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也是苏闵泽他们过的最无力的一个除夕夜了吧，可是明明，去年的除夕夜，大家还在宁远的家里一起喝酒唱歌，酒足饭饱以后还会在摆满了年年有余的饭桌上一起聊聊家常，都是一些长辈一直都很感兴趣的小辈们的终身大事，苏闵泽不只是从顾晚舟家里把思源带来了，还把负责做饭的曼姨带了过来，想了想总还是担心自己的父母和程家二老没有心情做饭，这个年，苏闵泽也担心会过不下去。

其实很多事情其实比苏闵泽和路桠想的要好过得多，苏闵泽一大早就把思源从床上叫起来了，昨天夜里那么晚的时间和顾晚舟聊了好久，思源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有些睁不开眼睛的意思，但是在洗漱完毕以后，刚下楼就看见了顾家的人和徐辰溪的爸爸妈妈都坐在了客厅里。思源忽然就抓住了楼梯的扶手不太敢动弹，跟在他身后的段临笙心里有些难过，看着他的样子缓缓下了楼将他抱在怀里说：“思源，去，跟爷爷奶奶打招呼。”

思源犹豫不决又有些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看着段临笙的眼睛，再看了一眼楼下坐在顾爸身边的苏闵泽，眼里的怯意过于明显了些，刚想伸手去抓住段临笙的手，却已经听见了苏闵泽不容拒绝的声音：“思源，下来吧。”

苏闵泽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思源记忆里的那个苏闵泽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又耐心温和的男人，他总是愿意和苏闵泽在一起，但是今天他又有些害怕苏闵泽的这个样子，转身，段临笙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直接将他抱下了楼去，然后站在顾爸顾妈面前笑了一句：“思源这几天没怎么睡好，也不太听话，叔叔阿姨别介意。”

顾爸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太好看，倒是顾妈，起身把思源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眼里疼惜着看着他说：“思源，是爷爷奶奶不好，那天……害得思源还摔了一跤，是奶奶不小心的，思源愿意原谅奶奶吗？”

思源脸上的怯意稍微散去了一些，再看了身旁的顾爸，脸上的那丝害怕还是有些明显，苏闵泽看着有些不忍心，刚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始终都低下头的思源突然出了声：“奶奶，我没事的，我是小男子汉，思源没有生气，思源没有事情的。”

到底是顾晚舟教得好，看着顾妈眼里的那丝愧疚，思源倒还是主动了一些，身旁的顾爸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碍于思源的身份，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太好看，可是顾爸却还是开口问了他一句：“昨天晚舟给你打电话了是吗？她说了什么，你们昨天聊了些什么？”

苏闵泽听得出来这是顾爸在试探思源有没有对那天婚礼以后的事情向顾晚舟告状，那样的一个瞬间，纵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不小心的事情，只是却让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思源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如果不是徐辰溪眼疾手快先把人给拉住了，那么等到顾晚舟额程景良回来的时候就一定会看见，思源的脸上不止还有那两条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制造出来的伤疤，而且可能一边的眼睛也丢了。

的确是很惊心动魄的一幕，顾晚舟拖着那一身长裙不带瞬间停顿地冲出去以后，大厅里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没有人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是隐约地记得似乎有人说了一句“煤矿出事了”又或者是记得在顾晚舟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惊恐和害怕，那是陆子寒最绝望的地方。

后来的酒店大厅就像是兵荒马乱的现场，路桠和徐辰溪来不及控制住场面的时候，思源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顾爸面前大声哭喊了出来，原本作为花童跟着顾晚舟走到陆子寒身旁的他应该站在欧晨的身旁才对，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在顾爸的面前哭了出来，徐辰溪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见顾爸一把将思源大力地推开，在摔倒的那块大理石的地面上，还散落着混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摔碎的一瓶酒。

还真是眼疾手快地把人给用力抓了起来，徐辰溪都有些佩服自己已经受伤不轻的身体，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反应能力，又像是在弥补顾晚舟一些什么一样，十年前在那条古城区的马路上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要把顾晚舟用力拉回来，今天却把顾晚舟做好了一辈子打算的思源给救了回来。

