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件事就说好了，多谢陈导了。”

“哪里哪里，不值一提。”

莫雪穿风衣离开的背影很动人也很潇洒。

陈导坐下，喝了口酒，编剧在一旁，问道:

“就这样定了？我把云樱的部分调一下？”

“嗯，”导演有些郁闷，“她都搬出司空清来压人了，你把人云樱留在这也没什么好处。”

走出酒店，莫雪握紧拳头，双手朝天举起，把身子养好绷得笔直，最后深呼了口气。

——终于搞定了。

“垃圾剧组，戏还那么多……”

她扭扭脖子，喝了酒不太舒服，一边被助理扶着一边抱怨连连。

骄傲的、死要面子的她很少求人帮忙。这次，为了云樱，她却去找了司空清、那个曾经避而远之，羡慕到嫉妒的人。

她们是当面谈的。司空清很好说话，甚至称得上热情，心里说不定还在为“情敌-1”而暗喜。同处一室的还有司空希，她们谈话时总是在偷偷戳司空清的腰。莫雪想到这，笑了笑，几年过去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不小的改变，但司空希可爱得一如既往。

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年少时珍藏的欢喜，现在取出来，发现她依旧没有丝毫褪色，光鲜依旧，自己亦为此而开心。就像从书柜里翻出了几年前看过的故事，过程甜蜜，结局美好，以前傻乎乎地代入了故事，现在则成了看得透彻的局外人。

曾经暗恋的人过得很好，而自己也不差，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

-

“啊？陈导松口了？”

收到经纪人电话的云樱懵懵的，并不明白为什么原本注定这几个月绑死在《北漂故事》上的状况突然就扭转了。

“嗯，”陈姐说，“这是莫雪帮你谈好的。”

陈姐说完，有些郁闷，自己这个经纪人都没解决的事，让手下另一个艺人给解决了，这叫什么事。

另一头，云樱已经被这个消息砸晕乎了。

小雪帮她谈的？

这是不是表示小雪她……

她激动得有些脸红，躺在床上，想用枕头把脸捂凉，都以失败告终。

她可不可以认为，小雪，至少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可她又怕小雪所做的这些只是出于愧疚。

“还有件事要跟你说，”陈姐的声音听上去不算愉快，“你不是闲下来了吗，有个综艺想找你，《我是演员》，知道吧？”

云樱一愣:“知道。”

《我是演员》，是一个素人用演技挑战职业演员的节目，不愠不火，但也小有名气，自己这种过气明星确实很符合他们的嘉宾标准。

陈姐幽幽地问:“你想接吗？”

她想了想，觉得还行:“我觉得没问题。”

“你是没问题，”陈姐话里显然有气，“可莫雪有问题。”

看样子是小雪给陈姐添麻烦了——云樱挠挠耳朵，不敢妄下定论，试着问:

“陈姐，小雪怎么了？”

陈姐气氛道:“我怎么知道！莫雪也不知道搞什么，她说她也要参加这个《我是演员》，劝也劝不住！你说，我这个经纪人是不是说话不管用了？！”

“陈姐息怒……”

云樱咋舌，心里却想其实陈姐的话对于现在的莫雪来说还真不太管用。莫雪是谁？当红一线，新科视后，老板娘的闺蜜，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朋友，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了，连刘总都不是很管她。

陈姐生气，主要还是因为莫雪强硬地接下了《我是演员》这个综艺。其实从云樱要参加就能看出，这个综艺的参加者都是过气和二线，最大的噱头则是所谓的“素人打败职业演员”，可以给她们带来一波流量，哪怕网友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为了热度，有的艺人甚至会故意输给素人。

看啊，这个谁谁谁演技还比不过素人，真差劲。

被人记住，才是活着。

要是再造出个国民级的梗就是彻彻底底的胜利。

但这对于当红的莫雪来说并不合适。她是视后，演得好理所当然不足为奇，演得差贻笑大方，反而坏了好名声。

莫雪怎么会接这样的节目……除非是，除非是……

为了她。

这个结论让云樱情难自禁地雀跃。

她以前想，要是莫雪真的不喜欢她，她就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可现在发现了一点希望的光芒，她就想顺着这道光，走进那个人的心里。

“小樱啊，你能帮我劝劝她吗？算我求她了！”

陈姐的话让她惊醒。

即将同台的喜悦被冲散，她咬咬唇:

“我……我怎么劝得动小雪。”

她不敢劝。小雪好不容易表现出一点心思，她一劝又缩回去怎么办？可是不劝的话，又会影响小雪的事业。

“你劝得动。”陈姐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吗？”

