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虎见他们兄妹二人闹得不欢而撒，心下也忧愁起来，自打四太子与仪福娘闹翻以来，四太子总是冷冰冰的.

今儿好容易有了笑容，沙虎原本想着趁他们兄妹谈完了，趁着四太子高兴，说他跟雨晴的事，如今闹成这样，又怎好提及。

可是四太子一出征少者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年，难不成真要等上几年。

沙虎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开口，不知不觉的只见两道粗眉毛皱的波浪一样，兀朮见了，

不解道：“沙虎，你有何心事，难不成你阿者的病又犯了。”沙虎忙道：“没有，阿者无事，只是只是属下”兀朮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沙虎想了想道：“四太子曾经说过，要给属下寻一门亲事，不知四太子可还记得。”

不等沙虎说完，兀朮便笑道：“我说你这些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原来是想女人了。本太子说过话自然记得，把秋娘配给你如何。”

沙虎吃惊道：“秋娘。”

兀朮瞧沙虎不太情愿，道：“你不中意秋娘，中意谁。”沙虎道：“四太子恕罪，属下看上了仪福娘子贴身婢女，名唤作雨晴的。”

听到“仪福”这两字，金兀朮便想起那精心布置局。真是又怒又恨又怨，若是唤作别人提起此事，金兀术早暴跳起来，毒打一顿，可是沙虎一向谨慎恭敬，如此不顾后果的提起，想必是极其喜欢那婢女吧！

沉默许久，金兀朮叹道：“府里那么多婢女，你偏偏看上她。也罢，随你心愿，领你家去吧！”

沙虎忙喜道：“属下多谢四太子成全。”金兀术道：“上京府里有上百匹好马，准你挑选十匹好的，劝当做本太子的贺礼。”沙虎推脱不要。

金兀术道：“人生大事只这一次，怎么不办的风风光光的。”沙虎不敢在推辞，谢恩收下了。

白花哭着撞到仪福怀里，叫嚷嚷道：“哥哥打我。”仪福让白花坐好，替她擦了擦眼泪，劝慰道：“任谁都看的出来，你哥哥最是疼爱你，怎么会舍得打你。”

白花气道：“那是以前，先在不是了，哥哥讨厌我的很呢？”仪福见白花气冲冲的，说的也不像是假的，必然是有原因的，忙道：“你告诉我，刚才他叫你过去做什么。”

白花道：“哥哥要征宋，我不过说了句让他不要去的话，哥哥就急了，就要打我呢？”

白花说的气愤填膺，一抬头，却见仪福淡淡的，平静的似乎冻住的水一样，白花道：“姐姐没听懂我说什么吗？哥哥又要和宋人打仗了，姐姐真的不担心吗？”

仪福淡淡道：“你哥哥是好动武的人，闲不住的，以后你别管他的事，就不会受委屈了。”

白花疑思道：“姐姐怎么痴了，净说一些没边际的话。”仪福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你哥哥捉不住他的。”

白花闻言脸一红，害羞道：“姐姐怎么知道哥哥捉不住他呢？”

仪福笑而不语，心里却盘算着张仲卿、种灵运等人若脱的虎险，必定朝西北方向逃，种灵运父亲种老将军原是西北地区的戍边大将，汴梁城破时，西北军未全军覆没，根基尚在，一入陕川，便是犹如虎返深林，鹰回高空。

白花等着仪福回话，却见仪福只是一个劲地沉思，白花忍不住插口道：“姐姐想什么。”

仪福摇摇头道：“没什么。”

白花忽然拍手道：“正想跟姐姐说一件事，差点忘了，哥哥让我们回上京去，姐姐要回去吗？要不我们都不回去，看他能拿我们怎样。”

仪福望着白花偏着头赌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心叹道：“你可以任性，无论你闯多大的祸，金兀术都会包容你。可他的包容只限于你，换成他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仪福想着，沙虎忽然进来奏道：“四太子令属下护送娘子回上京。”仪福道：“劳烦大人，仪福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不知大人几时启程。”沙虎道：“明天。”

仪福想了想道：“好，容仪福略收拾一下。”

沙虎回道：“娘子只管收拾，属下去了。”

说完，朝白花拜了几拜，又朝仪福拱手行礼，一抬眸子见望见仪福在落日的映衬下，更加明艳眼美丽，不由得看痴了，愣了一会，又想起那日曾偷看雨晴也是落日下，也是这样一般光景，雨晴也美的像仙女下凡一样，想到回府后就可娶她，沙虎的心激奋的砰砰直跳，脸红的像火烧云一样。

