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过一个接待区，进入明亮的开放式办公室，然后进入一个小会议室。在会议桌的一头，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中分头，戴着两个银光闪闪的耳环。当我走近他时，他站起来，眼睛从上到下地审视我一遍。

“李若云，见到你很高兴，我叫越鑫，这里的总编辑。”

我们握了手，他暧昧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你刚刚从金陵大学毕业吗？”他愉快地问。

“是的，我刚刚搬到上海来了。”

“哦，请坐吧。”

我在他斜对面坐下，莫莉在他的旁边也坐下。

“李若云，谈谈你为什么想来我们这里工作呢？”他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并且也歪着头，这有点像林昊然——这让人心神不安。

“不用太拘束，也许，以后我们就是一起工作的朋友。”他鼓励我，我感到羞怯，可能我的两颊染上红晕了。我看着他们俩，想起了临行前吴梦绮面授机宜的绝招——面试时，要与面试官保持眼睛接触，李若云！

越鑫和莫莉在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们知道，你在大学时的学习成绩很好。在金陵大学，你还喜欢什么课外活动呢？”

我开始把我大学里的光辉历程娓娓向他们道来，什么加入的两个文学社团，什么图书馆学生馆长，什么在五金店销售了差不多四年，什么采访过一个财阀的经历，我都一一说了。当然，我没有说出林昊然的名字，我也没有说，最后不是我写那篇报道。

他们俩都笑了，这正是我希望得到的效果，这样，我就放松了，开始可以侃侃而谈了。

越鑫的问题大多很尖锐，但我没有难倒我。当我们讨论到我的阅读爱好以及我最喜欢的书籍时，我应对自如。越鑫谈到唐宋元明的中国文学时，滔滔不绝，其它的，都被他说得一无是处，他甚至还强调，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文坛上所有小说，都是泛泛之作。

莫莉一言不发地作笔记，只是偶尔点一下头。越鑫，尽管有点信口开河，可那些观点不无独到之处。经过一番交流，我原有的拘谨已经烟消云散了。

“你认为，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他问。

跟林昊然在一起时，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地不由自主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希望成为一名编辑吧，或者一个文学代理也行，我也不敢肯定，我只是个张开双臂，等待着拥抱所有的机会。”

他笑笑，说：“非常好，李若云。我从你的谈话中我们对你有所了解了，我们就先到些为止吧。”

“如果你们录用了我，那么我何时可以开始上班？”我问他。

“很快。”莫莉开始说话：“如果被录用了，你多久以后可以上班呢？”

“下周就可以了。”

“这很好。”

“如果你们已经不想再谈什么，”莫莉看着我们两个：“那么，面试就到此结束吧。”她微笑着说。

“认识你很高兴，李若云。”越鑫握着我的手，温和地说。

向我的车走去时，我心里有点焦虑。我认为这次面试表现还不错，但也很难说。一般来说，面试都是这样的，他们都喜欢人为地营造一种温馨的氛围，每个人都展示出最好的一面，把一切都隐藏到一张职业化的脸谱之后。所以，他们的好态度，并不意味着你应聘的成功。

我爬进我的奥迪A3，不慌不忙开车前往我的住处。今晚，我是乘一个夜航班机，中途在武汉稍逗留一下。不过，今晚十点二十五分后才能起飞，所以，我时间充裕。

我回到家时，吴梦绮正在厨房里解开各个行旅包。

“面试得怎样？”她问，很激动。她穿着一件超大的衬衫、一件破牛仔，还戴着一条黑丝巾，可还是显得楚楚动人。美人就是美人，披块破麻袋，她还是美得动人！

“很好的。不过，在第二次面试时，这身行头可能不够酷。”

“哦？”

“如果穿着颓废文化人的服装，也许效果更好点。”

吴梦绮抬起一只眼睛。

“你跟那些颓废文化人在一起？”她歪着头问我。

我笑笑。“我真的很喜欢第二个我去的那地方。我想我在那里能吃得开。虽然面试我的那家伙让人很局促。”我欲言又止，我怎么能跟大喇叭吴梦绮说这些呢？闭嘴李若云！

“哦？”吴梦绮像头无聊游弋着的鲨鱼，嗅到了血腥味，警觉起来。捕捉花边新闻是她的能事，而这点花边新闻可能就会让我在不适宜的地方身陷尴尬境地，曾经的经历我记忆犹新。

“顺便说一下，你以后不要去惹林昊然好不好？你昨天在吃饭时提起李擎宇就有点出格了。他是个醋坛子。这没有什么好处，你知道。”

“哈，如果他不是林昊华的哥哥，我就说得更多。他真的是个控制狂。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忍受得了。我就是故意让他吃醋。”她声色俱厉了。

“不过，如果你不想要我干涉，我就不再理他了。”她在我的怒视下急忙说。

“好吧。跟林昊然在一起已经够复杂的了，你不再火上浇油就好了。”

“李若云。”她看着我，停下来：“你没事吧？你不是为了逃避而跑到你妈妈那里的吧？”

我面红耳赤。

“不是，吴梦绮。你不是说，我需要休息一下吗？”

她走近我，拿起我的手，关切地问。这种谈话方式，可不是吴梦绮常做的事。

唉，眼泪啊，可千万别流出来。

“你，有点……反常。我希望你没事，你跟那个财阀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我尽量不去惹他，虽然，老实说，对付他这样的古怪男人，如在水桶里捉鱼那样有趣。李若云，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你要告诉我，我不会去评判，我尽量地只帮你出点主意。”

我眨着眼，尽量不让泪水流出来。

“吴梦绮，”我拥抱着她：“我想我被他倾倒了。”

“李若云，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也为你所倾倒，不，他为你疯狂了。只要你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你。”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你那样认为吗？”

“他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这么明确说过。”

“你告诉过他吗？”

“也不明确说。”我抱歉地耸耸肩。

“李若云！总得有人先迈出第一步，否则你们就不知道你们有多相爱。”

什么？把我的感受告诉他？“那样我怕把他吓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与你同样的感受？”

“林昊然也怕把我吓走？我无法想象他会怕什么。”但当我说这句话时，我想到，当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也没少感受到恐惧。想到这里，伤感刺痛着我的心。

“你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最近，我们谈的话并不多。”我脸红了，我想告诉她，我们做的是别的事情，不用语言来表达的。

尽管我没有把话说完，可我们心灵相通，吴梦绮知道我的意思，所以，她笑了笑。

“整天就会做.爱！不过，如果这事做得都不错，那么，问题也就解决了一半了，李若云。我去买点外卖。你就要走了吗？”

“就要走了。你不会去一两个小时吧？”

“不，我会在二十分钟后回来。”她匆匆走了，忘了关上门。我在她走后关上门，走进卧室，一边还在反复思索着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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