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要到前面吃点东西？”我随口找的一个搪塞理由，没想到周止海放到了心上，当下就加快了车速，准备找地方用餐。

我也不好意思说我只是扯了个谎，只有答应道：“好吧。”

他给我租房子的这个郊区，与之前碰到顾之远爷爷钓鱼的那个地方，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往这个方向一直开过去是土地贫瘠的荒山，人烟稀少，交通也不是那么便利，没有什么可开发的价值。

周止海想得可真周到啊，这样的一个方向，连偶遇顾之远的可能性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沿途，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好的餐厅，周止海便随便带我找了一家中餐馆，点了一些普通家常菜，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没有食欲的我扒拉着碗里的饭，看着吃得香喷喷的周止海，羡慕地说：“你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大少爷，吃得了山珍海味，也吃得惯家常小菜，一点也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矫情作风。”

他夹了一筷子大白菜塞进嘴里，含糊地对我说道：“小时候我妈为了不让家里的佣人发现她的丑事，只要我爸一出差她就把所有人都找理由打发出去。有时候说是要吃什么外地的名小吃，有时候让人家跑几座城市去给她买当地的特产什么的，还有一次更夸张，让管家开了三天三夜的车跑到一个小镇去买什么手工刺绣，反正每次的新花样是层出不穷，最后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只要我爸不在家，我就没饭吃。”

“你妈不管你吗？”

“她？她只忙着跟她的情人私会，哪儿有功夫搭理我呀！最多就是扔点钱，让我自己找吃的去。我那时候年纪小，哪里懂得要什么卫生、健康、高档、营养，只知道要吃饱，有时候街边随便找点小吃垫吧垫吧就是一天，有时候干脆饿着，什么也不吃，所以我基本不挑食，能吃饱就行。”

没想到周止海家大业大，童年竟是那么不顺。这么比起来，我要比他要幸福多了，至少在陆家落败之前，我们一家是很幸福美满的，爸爸疼，妈妈爱，姐弟关系也好，一派和睦。

周止海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语调刻意地保持轻松，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眼底偶尔划过的落寞还是能够透露真正的内心，他是真的被这样的童年狠狠伤过。

我咬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问他：“周少，我感觉每次说起你妈妈，你的用词都比较……比较极端，你当时是很恨她的吧？”

听到我的提问，他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沉思了几秒钟，然后回答道：“不能说当时，应该说我现在都很恨她。可她毕竟是我亲妈，所以我不能把看到的告诉我爸，我害怕这个家是被自己给亲手摧毁的。你要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可以理解很多事情，也到了可以胡思乱想的年纪。”

“所以你就一直偷偷瞒着了？”

“嗯。”周止海点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可是明显感觉到已经没有刚才的香了。

“那你岂不是很难受？说了，对不起你妈妈，不说，对不起你爸爸，这对你而言，不公平啊，你才那么小。”

我无法想象他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那么多，这样的周止海是如何挺过那一段煎熬的时光的，如果换做是我，可能早就崩溃了吧！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多金、帅气。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和其他豪门子弟一样的，人生一帆风顺，不会经历什么挫折，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像顾之远那样的情伤，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他叹了口气，对我说道：“是啊！左右为难，所以我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也越来越不喜欢别人的接近。有段时间我一度患上了中度抑郁，好在有之远的陪伴，才渐渐好了起来。你应该听过外界的传闻，说我是三少里面最难接近，也最冰山的一个吧？”

“嗯。”我点头承认，对他说道：“我还纳闷过一段时间，和你接触以后，我发现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我觉得你比之远好接近多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事，所以你变得不太开朗，不知道真相的人以为你是高傲，其实你只是开始封锁自己的内心世界，又不想向其他人解释，才会让不了解你的人产生了不好接近的印象。现在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爱上之远，某种程度上，他应该是你那段黑暗时光的精神支柱。”

我的理解是，长时间陷入在一种纠结状态里，让周止海变得脆弱、孤僻，而顾之远的陪伴缓解了他的这种脆弱、孤僻。这种陪伴的副作用就是，他把所有的情感都投注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精神支柱，我只知道，有他在我能好过一点。”

“直到现在，你爸爸还蒙在鼓里，那你妈还有没有跟，跟那个男人继续在一起？”

我想我的八卦之魂又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燃起了，这实在不是一种修养好的表现，可周止海的描述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让我忍不住问了出来，尽管问了之后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但这种愧疚感丝毫影响不了我挖掘真相的欲望。

周止海吃得差不多了，看了一眼我碗里的饭菜，几乎没动多少，冲我努了努下巴，说道：“想知道后面的事，你就得多吃点。咱们越往后开，可能这样的饭馆会越少，你得抓紧机会好好吃一顿，要不然等会儿你饿了，我也没辙。”

“好吧。”我低头强迫自己吃饭，嚼在嘴里却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

果然，哪怕我饶有兴味地在听着周止远的故事，可是被顾之远影响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多少。

在八卦之魂的驱使下，我机械般地扒了一碗饭，勉强算是填饱了肚子。结了账之后，我和他重新上路，路上他继续对我说着他的童年惨事，我也继续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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