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我妈并不知道我发现了她的秘密，直到我越来越排斥她的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反感的时候，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周止海放了一点舒缓的轻音乐，让我们的路途不至于太无聊太安静，然后平静地对我说道：“她来问我是不是看到过什么，我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她就明白了。”

“那后来呢？她终结了那一段不正当关系吗？”

我始终相信，世界上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不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既然她察觉出了周止海的不对劲，就应该努力纠正错误才是。可是我高估了他妈妈的品行，因为周止海摇了摇头，他说：“没有，她只是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发现她和那个男人再在一起。我天真的以为他们彻底断了，以为我妈还是在乎我这个儿子在乎这个家庭的，可没想到，他们只是连我一起防着躲着而已。”

周止海的车速维持在不快不慢的范围里，他的司机则开着我的小黑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侧转头看着他，和顾之远一样，也是难得的英俊男人，偏偏摊上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索性什么都不说，等着他自己再度开口。

“你是不是想问，既然他们防着躲着我，我又是怎么发现的？”

“……”

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连我心里在想什么都那么清楚？我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用细如蚊蝇的声音承认道：“嗯。”

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也真是够够的了。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说：“就知道你会好奇。十六岁生日那天，我爸给我在家办了一个生日派对，请来了他不少生意上的好友。在派对上我看到了那个男人，才知道他竟然是我爸的朋友。讽刺吧？被自己的老婆和朋友一起背叛，儿子知道所有的真相却什么也不说。想想我爸活的可真窝囊，堂堂周氏总裁，海市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大人物，竟然被绿了那么多年。你说说，有几个女人不想挤进周家，我妈的位置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可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干出这种事，我都替她觉得丢人！幸好我爸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不得活活气死？”

周止海说着说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有些激动，说起他妈妈的时候更是愤怒不已，眼神里仿佛带着刀，让我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一个女人要变心，跟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你就算给她全世界，她如果心不在了，你也留不住。”我小声地安抚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反作用，只看到周止海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深沉。

周止海沉默了一会儿，车子大概又开出了几百米远，他才再次对我说道：“如果只是单纯心不在这个家了，那她完全可以向我爸提出离婚，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家，为什么要干出出轨这种龌龊事？你是没看到她在我生日派对上看那个男人的眼神，一副恨不得立马就跟他走的样子，又甜又腻，真让人恶心，好像我跟我爸都不存在一样。我爸在前面应酬接待，她在暗地里和那个男人眉来眼去，我才知道那一段时间的相安无事都是假象。一整个晚上我都在盯着她，等到大部分宾客都喝醉了以后，我果然看到她和那个男人偷偷地去了花园。那可是我的生日宴啊！安然，我爸还在里面呢，他们居然就能做出这种事来，你知道那种像吃了一大口活苍蝇的感觉吗？真的让我想吐！因为她，我看到女人的肉体都觉得是恶心的，是脏的！”

他咬着牙描述着自己的妈妈，用词低俗得像是在形容一个陌生下贱的女人，而不是自己的血亲。

我想起第一次被顾之远赶出丘陵别墅的时候，我费尽心力勾引周止海，明显地感觉到他起了生理反应，却还是功亏一篑。那时候我笃定地认为他只是因为爱着顾之远，没办法接受其他女人的示好，所以才会委婉地拒绝我。现在看来，除了这些原因，还有他对女体来自心理上的反感。

经过这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我突然能够理解周止海的很多行为了。

我对他说：“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妈妈那样，你不需要因为她而厌恶其他女性，也不需要因为她就开始爱男人。周少，你妈妈的行为肯定错了，对你造成的伤害也许无法弥补的，但你要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要学会放下。”

原本是他安慰我，搞到最后不知道怎么成了我安慰他。周止海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眸子里的思绪我看不太懂，像是迷茫，又像是探究。他对我说：“安然，你真的和我认识的很多女人都不一样。”

我自嘲地笑笑，说：“是不一样，你认识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名媛千金，而我只是个卑贱的外围小姐。”

“不，你的内心其实很善良。”

他突然夸了我一句，让我直接愣住了。

善良？多么久违的字眼啊！

有人说过我下贱，有人说过我阴险，还有人说过我工于心计，但是“善良”，这个词早就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以前的陆安然，我承认她很善良，不缺吃不愁穿，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发挥这种“玛丽苏”式特质，可是现在的我，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善良已经无法让我存活，我只能变得不善良不单纯。

复杂，成了包裹我的外壳。就连顾之远都说过，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我怔楞了一会儿，说：“周少，你在说笑吗？我早就善良不起来了……”

他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一种光芒，连连否认道：“不不不，你只是太善于伪装了，甚至把自己都骗了。安然，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像我妈妈那种，外表端庄美丽，可是本质已经脏了，而你不一样，你是我从肮脏里面找到的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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