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抉择

林禽说的没错，更不会如鱼璇寂想得那样，疯了。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林禽知道，自己必须孤注一掷。

他想收复体内的要离，必须具备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天时他如今有了，那就是安首蜉在飞升之前给自己留下的记忆和这一丝天劫，而地利也有了，在这个灵气浓郁到无以复加的归来峰上，他可以将他心通的能力提升到了极致，从而观想出和真实的安首蜉别无二致的实体。

但是，他缺的就是人和。

若是自己始终带着这一丝天劫去防备着要离，那么始终便无法得到要离的认可，一旦要离发现了林禽的心思，可能以后的林禽，便永远失去要离信任的机会。

到目前为止，要离一直在信任着林禽，并一次次地帮助林禽，林禽同样对于要离，要的只是感化，而不是敌对或者是要挟。

但是，林禽拿不准要离，所以将这一丝天劫交给了鱼璇寂，让她替自己护法，一旦所有一切都失败了，林禽也不能将这要离放出归来峰祸害人间。

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自己被天劫杀死，而将失去了宿主的要离，永远困在归来峰上。

天劫是林禽为了对付要离的唯一后手，却不能让林禽自己掌控。

于是，他只能信任一次鱼璇寂，这个三番五次偷袭自己的仇人之徒。

这是他唯一能够选择的事情。

林禽略一点头，平淡地道：“你不是想替你师父报仇吗？等会用这一丝天劫杀了我，你便可以趁机替你师父报仇了。”

看着手腕上的那一丝青痕，鱼璇寂冷冷地道：“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等会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林禽笑了笑，不知道为何，他愿意相信鱼璇寂，相信她会帮助自己挺过这一关。

林禽转身走回到了那块山石上面，盘膝坐了下来，身后鱼璇寂大声道：“林禽，你就这么相信我，相信我不会杀你？”

林禽不回答，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进入了那玄之又玄的境界。

鱼璇寂仔细地看了林禽一眼，在双目的深处，隐有一丝恍惚，轻轻地叹了口气。

四十九日观想，他已经捕捉到了那玄之又玄的一丝感觉，缺少的，只是一丝明悟。

渐渐，林禽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界，他心通的感觉慢慢地出现，在他的身前，缓缓地出现一个宛如实质的人影，渐渐地凝成了安首蜉那道骨仙风的模样。

林禽微微一笑，如老友一般，两人席地而坐，对弈饮茶。

渐渐地，林禽的右眼处出现了一丝光亮，黑雾升腾而起，慢慢地形成了要离那庞大无比的身躯。

鱼璇寂有些紧张，那只缠着天劫的手，居然在微微地颤抖着。

天劫，虽然鱼璇寂不知道这玩意到底威力有多大，但是这可是安首蜉飞升之前留下的唯一之物，在皂阁山上，人人都在抢夺此物，必是不出世的珍宝。

有它在手，莫说是杀了林禽，从这里出去之后，就算是整个道门，只怕都唾手可得。

林禽居然对自己没有一丝防备，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教给自己，还让自己替他护法。

简直就是疯了！

鱼璇寂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一切，香汗不自禁地淋漓而下，而手中捏着的拳头，也几乎将指甲嵌入肉内。

要离似乎在与安首蜉交谈，而林禽仿佛就是他们中间的某一种媒介，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

“两人”谈了很久，而鱼璇寂则是等了很久。

她的心悬空，七上八下，在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忽然间。

要离猛地杨了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整个头颅向着安首蜉的身体处点去。

安首蜉的身子，如泥遇水一般化去。要离大声叫道：“林禽，你敢诓骗我！”

林禽依然盘膝坐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要离的身子冲天而起，想要摆脱某种桎梏一般，离开林禽。

糟糕！

鱼璇寂心中猛地一沉，五指张开，手中的天劫毫不犹豫的出手。

但是，此时她出手的对象不是林禽，而是要离。

不是说好杀了林禽，替郭若虚报仇的吗？

无数次的这种念头，盘旋在鱼璇寂的脑海中，但是这唯一的大好机会。

她居然选择将这天劫砸向要离！

她脑海中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林禽，你不能死，你给我活下来！

云破，天开。

笼罩在归来峰上万年不曾消弭的层层云雾，居然如被人撕开了一道裂缝一般，透出来万道金光。

皂阁山所有弟子都看到了这惊世奇观，纷纷别脸望向归来峰方向。

万方上空之中，如有苍龙舞！

正在坐关的黄星散亦有察觉，从道塌上翻身而起，向着门外狂奔而去，甚至都忘记了穿鞋。

大万寿崇真宫前面已经聚集了所有的弟子，全部仰头望着归来峰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得痴了。

而在那黑色的巨蛇之上，一道金色的闪电，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身子，她似乎感到了痛苦，发出了惊雷一般的巨吼之声。

“要离，要离，要离……”

响彻整个皂阁山，震碎了山巅的白雪。

“掌教！”一个弟子连忙靠近了黄星散，张皇地道，“这畜生又现世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黄星散凝望着上空的要离，苦笑一声，“上古神物，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控制的。”

“师兄。”新任的双鲤门掌殿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道：“按道理说，此时林禽正在归来峰上修道不过一月有余，何为会忽然将要离放出来……”

“不知道，但是供奉行事，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许是郭若虚的刺激……不过供奉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

“但愿如此。”弟子们纷纷祈祷，若没有林禽，便不再会有皂阁山，而他们此时也早已无一人存活。

林禽对于皂阁山有着存续之功，黄星散道：“静观其变吧，此时供奉悟道，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经历，观看后，或许对大家也有帮助。”黄星散索性盘膝坐了下来，望向前方的归来峰，所有弟子也纷纷坐在地上，感受着破开了一道缺口的归来峰中，奔涌而出的强大灵力。

更远处，一个长发的男子眺望着归来峰的方向，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闪。

“年纪轻轻，由此魄力，林禽，你到底还要带给我多少惊喜呐？”苏念北轻轻的道。

归来峰前，接线桥上，此时已经春季之末，白雪皑皑已经融化，唯独一小只雪人立在桥边，如同万米高山之上，万年不化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