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就赏几个饭钱吧……哎哟，别打我了——”

    门外传来一阵喧嚷，大竹出去一看。http://www.baiwenzai.com/1079458/只见客栈中间的饭堂里，几个胡人正在围着一个人。这几个胡人一边打一边用胡语笑骂着。那个被打的人，已经是满脸血污，看样子牙齿已经打掉了几颗。

    大竹定睛一看，原来挨打的人正是店主人。边上的不少伙计、房客在看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劝。大竹怒气上涌，三脚并成两步，冲上前去，把胡人一个接一个地拉开。胡人长得壮实，却像小鸡仔似地抛了出去，个个跌得头破血流。他们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拨出腰间的刀，哇哇大叫着要上来报复。大竹见其来势汹汹，便暗见运气，打算下狠手给点厉害的颜色看看。

    “住手！”突然间，门外传来一声大喝。只见十几个官军由一个官吏打扮的人带领着冲了进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那几个胡人看到来了官差，不为打人而惊慌，反而狞笑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此打闹？”领头的官吏问。他是一个三十开外的人，面长须黑，额上的眉毛极为浓密，但中间截然折向，像一把直矩。

    “我们是可汗派来的，你们这里的饭菜不好吃，还来要我们的钱。”有一个胡人用汉语说。

    “冤枉啊——”店家连忙过来，向这个官吏磕头行礼，“这几个胡大人，在这里吃饭。小店拿出了最好的酒菜，他们吃了一个多时辰，怎么还能说饭菜不好呢？”

    “呸！”那个胡人说，“说你不好你就不好！”

    “住口！”那个官吏喝斥着，“既然吃了，就要付钱；否则别怪本官执法无情。”

    “好大的胆子！”胡人们生气了，“我们走遍这么多地方，谁敢要我们的钱。我们叫大汗挥兵南下，把你们统统杀光了。”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一片肃静，突厥与大隋多年交战，近年来屡屡占得上风，边城如马邑者，总是受到骚扰，通常情况下是不去招惹胡人的。

    “大人，这饭钱就免了。我不要了。”店家伏在地上，畏缩缩地说。

    “混蛋！”那个官吏对店家说，“吃饭给钱，天经地义。你这胆小情事的样子，老子看着更想揍你！”

    这一句话一说，那几个胡人马上哄堂大笑起来。

    那官吏神情立马严肃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胡人看。胡人先是不理会，继续坏。继而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笑也笑不出来了。

    “喂，你看我们做什么？”一个胡人说。

    “要不给钱，要不留下狗命！”那官吏冷冷地说，他身后的兵士们提紧了手中的家伙，发了一阵“哗啦啦”的武器碰撞声。

    那几个胡人一看，心想今天遇到横的了，连忙掏了两块银块，向地上一扔就走了。

    围观的人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那官吏看着地上躺着正在发抖的店家，鼻子里“哼”得一声就转身离去。

    客栈恢复正常。店家洗去脸上的血污，继续忙碌。他用他那缺了牙齿的嘴亲热地招呼着客人，同时大声地呵斥着店里的伙计。大竹的相助之举，他也看到眼里，特地送上来一壶好茶。

    “店家，你们这里胡人怎么这么横？那个官吏是什么人？”大竹问店家。

    店家转动肥胖的身躯，向外张望了几下，见门口无人，就压低声音对大竹说：“客官，这马邑城你是第一次来吧？现在的突厥人可是横得不得了，连官府也不敢惹他们，我这做小买卖的敢去较真吗？但除了今天那个大人除外，他的名字叫李靖，当的是郡丞的官。”

    “此人有何不同常人之处？”大竹问。

    “这个李大人天生是个打仗的料。”店家来了精神，在大竹房中坐了下来，开始述说，“他也是外乡人，在马邑城官府做了好几年了。开始他只是一个小卒，后来抓盗贼、捕马匪、拒突厥，立了不少功劳，就当了现在的郡丞了。他有一次只带了三四个亲兵巡逻，遇到几十号马匪在聚餐。他等到半夜趁着那些人都睡着了的时候，令手下四处围扰，一边放火一边大喊，自己独自冲杀到马匪群的中心，一刀就砍死了匪首。这些马匪大乱，以为无数官军在包围他们，就全部投降了……”

    店家讲得津津有味，大竹看着他那红肿未消的脸庞，想到这么个胆小怕事的人，内心里还是崇拜英雄的。同时，他更想见识一下这个李靖，可能的话，结交一下更好。

    第二天，大竹与一从客商到官府去倒换文牒，以便通行。其他人很快就办完事了，而大竹的文牒一直没有办好。也没有人给他解释，只是有仆奴给了一杯清茶，就让他自己在一边等着。

