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

“怎会是安王”

“天，安王竟然莅临于此……”

“不过，这岂非公然以权徇私对其它茶商也太不公平了……”

“既然有安王做靠山，那叶家女何须参选直接选为皇商便罢，少不了飞黄腾达……”

“真想不到安王竟会做出这种事……”

“难道安王看上叶家女了”

“可那叶家女不是前些日子刚招了赘婿么再说堂堂安王要什么女子没有……”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

众人的窃窃私语，其它参选茶商鄙夷嫉恨的目光，柳其琛隐含得意的脸色，这些都让叶清宁心中不爽。而最让她不爽的是，那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安王，吃饱了撑着操什么闲心，竟来祸害她曜国上下，谁不知他是落败的皇子那分明是一个谁碰谁死的烫手煤球！

且不说明成帝的登基是否名正言顺，也不说到如今还有多少人在诟病他抢亲弟帝位之举，正所谓胜者为王，人家现在屁股稳稳地在龙椅上坐着，掌握着一国之生杀大权，他便是曜国权利最顶端的人物！

而不管那安王以往有多得先帝之喜，不管他是否曾经身为储君且呼声甚高，总之，后来他败了。瞧瞧明成帝所赐下的名号，安，安份守己。若这还不明圣意，迟早会给笨死！谁敢接近安王，谁敢去招惹那祸害头子，想谋逆么

哪怕你没那份心，谁知人家皇帝心里会怎么想所谓伴君如伴虎，说明皇帝这职业不好当，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多少都有些心理变态。如果想哪天死得很销魂，那便去勾搭安王吧！古代讲究连坐之罪，若犯了大事，那可真是全家都倒霉，甚至连邻家都倒霉！

“柳大人，民妇多谢安王好意，但无功不受禄，请恕民妇不能接受。”叶清宁赶紧躬着身推辞道。虽然她的拒绝有可能会让安王不快，但相较之下，她宁可这会儿吃点小亏，也不要跟他“被”扯上什么关系。政治什么的最无爱了，她可没那闲心卷入皇室之争，也没那个资本去和人家玩命。

“叶侄女莫要推辞，这是安王的赏赐，若是拒绝，可是会折福的。”柳其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清宁，带了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凑上前低声说道：“再说，难得安王看得上你……天上掉下如此大饼，你要惜福知恩，莫推三阻四，不识好歹。有安王替你撑腰，接下来，还有得是你的好处……”

“大人，民妇宁愿弃选。”叶清宁后退一步，表情柔弱，语气却坚定：“叶家从来靠实力，只要是正当竞争，随时奉陪，绝不惧场。况且叶家不过是小户茶商，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还没那个资格享用特权。”

“哼，能否享用特权，可由不得你说了算。”对叶清宁百般不喜的柳其琛，越发觉得她任性难训，顿时翻脸道：“你要感激有安王助你，否则，叶家的路便走到头了。”

转身退回评审席，柳其琛才不管叶清宁作何是想，亦或者愿不愿意接受，反正他答应安王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朝王永福眼色一使，对方便屁颠屁颠地上前恭喜着叶清宁，又小意将她劝到一旁歇息。

这时台上叶王吴三家的茶博士们，已被清场带了下去，坐在评审席的戚老，那脸色黑得连烧了三年没刷过的锅底都自叹不如。作为曜国有名的品茶名士之一，自家儿子竟被人这般屈辱地请了下去，他将这笔帐全算在了叶清宁头上。

剩余的八位茶博士虽然不服，但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人家还是王爷方才沏好的茶汤早已凉透，众人只得重头沏起。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楼台里，重新坐定的孟真等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故意的。”白毫肯定道，心里十分火大：“这老贼竟敢公然往公子身上泼污，简直是找死！”

孟真凝着脸，拈着茶杯却未曾品饮，沉吟道：“柳其琛不过是区区从四品，竟敢如此大胆，背后只怕有些猫腻。难道与之前谦王的探访有关”皱了皱眉，他迟疑道：“谦王这两年似乎走动多了些，看来公子不能不防啊。”

“哼，这天下再怎么也轮不到谦王去争。”白毫不屑地嗤了声，想到自家主子，无奈地叹了一声：“也不知公子何时才能想通，好不容易他肯出君山，可看他如今这模样，似乎真打算赖在叶府不走了……”

忍不住哀怨地朝叶清宁的方向瞟了一眼，白毫吐槽道：“那叶家女不过是个小家碧玉，蒲柳之姿，既不如长宁候府的傅七小姐美丽活泼，又不如辰国的新月公主温柔贵气，连红袖都比她妩媚解语，真不知公子怎地偏就对她上了心。”

