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来越临近高考，田玉又找了丁澄几次，丁澄想躲开但都没有成功，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说话声，丁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无言地给她递纸巾。

她暗想，田阿姨唠叨起来真是没完没了，徐新禾平时是怎么忍受她的啊？

高考前夕，校园广播站总会播放一些感伤的毕业歌，大家把那些隐隐绰绰的情愫都隐藏在歌曲里，连续几个星期都有人点播《那些年》。

等到周晏清的脚完全恢复好，巷子里的藤萝繁花期已经过了，花朵慢慢开始凋零，高考这场年度史诗级电影也华丽落幕。

博雅楼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楼前的废纸屑已经清扫干净。高一二年级的走廊和往常一样总是闹哄哄的，那场别离对于他们来说好像还很遥远。

高考结束，小城也到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教室里哗哗转动的风扇也不能消散暑热，周晏清拿出一本废旧的练习本在耳边用力地扇风，满头大汗地做着数学题。

“为什么只有高三年级才有空调？”

周晏清摇得手腕都酸了，他烦躁地把本子丢在桌上。

“学校穷......我都已经习惯了......熬到高三就好了。”丁澄也很无奈，“心静自然凉，你可以试试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紧接着她示范了一遍深呼吸的办法，说完自己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太热了！”周晏清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盒冰淇淋。

他先把冰淇淋放到丁澄面前，眉毛一挑，“给你选了最好的，我够意思吧？”

“够意思！”丁澄笑着接过来，吃了两口感觉不对劲了，她把包装盒拿起来转了一圈才找到底部的那一排小字，看到“凤梨”这两个字她的瞳孔被放大了。

此刻她脑子里有两个想法正在天人交战。

吃还是不吃？菠萝和凤梨好像就是同一种水果吧？她偷偷拿出手机去浏览器查了一下资料，搜出来的内容把它们从外形和口感上分析了一通，又从生物学理论上解释了一通，就是没有一个简洁的答案说出是与否。

她烦躁地把手里塞回书包里，对上周晏清明媚的笑脸，丁澄犹豫了。

想到以前她过敏时候只是脖颈和手臂长红疙瘩，并没有其他症状，她仔细看了一下那排小字，还有其他口味混合在一起，思索了片刻，她拳头一攥，继续吃了下去。

原本以为水果味的冰淇淋都是用香精调出来的味道，没想到会这么货真价实，起初丁澄只是胳膊上长满了红疹子发痒，涂了药膏后有所缓解，结果后面伴随症状接二连三地出现，半夜里她就去医院挂了急诊。

因为过敏腹泻丁澄第二天根本没有力气去上学，她跟江云吉请了上午的假。

丁曜辉开车送丁澄上学的时候，丁澄的脸还是惨白得吓人，脖颈的红疹已经退了，只是手臂上还微微泛红。她有气无力地窝在副驾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丁曜辉趁着等红灯的空档看了一眼丁澄，“实在不行就别去学校了，我打电话给你们江老师请假。”

丁澄眯着眼睛看着他，虚弱地摆着脑袋。

丁曜辉无声地叹了口气。

周晏清看到毫无生气的丁澄也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老班说你请了病假。”

都是自己作孽啊，丁澄心里暗暗叫苦，“肠胃炎犯了。”

她拿起书堆上新发的试卷，“我就一个早上没来，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新卷子！”

“你要庆幸的是卷子明天早上才交上去，而不是下午。”周晏清帮她用书本仔细压好试卷。

丁澄的头垂了下去，碰到桌面上发出重重的闷响声。

她的马尾垂到侧脸上，微风拂过，耳畔的碎发在皮肤上来回摆动，丁澄觉得痒痒的，微微摆动头把头发甩到另一侧，她虚弱得连歪头都费劲。

吴静姝知道丁澄过敏的事情指着她破口大骂：“活该！是不是不要命了？你现在就是自作自受......”

丁澄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望着她，瘪着嘴一脸委屈：“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我现在真的太难受了......”

看着无精打采的丁澄，吴静姝缓了缓语气又把矛头指向周晏清：“周晏清是不是傻？他没发现你上次野餐一点都没吃菠萝吗？”

丁澄揶揄道：“他原本就不关注我啊。再说了，也不关她的事情，是我心怀侥幸心理了。”

吴静姝无言，一脸心疼地拿起丁澄的水杯准备起身去接热水，“你什么时候接的？”

丁澄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可能是刚才我趴着睡觉的时候周晏清帮我接的吧。”

“算他还有良心。”

丁澄强打起精神拽住吴静姝的手臂，“好啦，赶紧坐下来消消气......生气多了容易变丑。”

“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

吴静姝撅着嘴呢喃，“那我不生气了。”

丁澄被她逗笑，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在继续忍受了无数天的闷热酷暑后，丁澄他们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暑假。

虽然是暑假，但是假期时间比寒假还要短，因为要提前收假补习。假期里的作业都是数不清的卷子，光是看着那些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白色纸张，大家都觉得头皮发麻。

做卷子做得累了，丁澄就抱着一半西瓜在院子里乘凉，她靠在躺椅上，身子晃动椅子，躺在竹藤做的椅子上一晃一晃地无比惬意。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咔嗒”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丁曜辉双手拎着装满了蔬菜的袋子，江佩兰一边开门，一边想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都到家门口了你还要跟我抢着拿。”

“太重了......”

“你腰伤才刚好，就不要跟我抢了，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这些东西又不重。”

“所有我提着就行了。”

两人站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江佩兰的脸上爬上一抹娇羞。

丁澄清了一口嗓子。

两人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

“今天你爸说要给你做糖醋鱼吃。”江佩兰缓了缓表情，对着丁澄露出笑脸，“咱们终于也能吃上你爸做的菜了。”

“好。”

丁曜辉没有说话，一头钻进厨房里一通忙活。

一个念头就像流星一样从她的脑海里急速闪过——他们不会是像电视里的父母一样假装恩爱，等到她高考结束之后就离婚了吧？

这个想法很快又就被她推翻了，是从什么时候感觉不太一样了呢？好像是从妈妈住院开始......

江佩兰在厨房里给丁曜辉打下手，望着他们饶有默契地互相配合，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

这是幸福的场景吗？

那以前算什么？

丁澄曾无数次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在心里咒骂着让他们赶紧离婚，在丁曜辉醉酒的时候厌恶他一身酒臭，在江佩兰眼神落寞的时候心痛不已。

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切又好像没有改变。

爱到底是什么？

丁澄真的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