思源在那以后就没有再说过话，顾爸顾妈也是被吓坏了，眼睁睁地看着徐辰溪把思源像命一样地按在自己的怀里，躺下的那块地上好几块碎玻璃就这么硬生生地插进了徐辰溪的手臂里，血出得不多，甚至有那么一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徐辰溪已经受伤了，他阴沉着一张脸起身，连带着怀里的思源不发一语，欧晨转身跑到两个人身边的时候，徐辰溪顺手便将思源递到了欧晨的手里，然后转身看着已经呆愣的顾爸顾妈说：“叔叔，就算为了晚舟想想吧，这个孩子，即便你再恨他，也不可能让晚舟改变什么的，这是晚舟的人生，早已经过了可以让你替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这样的话其实是很残忍的，真的很残忍，路桠后来把顾爸顾妈送回酒店的时候还可以看见顾爸脸上的那一片荒凉，是的，荒凉，是路桠从未在自己的父母脸上看见过的那种恍然大悟以后的心酸和悲凉，徐辰溪的话不是谎话，是事实，只是路桠总是觉得那对于一对已经年近六旬的老人来说，未免有些过了头了，毕竟，他们其实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顾晚舟在回国的这一年以来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他们也从来都不知道，这一年里的这些在他们看来正在北京积极奋斗的年轻人可能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的生死和不知所踪，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敢说，家里的人也无从而知，即便是生气伤心甚至是愤怒，这原不都应该是他们该承受着的事情吗？

可是路桠想错了，徐辰溪的那种做法纵使是伤害到了顾爸爸，但是其实，徐辰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的话在保护思源的同时也更好地保护了在山西的顾晚舟，他不能让叶之山的人知道，思源和顾家的人相处不好再让他们有机会从顾家下手，这样的婚礼现场，徐辰溪也从来都不会相信叶之山的眼线会少。

吃饭的时候其实顾爸爸的态度就已经好了很多了，虽然那个时候思源已经被苏闵泽带去了程景良的家，但是路桠心里知道，顾爸爸脸上的那丝丝放松并不是因为思源离开了而是因为的的确确是自己放心了，大概时这几天以来，顾爸顾妈自己也想过了很多，他们不原谅的，从来都不应该是思源，就像当初顾爸从来也都不认为程景良应该成为他该去怪罪的人一样，应该责备的人是顾晚舟，是那个自己捧在手里含在嘴里都怕丢了的女儿，她爱上了，也愿意去付出了，这样的事情，顾爸顾妈年轻的时候同样有过，而不是单纯地活过。

所以应该怪罪的，不一直都是顾晚舟吗？

谁让她在已经安全了以后还是没有给自己的父母打一个报平安的电话。

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让顾爸顾妈就不生气的事情，路桠管不了，也管不了，她更愿意看见顾晚舟回来被顾爸顾妈训斥成一个不敢说话的小丫头。

所以啊，顾晚舟，你啊，要记得回来啊，路桠这么想的。

否则你怎么能够看见你爸爸给你儿子压岁钱的那一幕？

曼姨和程妈一直都在厨房里忙碌到中午，苏闵泽来的时候，程爸和程妈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思源的确是个很好的活跃气氛的小东西，大概也是在思源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儿子的影子，程爸程妈在看见拉着苏闵泽一只手的思源的那一瞬间两只眼睛就那样不约而同地红了起来，一直以来，苏闵泽把这件事情瞒了这么多年，就连程景良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已经九岁的儿子，这样的事情对于程家人来说都是很难以接受的，只是当现在，程爸程妈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生死，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去了哪里的时候，也唯有这个由自己的外甥养大的孙子可以慰藉一下自己了。

思源一路上都在手里拽着一个红色的礼物袋，苏闵泽问了他一路也没有问出来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直到带着他和曼姨进了程景良的家，思源才一脸羞涩地把礼物袋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程爸程妈手上的时候，苏闵泽才看清了那里面的东西，除了思源自己准备的两张贺卡，还有一盒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巧克力，最重要的是，那里面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丝绒盒子。

程爸程妈和苏闵泽的表情一样，在看见那个小巧精致的盒子以后，三个人的眼神都直愣愣的，像是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一般，还是思源自己把那个小盒子递到了程爸程妈的手里，然后乖乖巧巧地说了一句：“这是晚舟让我拿过来的，她昨天在电话里告诉过我的，思源本来只准备了两张贺卡的，晚舟说巧克力是她从美国带回来的，连思源都没有能吃，让我拿过来送给爷爷奶奶。”

盒子递过去的时候，苏闵泽呆愣着又听见思源开口说：“晚舟说，让爷爷奶奶相信她，还有这个，爷爷奶奶记得收好。”

苏闵泽的眼眶有些湿润，扭头吩咐了曼姨进了厨房，伸手先把思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接过了那个小盒子再递给不知道是否应该接下的程爸程妈，两个人缓缓把盒子的盖子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的确就是那一枚整个程家在程莫南还没有去世以前就想要得到的玉佩，还是那样通透的色泽，程爸把玉佩捏在自己的手里大力呼吸着，眼前思源的影子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事情一样，转眼间，程妈又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那是程莫南的字迹，但是看上去却有些显得弯弯扭扭的，那上面只有一句话：“留给思源。”