待沙虎缓过神来，见白花、仪福都好奇的瞪着他，自知失了态，扭身就跑，却被白花一把拉住，道：“你老实交代，你刚才盯着仪福娘子看什么，莫不是你也动了不好的念头，好你个沙虎，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的，坏心眼还不少。”

沙虎窘迫道：“不是的，属下不敢对娘子又非分之想，只是看见娘子想起他人。”

白花更是来了兴致，忙道：“你想起谁了，快说出来听听。”

沙虎害羞，无论如何都不可说，白花哪里能容他说，硬拉着他不让走，沙虎被缠的无法，只道：“仪福娘子知道，公主问娘子便知。”

白花扭过头来问道：“圆圆姐姐你知道吗？”仪福一头雾水，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怎么好来问我。”

白花喝道：“好你个沙虎，竟然敢骗本公主，你说不说，在不说，抓你去见哥哥，就说你心恋仪福娘子。”

沙虎被唬的不行，忙道：“公主别乱说话，传出去不是玩的，实在不敢骗公主，按说仪福娘子是知道的，可能是她不好意思说了，就是一个娘子的贴心人。”

仪福听到“贴心”人二字，又仔细想了一想，惊奇道：“雨晴，可是雨晴吗？”

沙虎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求娘子成全。”白花乐道：“成全，自然成全，我早就知道雨晴那丫头心思不单纯，果然有了喜欢的，尽然把姐姐瞒的死死的。”

沙虎趁着白花乐的时候，挣脱白花的手，逃走了。沙虎的话在仪福心里激起千层浪，早在宋宫时，仪福就想给雨晴找个托终身人，只是不想把她草草嫁给小厮、商贩，就一直拖了下来。

仪福冷眼旁观，见沙虎虽然生的皮厚肉实，模样粗糙，举止粗俗，确是忠厚老实，心思周全，从不仗势欺人，打骂弱小。可见雨晴的眼光是极好的。雨晴的的终身大事有了归宿，仪福心中大石头也落地了，长长吸了一口气，嘴角间露出久违的微笑。

白花忽然道：“我瞧瞧姐姐高兴的很呢？”

仪福笑道：“我自然是高兴的，极其高兴的，雨晴再也不用跟着我受苦了。真想快点见到她呢？”

白花也乐道：“姐姐说说，他们成亲是按女真风俗呢？还是汉人风俗呢？要我说，还是汉人的好，我从来没见过呢？”

仪福尚未答话，一旁的银环默默垂泪。

白花道：“好好的的，你哭什么。”

银环道：“公主和帝姬明天就走了，奴婢是舍不得帝姬。这才哭的。”

仪福明白银环的意思，拉着银环道：“银环，这此我不能带你去了，哪里不见有这好，若带了你去，恐怕真的害了你。让白花公主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使，可好？”银环原本就是这个意思，不好说破，故而垂泪不语。仪福对白花道：“公主费费心思，帮银环寻个差使做做，也枉费银环服侍公主一场。”

白花皱眉道：“我想想，寻个什么差使好呢？哎！有了，正好我们走了，这院子空了，你就负责看院子，如何？”

银环道：“公主吩咐，不敢不从，只怕姐姐们年纪长，不肯听我的。”

白花闻言，令人把婢女都唤来，吩咐一番，又当下吩咐银环做领头的，打扫、吃穿用度皆听银环调配。

吩咐过后，白花道：“如此你可满意了。”银花破啼而笑道：“奴婢一定好好看着院子，务使得和公主离去前的一模一样，只求公主和娘子常想着回来看看。”

白花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了，仪福却暗中忧思道：“今日一去，也许再无相见之日。”白花忽然嚷道：“我只去一会，姐姐就画完了！我的画呢？”

银环道：“公主的在这呢？奴婢收起来了，公主还画吗？奴婢去展开。”白花笑道：“不画了，不画了，我的手疼得紧，改日在画，我倒要瞧瞧姐姐画的。”

白花看了一会道：“姐姐画的好，这山很有气势，就像从地上冒出似的，只是山怎么像被人从中间劈开似的，只有一半一角。也无树木花草，溪水高云，只有孤零零的一坐荒山，凄凉的很。”

仪福沉默片刻，道：“不是真个的山，只是我心中的山。”

白花望了仪福一眼，见仪福也像是画中的山一样，孤高清凉，也不知说什么好，又见画上题了一首诗，题名为《断山》：横看不成锋，侧看不成岭，春风几万里，不过雁门关。”

白花念了几遍，忽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也跟着伤感起来，忽又嚷着让银环收起来，不再看，又要银环说了唱几个小曲，说几个笑话，心情才慢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