那个女孩伤成那样。”蒂亚毫不留情地说。

“你说得对，是我搞砸了。”

“那个女孩是革命军的人吧，我在埃瑟见过她。”

“嗯，总之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也需要革命军的帮助——他们也需要我的帮助。”

“是因为莉莉丝？”

“不完全是，是我擅自决定的事情。”

“让我猜猜……你又同情心泛滥了，威尔，你想拯救这个国家的人们。”

“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国家走向毁灭，看着无辜的人们死去。”

“没有人能真正拯救别人，只有自己能拯救自己。”蒂亚奎塔将威尔裸露在外的伤口全部包裹住，加速疗愈的过程，也促进着血液和奎塔的循环，“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威尔，我会告诉这个女孩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让她自己回埃瑟。”

“蒂亚，我来到维斯特洛不是为了拯救这个国家，是为了莉莉丝来的，这个世界的元素正在失衡，而我们需要索尔达纳的血钻。”威尔穿回了上衣，而蒂亚则头也不抬的收拾着桌面，“更重要的是，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听到威尔的话，蒂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为了我……我留给你的信，你应该看了才对，如果你看了，就不会特地来和我说这些……”

“我把那封信烧了，蒂亚，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二人无言的注视着，蒂亚的眼神复杂而忧伤。

“那天你说过，要我自己做出选择，离开你就是我的选择。”

“只是这样而已吗？”

“只是这样而已。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威尔，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是谁，以及我不能待在你们的身边，这就够了。”

“莉莉丝和你说了元素的事，对吧？”

“这和她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当然有关系，蒂亚，这就是她会做的事情，她想让我们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在她宏大计划中的地位，是她让你觉得你可能会带来危险，是她让你觉得你要再次肩负起那些该死的责任。”

“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蒂亚背过了身，她纤细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臂膀，“莉莉丝给了我机会，但选择是我自己做的。”

“但你知道的，你知道你可以依靠我，可以依靠我们，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不……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帮不上我，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威尔……索尔达纳的血钻，大元素使，她最终的手段，她不希望让你知道。”

威尔无法忍受蒂亚眼中的忧伤，这让他愈发的焦急，莉莉丝对他有所隐瞒这件事也让他不可理喻。

“我不管莉莉丝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都可以去想办法……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你，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能……该死……”蒂亚十分无助地坐在了椅子上，她推开了威尔伸向她面颊的手，却又把它握在了手里，“正因为你爱我，所以才不能让你知道……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忘记我，放弃我，就当这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就当我从来没从沙漠中走出来……但你还是来了，我以为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你忘记我了，你会爱上别的女人……但我错了。”

“拜托你，蒂亚，告诉我吧，莉莉丝究竟对你说了什么？”

威尔也紧紧地握住了蒂亚的手，她的眼角泛起了微微的泪光。

“她告诉我了她所知的一切，以及纠正元素失衡最终的解决方案。”

“到底是什么，蒂亚，告诉我吧。”

“你知道的……元素本身就具有不稳定性，即便是有着大元素使的存在，这种稳定也无法长久的维持，因为大元素使本身也无法时刻做到维系稳定这一点……根本就不存在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可莉莉丝说过，《岩之章》中的确有着相应的解决办法，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索尔达纳的血钻和太阳圆盘。”

“是这样没错……但是这还不够。想要达到元素平衡的状态，就必须固定巨量的元素到太阳圆盘上，但是这巨量的元素从何而来？”

“不能通过裂解奎塔的方式获得元素……因为那不仅危险，而且短时间内会加剧元素的失衡。”

“只能从大元素使身上得到，威尔，这就是答案，大元素使必须献出他们的灵魂，将牵引着世界元素的术式通过血钻固定在太阳圆盘上，起到‘锚’的作用……也就是说……”

“你会死。”

“我会死，威尔，而我真的不希望你为此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