云樱身子一僵。

陈姐不是傻子，这几年她和莫雪之间怪异的气氛、几个月前微博上的闹剧……一个正常的经纪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之前你们安分，我没戳穿，也没跟公司上报，”陈姐的声音有些疲倦，“现在拿前途开玩笑，是真的想气死我吗？”

经纪人和艺人荣辱与共，更何况陈姐待她们如妹妹。

一旦爆出这样的丑闻，她大概率会被冷藏，莫雪也会受巨大影响。

她……不想这样。

可也不想让好不容易拉近一些的距离再次拉开。

“陈姐，”云樱苦涩地开口，“我……”

“听姐的，好吗？去劝劝莫雪。”

陈姐叹了口气，无奈又笼统的心情无法描述:

“她现在只听你的了。”

电话挂断。

云樱握着手机，手和脸都在发烫。

陈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小雪……有那么在乎自己吗？

她一直看不穿莫雪在想什么，只记得自己强吻过，小雪没动心，表白过，小雪没接受，两个人上床过，最后小雪炸毛了。

小雪有点傲娇，自己有点卑微，很难从这些经历推出“她们两情相悦”这个结论。

她把手指**发间，揉了揉，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爬了起来，下定决心——

她要和小雪当面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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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吧的包间。

这年头什么事都可以网上谈，所以见面就显得格外正式。

莫雪拿出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听到有人敲门，她立刻把镜子收起。

进来的是云樱。

莫雪面不改色，心里其实是愉悦的。云樱约她见面是来感谢她的吧？是不是知道自己帮她解决了那个剧组心里感动得要哭了？当然，她也有点心虚，要是被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炒cp就丢脸了。

她拿起杯子，装作淡定地喝了口水:“听说你要参加《我是演员》？这么巧，我也去。”

云樱却不说话。

莫雪察觉到不对，放下杯子，沉声问:

“怎么了？”

云樱看了一眼角落里佯装倒茶实则偷听的小助理，抿唇道:

“你可以不用去的。”

刚说完，她先慌了，“我的意思是，这个节目比较复杂，争议……挺大，你参加的话没什么好处，还容易惹得一身骚。”

莫雪沉默了很久。

“你不希望我参加。”安静过后，她说。

“不是！”云樱的手无处安放，只好在身前扣指甲，“我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助理竖着耳朵，心情激动地喝下了第六杯茶。

天呐，这是要表白的节奏吗？！

“晚了。”莫雪抬起头，“我早就接了，他们刚刚官宣了。”

云樱瞠目结舌。

微博上，《我是演员》节目组发布了动态:

“新一期的嘉宾出炉啦！”

后面跟着@了一大串名字，排在最前的就是视后莫雪，第二个是云樱，看来他们很擅长制造话题。

“我看到了什么？樱吹雪！”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对发糖吗qwq”

“刷cp的能不能去别的地方？某人糊成那样了还好意思蹭我们家热度？”

“谁蹭热度了？楼上嘴巴干净点。呵呵，莫雪难道不是靠云樱炒起来的？”

……

有流量的地方就有撕逼。

云樱看了一圈评论，热闹非凡，两人即将再次同台，粉丝们把天都要捅穿了。

莫雪有点尴尬，因为她看到这些评论，很多都是骂云樱蹭热度的，刚刚本来心里还有点对于云樱不让自己参加的委屈一下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又生出来的一点愧疚。

骂云樱的人多半是自己的新粉。在她们眼中，云樱就是蹭热度、强行拉上自家女神凑娘配的过气女星，可恶的很。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以前两人热度差不多的时候，莫雪也对云樱不冷不热的，只有云樱始终热情又有元气，这种热情放在现在，便成了别人眼中的讨好。

莫雪心里不愤，这些人不知道自家搭档的好，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可当她看到有粉丝翻出以前的微博截图@云樱、里面自己的动态清清楚楚地写着“我讨厌你”时，一下子就虚了。

冲动是魔鬼啊。

自己种下的因，如今酿成的苦果。

她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向云樱，小声说:

“我不讨厌你。”

“啊？”

云樱一愣，她是真没听清。

莫雪却觉得云樱在逗她，于是涨红了脸，不再说话。

助理都要替她急死了，赶紧大声插嘴道:“莫姐说她不讨厌您。”

空气一时间尤为安静。

莫雪突然站起来，拎上了包:“我先走了，节目我会参加。”

像是战场上逃跑的兵。

云樱还震撼于小助理的话中。

小助理跟上莫雪的脚步，瑟瑟发抖。

上了车，莫雪闭上眼:“小唐，家里老人还好吧？”

助理一抖，颤声说:“莫姐，你不会不要我了吧？我妈糖尿病，我爸血压有点高……”

“我找理由给你加薪呢。”莫雪说，“底薪加2000。好好干，有前途。”

