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宁不慌不忙地上前福了福身，笑容不改：“请问官爷，章程中可曾明文规定不允女子斗茶”

府差斜她一眼，不屑道：“虽是不曾，但向来无女子斗茶之理。”

“官爷，这皇商大选，亦是头回举办呢。若循旧礼，我御茶叶家百年皇商之名不失，又何须前来参选”

“无知妇人莫要胡搅蛮缠，女子斗茶之事，岂能与圣上的旨意相提并论”府差两眼一瞪，就要发作。

“方才官爷所言，不无道理，妇人的本份，本应打理家宅，孝老抚幼。只是……若我叶家父兄俱在，奴家又何须事事强出头，惹人厌嫌”叶清宁抢先轻叹一声，微垂下头，似是俯首认错，又似是感伤失落。她模样生得甜美娇俏，这般柔软作态，叫人不免生起怜惜之意。

府差见她示弱，语气便缓和了些，瞟了眼别家茶商，他劝道：“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多谈无益，眼见时辰不早，莫再耽搁，速速换个男子过来，领了你家茶叶，准备斗茶。”

“多谢官爷好意，但请恕奴家不能从命。奴家虽身为女子，却也知何为家族荣光，何为责任，何为传承，断不能因处世艰难，便安于庸碌无为，叫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蒙羞。”叶清宁抬起头，语气轻柔却坚定，字字清晰，双眼依稀泛着一层水雾，仿佛下一秒便会滑落成珠，嘴角却还保持着略带感激与羞涩的微笑：“奴家无意轻辱男儿之尊，亦不敢与名士并论，唯孝义二字，不敢言弃。”

这般笑中有泪的动人模样，这样不让须眉的锵锵言辞，莫说那府差本不是心肠狠硬之人，就连场内原本嬉笑低讽冷眼旁观的众人也突然间不禁动容唏嘘。想当年御茶叶家是怎样名动天下的存在，如今虽已败落成微尘，名家的风骨却仍在区区女子身上犹存。

再回想方才条幅中所言，不少人开始替叶清宁小声说着好话：“御茶叶家本是茶商中最顶端的存在，只因受匪人所害，百年皇商竟落到今日之地步，真是世事无常。身为女子都不敢轻言放弃，令祖上蒙羞，官爷何不通融通融，全她一份孝义之心……”

“正是，连弱小女子亦知存大义，我等堂堂男儿，怎能连女子也不如便是给她一试之机又何妨”

“虽说女子斗茶不成提统，不过此乃特例，老夫认为此风不可长，但此义不能忘。商贾之流，欲成大家，若没有几分豁达，几分风骨，几分仁义，几分至诚，断不能成就大业。叶家能辉煌百年，并非毫无道理。”

这个时候谁若不多少说几句赞同的话，似乎便显出自己不懂孝义来，于是劝说声随着不断加入的附议而越发响亮。府差有些为难，正骑虎难下间，叶清宁再上前一步盈盈一福，衣袖下手腕微抖，趁机往府差手中塞了一个荷包：“还望官爷成全。”

府差面不改色地佯扶她一把，指尖捏了捏荷包里的银两，迅速放入袖袋中，终于叹了一声，从旁边的大木箱中取出之前叶家交付封存的茶籯，道：“既然大家为你陈情，小爷便替你担了这罪名，你且速去准备吧。”

“多谢官爷！”叶清宁感激一笑，朝众人款款施礼致谢，碧洛则赶紧上前取过茶籯，然后二人翩然转身往分派好的茶几走去。

场外不远处，低调隐在观赛人群中的三人，从头至尾目睹了叶清宁说服府差的整个过程。站在中间的白衣公子斯文中透着狡黠，凝视着叶清宁的一举一动，他勾勾唇角，笑得玩味。

三人随后不着痕迹地退出人群，移步至周围为便于观赛而临时搭建的楼台，寻了个偏僻位置坐下，待人奉了清茶，白衣公子低声笑道：“那叶家女倒有几分狡慧，看来公子多虑了。”

伴在白衣公子左右之人，衣衫一白一黑，却并非别人，正是陆子安的暗卫白毫与银针。银针素来寡言，白毫便轻声回应道：“大人，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