于是程爸程妈才想起来，在程莫南去世的当天，顾晚舟带着程莫南去了医院的楼顶上，那是程莫南自己要求的，顾晚舟带着他上楼去像是在躲避着程家的内讧一样，那些烦心的事情让程莫南看得眼里心里都不好受。

程爸程妈想得没有错，思源的身世就是在那天的医院楼顶上告诉程莫南的，那枚玉佩也是在那天留下了一张纸条，顾晚舟原本是打算要还给程莫南的时候再由程莫南自己转交给程家人的，只是程莫南自己不愿意，他更愿意相信三番五次都要把玉佩还给自己的顾晚舟而不是自己养了很多年以后的儿子，这些儿子，又有什么用呢？

一直到午饭之前，其实程家的氛围一直都还算不错的，程妈和曼姨在厨房里始终都在忙活着大年夜里要准备的饭菜，而程爸也和思源一直都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些什么东西，至于苏闵泽，他除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陆祁的电话是在中午午饭以前打过来的，他一开口便是一句：“除夕夜快乐”，苏闵泽反驳了一句“滚蛋”，然后两个人才说起了正事。

“宁依微那边怎么样了？晚舟的意思是，如果叶之山不预备放她出来，或者，你们可以想想办法让她自己离开叶之山的控制……”陆祁的话说得很直接，苏闵泽皱了皱眉问他：“让宁依微离开叶之山对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坏处，但是，陆祁，这对我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

站在医院走廊上的陆祁回头看了一眼守在医院病房里一整天的顾晚舟说：“对我们是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对于叶之山而言一定是有坏处的，他没有了宁依微这个把柄，思源也就安全了不少，而且对于叶之山而言，他应该也和我们想到一起过，宁依微一定与叶可儿联系过了，但是现在有一件事情比较让人放心，闵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至少，叶之山没有从一开始就监听了宁依微和叶可儿的联系。”

“如果我们比他们快的话，闵泽，或许我们很快就可以回来了，你们和施家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吗？”

苏闵泽抿了抿嘴，有些迟疑地开口说：“施然让我们明天一早去她的办公室找她，我想，她大概有了很大的把握让我们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联系，但是施然没有明确说过什么，只是说让我们尽早过去，我想，施然那边可能有了些什么东西，但是在电话里不方便说，而且……我在想，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事情……陆祁，其实我多少还是有些心慌的。”

“别慌了……”陆祁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先想办法把宁依微的事情解决了吧，如果真的要让她离开叶之山的控制，你们应该把她放在哪里，还有就是，你们怎么控制她？”

苏闵泽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语气有些沉重道：“我先看看郁铭有没有关于叶可儿的新线索，然后再考虑应该怎么处理宁依微的事情吧。”

对于宁依微，其实苏闵泽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是好，一直以来，因为宁依微被叶之山控制着，其实对于顾晚舟这边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叶之山替他们解决了一个需要实施防范的危险，虽然为了不引起事端叶之山不得不这么做，但是不管怎么样，思源是安全了，如今要把宁依微想办法摆脱掉叶之山的控制，其实对于思源而言，至少叶之山不会再特别需要他了，但是宁依微又成了一个大威胁。

然而他们可以想到的事情，叶之山同样是可以想到的，宁依微现在对于两边的人而言都没有什么用处，唯一的用处就是联系到一个叶可儿而已，现在明启因为煤矿的事情引发了不少的纠纷，他们不止是需要知道程景良到底是否能否度过危险期，还需要一个可以有名有份的人物来主持大局，这个人无非就是现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的叶弋。

龚城已经失去控制了，大概也是失去理智了，叶之山控制不了他，那就更加不能控制不了叶弋，程景良现在背了骆山煤矿的黑锅，煤矿的事情纵然是明启房地产从一开始就扔了包袱，但是还是没有能彻底打消社会公众的不满，更何况叶之山最希望的并不是由程景良来顶替掉深厦骆山煤矿的黑锅，而是由龚城来这个黑锅，只是现在就连和叶之山勾结在一起的深厦省政府的那些干部都没有敢再与明启的人联系过地宫的事情，美国的买家却又催得很紧，当初那些与明启房地产一起投标的公司如今都在看叶之山的笑话，现在叶之山的确是已经手忙脚乱不知道应该筹谋了，顾晚舟的思路是没错的，现在就是一点点拆掉叶之山计划的最好时机，既然是这样的话，或者真正该做的，就是从程爸这边下手了。

午饭以后，思源嚷着要下楼去放烟花，苏闵泽给思源拿了几粒糖放在手里笑着说：“让奶奶和曼姨带你下去怎么样？让我和爷爷下一局棋好不好？”