    一直等到日落时分，官衙内的各类文书、差役都收工回家了，也没有人给大竹办好的文牒，大竹拦住人想问问，也没人愿意给他解释。

    “今天等不到，明天再来！”一个小文书这样对大竹说，他白着眼睛，语气很硬。

    大竹一听，心里无名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他一个江湖门派的头儿，虽然常常跟官府打交道，但那也是跟一些有头有脸的官员了。连皇帝也是亲眼见过，皇宫也是踏上门去过的。眼前这个小文书这样对自己说话，还真让自己不开心。

    大竹一伸手，指尖就要碰到小文书的衣领了。这时，小文书就害怕了，眼前这个身材挺拔，浑身劲道的人真要打自己，自己也会吃亏的。顿时脸色一下子白了。大竹看到了，突然想到自己何必为难这么一个小家伙，就停下手来。

    “哈哈哈——侯壮士久等了！”只见边厢里走出一个人，双手相拱，对着大竹说道。原来此人就是那个在客栈出手的李靖。他对小文书使了个眼色，小文书就走开了。

    “这是壮士要的文牒，已经办好了！”李靖笑呵呵地说，直矩眉毛也舒展开来，他把一张文牒交到了大竹手中。

    大竹也拱了拱手，说：“在下一介草民，文牒办理何须劳动大人？不知这是何意啊？”

    “都怪我们办事不周，还望海涵。”李靖说。

    大竹吃硬不吃软，听他这么一说，怒气早已消失。

    “壮士久等了，为表歉意，在下愿请你喝上一杯，不知意下如何？”李靖说。

    大竹早有意交结，自然答应了。二人来到一处茶楼。此楼有数层之高，居于上层可以观看城内四方。只见暮色下，天边晚霞一片，城外连续的山坡映照着金色的光芒。暮归的牛羊在城门口拥挤着，沿道扬起一片灰尘。城内炊烟四起，青烟在微风下徐徐飘荡。

    “此处风景如何？”李靖问。

    “塞外风光，天下无二。”大竹答道。

    “哈哈。”李靖笑了，“壮士走镖，遍历四方，一个小小的马邑不会看到眼里吧？”李靖说。

    大竹想起来，自己的文牒上写着自己的职业，那里是把洛阳信威镖局作为自己的东家的。

    “在下确实游历南北，但论雄浑阔远，塞外之景，别处难见啊。”大竹说。

    “可惜这大好河山，有没入他人之忧啊。”李靖叹气说，眉毛低垂下来。

    “大人此话何意？”大竹说。

    “没什么没什么！”李靖马上振作起来，“我请你来此饮茶，除了聊表歉意，还要表一表敬意。”

    “有何敬意？”大竹正色地说。

    “壮士昨日在客栈痛打胡虏，勇力之大，令人佩服。”李靖说，“我是后来听人报告了才知道的。要是早知道，我就不来干涉的。让你去好好地教训这些胡虏！”

    “大人笑话我了，我只是出其不备，摔了他们几个跟斗，真是动起刀枪来，我怕是招架不住。”大竹说。

    “壮士自谦了！”李靖说，“壮士不仅臂力过人，而且耐性极好。”

    “此话怎讲？”大竹有点奇怪。

    “哈哈，你在衙门里等了一整天，都没有吵闹，这是不是耐性好吗？”李靖笑着说。

    原来如此！大竹这才明白：李靖一直在试探自己！他知道了自己力抛胡人之后，就趁着自己倒换文牒之时，马上设下了一计，让自己白白空等，以显露自己的心性。不用说，自己的文牒早已弄好，只是被李靖扣在手下，不拿给他。相反，李靖还躲在边厢房里，偷偷地观察着大竹。

    大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是为自己最终还是为小文书的话而发怒了；二是为自己堕入李靖布下的计策而浑然不觉。

    “壮士，你有一身神力，又有极佳的心性，可否考虑另谋高就，在这大世界创下一番功业？”李靖说。

    大竹完全明白了，这个李靖是想收纳自己，所以才会考验自己的。只是他对大竹的底细并不了解，仅仅从文牒上看到他是个走镖的江湖人士。

    “大人过誉了，我只是个走江湖的。功业什么的，根本不敢去想。”大竹说。

    “如此……”李靖沉吟了一下，说道：“壮士不必马上决心。再作思考也不迟。眼下我还有一件事要请教一下。”

    “不敢，请讲！”大竹说。

    “壮士南来北往，可知南方的道路是否通畅？”李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