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颂柯听了这回答不满地皱起眉头，以为姜怀夕是要给温海泽开脱，但有公公婆婆在，她没开口指责。www.ych009.com

而温海泽和沈碧云都对她后面的解释翘首以盼。

温华庭似乎也没料到姜怀夕会这样模棱两可地回他。

“哦？说来听听。”

“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同知埋身剧，心亦有所施。”

温华庭听到姜怀夕仅仅用了首诗作答愣住了两秒，但短暂回味了下这首诗便爽朗地大笑道，“好一个人生各有志，心亦有所施！”

见温华庭这般反应，罗颂柯也意识到姜怀夕的意思，厉声问道，“怀夕，难不成你支持海泽从军不成？”

“娘——”

“你闭嘴！”

姜怀夕回给温海泽一记安心的眼神，然后对罗颂柯反问回去，“二舅母，您当真觉得哥哥错了吗？”

“难道没错？”

“这错，自然是有。”

“那你还——”

“但也有对。”姜怀夕抢过罗颂柯的话，接着又说道，“君子报国此乃大义，二舅母理应以哥哥为傲才是。”

“一派胡言！我看你就是想替他遮掩。”

“二舅母此言差矣。恕夕儿说句无礼的话，若投军报国有错，那咱家过错最大的还轮不到哥哥呢。”

姜怀夕此话一出，罗颂柯瞬间哑口无言，眼神瞟向温华庭。

温华庭闻言顿时眉毛竖起瞪向这个外孙女，眼神里尽是指责她没大没小。

而这个没大没小的外孙女说完话就将头低下心中念道，只要她看不到，就没人再瞪她。

罗颂柯自然不可能去指责温华庭，更何况当年温华庭若不是走投无路参军上阵，何来温家今日的荣耀？

“没大没小！你哥他年纪尚小又未娶亲，如何能和父亲相比？”

“舅母只是因为年纪不同意的吗？那这好办，正好外祖父在此，请再一次恕夕儿无礼，夕儿以为凭外祖父在朝中的地位和军中的影响，将哥哥从征兵名单中划掉岂非小事一桩？”

姜怀夕说完就瞄到罗颂柯眼底原本露出几分犹豫，但在看到温华庭的脸色后又藏了回去。

屋内又安静下来了，似乎都在等着谁接过话题又或是将话题转过去，总之急的不是姜怀夕。

温海泽看着谁也不说话，担心母亲真的会求祖父，也担心祖父真的会这样做，于是率先打破这份沉静，“孩儿此番决定思虑良久，盼如祖父保家卫国，开疆扩土，实现国之大计，如今去意已决，还望母亲和祖父祖母成全。”

姜怀夕见温海泽没忍住出声暗暗叹了口气，得，又要成出气筒了。

果不其然，罗颂柯那边还没等到温华庭的台阶，这边儿子就又提起这话茬，气得直接抓起旁边的茶碗摔到温海泽面前，竟有个碎片就趁温海泽扭头躲避的瞬间意外划过他的耳廓。

看到温海泽抬手捂上耳朵，又有丝丝血迹从手指间渗出，罗颂柯的身子有些几不可查地有些前倾。

沈碧云见当着她的面宝贝孙子身上就又添伤，顿时不乐意了，将罗颂柯和温华庭挨个数落了一通。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家子非要闹得见血才开心吗？”

“还有你，你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你倒是说句话啊！我把你拽来是让你看戏当木头的吗？”

说着上手对着温华庭的胳膊狠狠拧了一下。

温华庭吃痛“嘶”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将沈碧云的手推开。

“我还说什么！怀夕这孩子不是都说了吗！”

“你就接着守你的规矩吧！还拿起外孙女说事，她一个闺阁姑娘，能知道你们那些事吗？”

“哎你这老太婆，合着你刚刚是没听明白这孩子话里什么意思啊？”

老两口吵的正欢，姜怀夕也看得正热闹，罗颂柯突然扬声打断了拌嘴。

“怀夕！”

罗颂柯虽在喊姜怀夕，但眼神却径直看向公婆二人，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你哥应该参军入伍？”语毕才看向姜怀夕。

姜怀夕注意到此时罗颂柯的面色语气都冰冷的可怕，温华庭和沈碧云二人也随之表情严肃。

她心里明白二舅母这次诘问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两人，但碍于礼数选择问她这个刚刚回答合了温华庭心意的人。

考虑到温华庭的态度，姜怀夕正了神色认真回答道，“作为家人，我不忍心不舍得让哥哥去沙场拼命。”

“作为百姓，我感恩庆幸温将士愿阵前杀敌。”

“作为姜怀夕，我尊重温海泽选择自己的人生。”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地，姜怀夕仿佛感受到自己的心有刹那的停顿，她摸不透罗颂柯会不会放手，也不指望这么简单一段话能让罗颂柯解开十多年的心结，她只知道温海泽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他父亲的阴影之下。

罗颂柯在原地静静站了良久，将屋子里每个人的脸都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到温海泽身上。

抬起步子缓缓靠近，经过短暂停留，而后看向布满烛光的庭院又幽幽望向夜空。

深蓝色的画布上，一弦弯月高高挂起，不过此刻最引人视线的竟是启明星，与明月争辉，同星海相持。

姜怀夕望着罗颂柯离开时的落寞，愧疚之情宛如藤蔓从心底蔓延。

沈碧云见状顾不上太多，连忙使唤下人去找郎中，又跟着崔妈妈给温海泽扶起来送回房里。

温华庭走出屋子在路过姜怀夕身边时顿了下，端视了姜怀夕一眼就离开了，期间姜怀夕一直在低头看向地面，一副恭敬相。

等到人都走了，姜怀夕才大呼了一口气。

她说出那些话时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手心背后尽是汗。

温华庭常年带兵打仗，身上那股子肃杀之气太盛，且姜怀夕又知道他最讨厌姜家难免连带上她，是以平日都不常交谈，而今日一开口便让她直面罗颂柯这些年的心结和底线。

倘若没答好，先不说温华庭会如何看她这个外姓人，单看罗颂柯今日无法冷静的情绪，别帮不了温海泽不说再把自己搭进去，让母亲烦心。

郎中走后，温华庭和沈碧云也回慈安堂了，姜怀夕原本也想直接回明曦阁让温海泽好好养伤的，但温海泽将她叫住了。

“夕妹妹，今日是我对不住你，但也想谢谢你。”

“嗨，多大的事啊，你呀就好好养伤，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姜怀夕说完正想转身离开，又听温海泽急忙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母亲——”

她一听就知温海泽在担心什么，“你是怕二舅母真的会去找外祖父？”

见他点头，姜怀夕叹了口气，“二舅母若是会去找，一开始就不会是想将你打残了。”

罗颂柯就是太知道温华庭不会为了私利行公权才会这般无望发怒。

而且方才她都直言走后门轻而易举了，罗颂柯都没开口，看向温华庭的那点犹豫也不过是种试探罢了。

但温海泽还挺幸运的，去军营报到的时候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而且所属的队伍短期内还驻扎在奉京城周边。

随着温海泽去了军营，整个温家都像是安静不少，连着过年都少了些趣味。

不过他这一走，原本要给他说亲的打算也就此耽搁了下来，于是说亲的主角就轮到了温栖禾和姜怀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