莫雪拿出手机，盯了一会儿微博，思考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不能一直逃避。那些事，网友们的看法，不会因为她的逃避而消失。

云樱于她，到底是什么？

她最真实的想法，她想告诉所有人。

-

-

傍晚，所有人的用餐时间，很多人会在这个时候随手打开微博看看新闻。

“您的关注【莫雪】发布了新动态”

某个粉丝看到了这条消息，好奇地点了进去。

一看才发现，好像还挺长的。

第一句话是“云樱，我讨厌你。”

这位粉丝呼吸一窒，难道这种娱乐圈大瓜又被她碰上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姐妹花？

她饭也不吃了，就想看看莫雪写了什么。

很多人看到第一句时心里其实就知道了大概——一定是积怨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路人们很期待她们能爆出什么娱乐圈的丑闻，最好还是性丑闻。

哼，就知道什么百合cp都是假的。

人们吃着饭，开始品味起这一个瓜。

“云樱，我讨厌你。

很讨厌你。

四年前就讨厌你。

你喜欢说那些无聊的笑话，我很讨厌。

你把手指戳进包子，骗我说是吃到了手指，我很讨厌。

明明可以让人接你，却非要赖在我家，我很讨厌。

偷偷看尺度很大的CP文，我很讨厌。

点外卖时总是自作主张给我也点一份，我很讨厌。

陪我练习时那么严格，我很讨厌。”

人们吃着瓜，吃到这里，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火药味好像不是很弄？似乎还有点齁？

“我去上海拍戏，妈妈生病，你在雨花代替我照顾她，我很讨厌。

我没通告可接，你瞒着我把益达广告推给我，我很讨厌。

公演时我唱错调，你跟公司说是你影响了我的发挥，我很讨厌。

洒水车路过时，你总是挡在我旁边，我很讨厌。

我被欺负时，你帮我怼了回去，我很讨厌。

我闹了脾气，在微博上说我讨厌你时，你担了所有责任，我很讨厌。

你不想拖累我，不愿意和我互动时，也很讨厌。

你最讨厌了。”

看完的人，脸色各异。

这好像不是撕逼啊！

一群之前骂云樱的粉丝，现在跑到人家微博下一个个道起歉来。

至于CP粉们，她们要开心疯了。

“这算公开出柜吗？！算吧？！”

“卧槽，成真了！”

热搜上的【莫雪表白云樱疑似出柜】扶摇直上，而莫雪工作室则迅速出面辟谣，表示这只是为了击碎所谓的“不和”谣言，并非出柜。

可谁信啊？

但人家不承认，这就不算真的。

圣心娱乐责任有限公司。

会议室气氛肃杀，陈姐的额头凝出汗水。

“这件事必须妥善处理，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刘总面色难看，下令道，同时呵斥，“小陈，你怎么回事？莫雪和云樱这你都没发现苗头？你知道这会给公司带来多大损失吗！”

陈姐结结巴巴:“刘总，我相信她们，这……这绝对不是出柜！”

这个时候，只能咬死不承认了。

陈姐擦了擦冷汗，好在刘总接了个电话，她心里打着草稿，想着怎么应付，结果刘总挂掉电话，气却瞬间消了。

“行了，就这样吧，”刘总说，“不追究了。水军该买就买，把这件事压下去，不承认。”

不追究了？

陈姐心中一惊，刘总虽然是总裁，但也就是个请来管理的，圣心娱乐的股东不少，但司空清和司空希两人已经绝对控股，人家股东都不在乎自己的权益，他们也没必要小题大做了。

-

-

夜色下。

“我都不知道你那么讨厌我。”

云樱说着，眼睛却在发光。

莫雪轻轻哼了一声:

“知道就好。”

承认自己的讨厌一点都不让人害羞，莫雪真佩服自己的机智。

两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月牙。

“小雪，你想听笑话吗？”

“不想，你的笑话很烂。”莫雪说完，补充道，“很讨厌。”

“有一个海盗……”云樱笑眯了眼，自顾自说起来，“我问他为什么手上带着钩子，他说是因为在激烈的战斗中失去了一只手。”

莫雪没说话，其实听得很认真。

“我又问他，为什么带着眼罩呢？”云樱自问自答，“海盗说，他想抓一只海鸥，结果海鸥飞走了，还把屎拉在了他的眼睛上。”

“呕，”莫雪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我问，然后你就瞎了？海盗说，不。”

云樱严肃地说，“我擦了擦眼睛，但那是我装上钩子的第一天。”

“噗。”

莫雪笑了一声，又迅速憋住。

再睁开眼时，她才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

“你……”

莫雪有点紧张。

“小雪，”云樱笑道，“闭眼。”

“你要……”莫雪急促起来，“干嘛……”

“做你讨厌的事。”

她说完，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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