“明知公子不喜，莫再提那三人。不管这叶家女好或坏，她能让公子动心就不简单。虽说身份低贱，但谁知她会否成为未来的主母”孟真抚了抚额，难得苦笑道：“这回公子竟为了区区小事让我出面，足见重视。方才不及拦下她饮那污茶，回头公子只怕会不高兴……”

“谁叫她动作太快了这也怨不得我们，再说若无我们出面相帮，如今她又怎能夺下魁首”白毫抱怨了两句。

“瞧她那模样，似乎并不领情，我们又被柳其琛趁机摆了一道……”孟真揉揉鼻子，自嘲地笑道：“好在咱们即将离开常州府，公子便是要责怪，也只能多写几个大字。”

想到今日处处不顺，也不知自家主子到时会如何反应，三人都有些郁卒地沉默下来，专心看着斗茶会最后的情况。

被柳其琛那么一闹，焦点人物叶清宁又退了开来，擂台上的斗茶会顿时叫人意兴阑珊。各家茶博士就算再有怨气，也只能为剩下两个名额而努力。很快地一家接一家的茶便沏完，评审轮番进行品鉴记分，没多久便将剩余的两家茶商选了出来。

在一旁坐立不安的叶清宁，终究逃不脱被迫成为魁首的命运。虽然夺魁是她原本心心念念的目标，但如今她心里全无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充满了各种挫败愤恼和无力感。

小人物的命运，似乎从来无法自我掌握，她深深地意识到，想要摆脱这种受人牵制的命运，一定要拥有足够多的资本和筹码。要如何去壮大自身力量，如何能成为不受人摆布的存在呢让人思索。

相对于叶清宁的忧虑，叶府众人倒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目标达成，成功晋级，忧的是以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方式得来的魁首，使得叶家从本来经过今日两战而大振的好名声，变成隐约叫人瞧不起的众矢之的。真是福兮祸兮，相依难辨。

众人疲惫地赶回叶府，已是戌时中。叶清宁先让碧水去跟叶林氏报了喜讯，然后嘱咐着各自赶紧回去沐浴更衣，务必洁净一身后再去用饭歇下，莫让府上其余人知晓斗茶会上不愉快的事。

沐浴过后，叶清宁先去叶林氏处请了安，将今日参选之事挑着重点报喜不报忧地说了下。叶林氏见她脸色不佳，反正结果已知，也不急着追问，便取消了晚上的庆功席，劝她回清园用过晚膳，早些歇下。

叶清宁心里却还记挂着生病的陆子安，今日在常州府城几经波折，让她无暇顾虑，待事情一了，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来。早前先问了碧水那丫头，她却是赌着气对姑爷抱怨连连，连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没说清。最后还是碧洛贴心，先行前去偏院问了徐飞，回来一说，这才知那不省心的家伙，竟然一整天都未曾用膳，光是喝热姜茶解饥。

吩咐着碧水赶紧去厨房取些吃食，姐妹二人自行用膳歇下，叶清宁揉了揉脸，揉去一脸的疲色，这才疾步往偏院行去。

偏院里徐飞正蹲在陆子安房门前，守着一个小火炉煮着热粥，见到叶清宁过来，他立即欢快地跳了起来，冲到她面前激动地叫着“小姐过来了，小姐过来了。”

难得看他如此欢喜活泼，叶清宁忍俊不禁地打趣道：“飞儿今儿个如此欢腾，活像个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的孙猴子似的，可是白日里闷坏了”

徐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夺魁的喜讯他已从碧洛口中知晓，自己到底没有坏了大事，叶府往后会越来越好，这样的大喜事怎能不叫原本忧心忡忡的他欢喜雀跃呢不过，孙猴子是猴子吗，为什么姓孙为什么它会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徐飞还在困惑，叶清宁却没有留意自己方才说漏了嘴，只笑着问道：“姑爷怎么样今儿个要你一人照顾他，辛苦了。怎么搬了个小火炉在门口，煮什么呢”

“姑爷不肯用膳，小的想或许等小姐回来劝劝，便要用了，所以热着白粥。”被叶清宁一问，徐飞脸上浮上内疚与愧色，讷讷道：“小姐，都是小的不好，让姑爷受了风寒，累您要去参选，小的连照顾姑爷都照顾不好……”

“傻孩子。”叶清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以为意道：“把热粥盛起来端到屋里，我去劝劝。粥很烫，小心着点。”

“嗯。”徐飞眼眶红红地应了声，赶紧转身去拿碗盛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