苏闵泽的余光看见了程爸眼里的狐疑，只是他也不知道苏闵泽心里的想法是什么，干脆就笑着把程景良放在家里的棋盘拿了出来任由着思源拉着曼姨和程妈的手下了楼，苏闵泽转身的时候，程爸还一边摆着棋子一边喝茶对他说：“难得你和景良都是喜欢下棋的人，我看你们这几个年轻人倒是都对象棋和围棋挺感兴趣的，还有则喻也是，他陪着景良他爷爷下棋的时候……”

“姨爹，景良不是你的儿子吧？”

苏闵泽无意真的想要打断程爸的话，只是他字字句句里的那些美好回忆让苏闵泽心里有些难受，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也并不是苏闵泽一开始在心里打下来的草稿，只是情急之下的自我保护而已。

所有的事情并没有尘埃落定，苏闵泽却突然又看见了自己的自私和对全天下都开始不在意的那种心情，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耻，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只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弃了对除自己之外的人的感受的考虑真的是一件相当不应该的事情。

因为程景良从来也没有自己身陷囹圄就不在意过他的感受。

程爸没有怪罪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因为苏闵泽的话愣了半晌，看着苏闵泽有些愧疚的脸低下头去看着那些没有来得及摆好的棋子，伸手去收下棋子的时候，苏闵泽却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程爸说：“姨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程爸看着苏闵泽的脸笑了笑，那一瞬间，那样不计较的眼神和笑意，苏闵泽总觉得像是看见了已经去世的程莫南，无所谓因为什么，苏闵泽还是低下头去把程爸收到了一半的棋子再摆了上来，轻声道：“姨爹，都是为了景良好，我们需要知道，所以……我知道我大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

“好了你别说了……”程爸摆了摆手，看着苏闵泽摆在自己面前的棋子说：“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会把这件事情查出来的，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再去想，我也以为，时间已经久远到足以让我忘记，景良他不是我的儿子……”

苏闵泽把手里最后的那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上，然后给程爸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道：“这是景良放在茶柜里第三层的茶叶，是姨爹你最喜欢的翠芽，景良把茶柜的茶都做了标记用来防止我们这些人随便喝他的茶叶，第一层的那些茶叶都是他用来招待客人的，第二层的全部都是我们平时来的时候可以喝的，第三层……”苏闵泽把茶放在程爸的面前，很轻很轻的一声茶杯触碰到桌子的声音，却在程爸的心里稳稳地落了下去，“第三层，景良说是专门给您和爷爷准备的，除了给你们带回宁远了，还有一部分就是放在第三层的茶柜里面等着你们什么时候来北京可以喝。”

程爸的双眼通红，看着苏闵泽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他明白苏闵泽的意思，程景良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其实并没有他在意的那样重要，真正重要的应该是在程景良看来谁才是他的父亲，从小到大只知道给脸色和鄙夷的大伯父，和视自己为己出的程爸，在程景良看来，无论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程爸都应该明白，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景良出生的时候，他妈妈已经进了医院好几天，只是我和他妈妈命苦，没有能留住那个孩子，那个时候我大哥家里出了些事情，我哥那几年刚升了官儿，当时这孩子出生其实都是瞒着的，在医院的时候还是他爷爷托了关系悄悄生下来的……”

程妈妈其实一向身体就不怎么好，当时怀孕的时候又因为程爸的工作其实并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加上身体不好，孩子生下来刚没几天就夭折了，当时的陈映岚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媳妇伤心难过，自己的儿子虽然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但是和其他人一样，他们都不敢告诉程妈这件事情。孩子夭折以后没几天，当时程爸他们用来隐瞒程妈的理由也都用得差不多了，刚好程家大伯母就被送进了医院生下了第二胎。

那个时候计划生育进行得如火如荼，程家大伯父刚好因为这件事情头疼得不知道怎么办，孩子是足月出生，程家大伯母的身体又一向都养得好，陈映岚当时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婴儿房里的自己刚出生的孙子，突然就抓住了程莫南的手，两只眼睛里的情绪复杂到让人看不透，然后，陈映岚言辞切切地对程莫南说：“把这个孩子还给老三家吧，就告诉老大，这孩子夭了吧……他们家现在也不可能再养第二个孩子了，可是老三家……连个孩子都没有啊……”

当时的程莫南是非常惊讶于陈映岚的这一番话的，毕竟，他们的大儿子，是叶之山的孩子，这样果断地把叶家的血脉入了程家，程莫南的心里除了惊讶和不知所措以外，更多的，其实对陈映岚的感动。

“所以我们查到的信息是没有错的，景良他……真的是大伯父的儿子？”苏闵泽的手有些颤抖，看着一脸泪痕的程爸也有些恍惚，“这件事情除了您和景良的爷爷奶奶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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