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弋和叶可儿见面，是在见过了程景良以后的事情，原本也是不想去见面的，只是龚城却一直通过叶可儿那边给叶弋打去了电话，虽然心里明白自己的行踪不可能不被叶之山的人查出来，只是要叶弋这么直接了当地去见见叶之山的人，叶弋心里终归是有那么一些不太愿意的意思，但是打电话的人好歹是自己的妹妹，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他又哪里真的忍心在来了山西以后不去见一见这个被叶之山拿出来作为交易的人？

吃晚饭的人只有叶可儿和叶弋，只是同在这家酒店的人却不止这两个人，叶弋心里明白，周围这四五桌人，都是叶之山派来“保护”叶可儿的，切着自己面前的牛排，叶弋眼睛都没有抬，只是问了叶可儿一句：“怎么，龚总经理不是应该来见见我这位大舅哥吗？”

叶可儿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只是皱眉看着正把自己面前的牛排和他那份已经切好的牛排交换的哥哥埋怨了一句：“哥哥明知故问，你又何必这么说话呢，我已经很受不了了。”

“那能怪谁？”叶弋依旧只是低头切着面前那盘牛排，说了一句：“当初让你不要回国，在国外老老实实待着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回来掺和这些不该是你掺和的事情，在国外不愁吃喝，日子过得难道不比你回国更舒服？”

叶可儿生气地怒灌了一整杯红酒，眼珠子瞪着自己的哥哥，愤愤道：“怪谁？你就是怪你那位心上人的好姐妹吗？没有她，难道我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吗？哥哥，我就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了，你又何苦这样难听的挖苦我？我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这样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你又何必再心理不平衡呢？”

叶弋的话让叶可儿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平静下去不少，转瞬间换在脸上的便是一丝冷笑，看着自己的哥哥说：“哥哥，你说，顾晚舟会不会在很多年以后，悔不该当初呢？她一个人受罪就算了，哥哥，要是她身边的人都会这样爱而不得，顾晚舟会不会特别想死啊？”

叶可儿的话让叶弋后背一凉，表面上波澜不惊地看着自己面前带着诡异笑容的妹妹，问了一句：“这是顾晚舟的弱点吗？”

叶可儿冷笑了一声，坐正了身体用叉子叉了一块盘里的牛肉放进嘴里，脸上的表情是有那么一些得意地说：“哥哥怎么可能不知道顾晚舟的弱点是什么呢？就连没怎么跟顾晚舟交过手的龚城都知道，顾晚舟这个人的死穴就是不能动到她在意的那些人，据说那个宁依微就是这么报复她的，我觉得，其实挺有用处的，而且效果特别好。当初她一把火烧了顾晚舟在宁远的家，虽然没有伤害到她家里的人，但是我看，顾晚舟也因为这件事情都要疯了。”

“你打算做什么？”叶弋的语气有很难察觉的慌乱和怒意，叶可儿却得意地轻俯下身，看着自己的哥哥诡异地挑起了一边的唇角：“哥哥，其实我觉得，就算爷爷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她应该也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的，而且就算她愿意，哥哥应该知道，爷爷是一定不可能同意她嫁进叶家的不是吗？所以啊，我觉得，或者她嫁给她爱了多少年的那个莫则喻，还是不错的，知根知底，相互之间照顾得应该会更好。”

叶可儿的话结束了好久，叶弋都没有回答她什么，也没有要转移话题或者做些什么事情的意思，只是坐正着身体默默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那盘牛排，一直到那盘牛排吃完，，服务员上来了甜品，叶弋还是始终都沉默不语。叶可儿在自己面前的甜品解决了一半以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他：“哥哥，你其实算得上得到了爷爷的真传。”

喜怒不形于色。

叶之山最擅长的事情。

晚饭之后，叶弋和叶可儿同乘一辆车回了煤矿，见到龚城的第一眼，叶弋就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他：“北京的记者在哪里？”

龚城闻言轻轻一笑，看着叶弋常年的一脸淡漠的样子，挑眉道：“怎么刚来了不过几天而已，叶少爷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倒戈了？这未免会让叶董事长有些不满吧？”

叶弋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被威胁到的样子，只是哼笑了一声冷言讽刺龚城：“不过就是投机取巧得到了个好运气，龚经理何必这么堂而皇之地觉得自己可以提醒我些什么呢？”

这话的确是戳到了龚城的痛处，他自己在心里也总是会忍不住地拿自己与程景良相提并论，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在叶可儿身上，还是在公司里的能力，亦或是现在都被叶之山利用到山西来做了一次可笑的棋子，龚城事事都会在心里抑制不住地与程景良相互比一比，比来比去，龚城总是输的。其实龚城知道，如果自己没有爱上叶可儿，没有爱上这个明知是在互相利用却还是愿意为了她被利用的女人，大概他和程景良依旧是曾经最好的铁搭档，只是男人啊，从古至今，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自己所爱之人和所拼出来的江山呢？

唯有江山与虞姬不可辜负。

不忍辜负。

龚城有时候也算是觉得欣慰的，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也算是与程景良不相上下了，毕竟，他爱着顾晚舟，也同样是愿意付出生死的代价，纠纠缠缠了十几年，一个人在北京等待了八年，即便是没有结果，但是好在，程景良知道顾晚舟值得，就像龚城现在也知道，即便他到最后都不一定可以得到叶可儿的心，可是那是值得的，他不后悔。

冷嘲热讽的话几句便算了，叶可儿是个识相的，没等到龚城说话便直接把叶弋挽着往煤矿的办公室里去了，叶可儿那样的行为倒是让两个预备要针锋相对的男人有那么一些错愕，但是转而叶弋便想明白了，大概是那个电话是没有白打的，人呐，重要的，就是应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见到苏瑾的时候，叶弋并不意外她和夏明成的目光，好在龚城给两个人的待遇还算得上是不错的，即便是没有衣来伸手，但是也总算是没有亏待两个人的意思，只是苏瑾，那一个给叶弋的耳光，却没有对这样的不亏待有那么一些感谢的意思。

“我原本以为你只不过是对不起程景良，他们好歹，也算是把你当做了难得的知音，你不稀罕这样的身份，也大可不必把它踩在脚底下。”

苏瑾的话说得叶弋一阵语塞，就连平时见惯了叶弋骄傲不屑样子的叶可儿都被自己的哥哥这副模样给惊了一下，看着振振有词的苏瑾，叶可儿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只是推了推自己的哥哥，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叶弋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苏瑾的一声冷笑，她挑着眉毛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看着他，说：“能怎么了？你这位曾经在宁远酒吧当老板的哥哥，明显是心里知道，他对不起的人，又岂止一个程景良呢？倒还真的是枉费了沈洛在知道我回宁远以后拜托依晨来找我帮你宣传你的酒吧。”

“那不过就是她一个人想得太多了。”叶弋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苏瑾有些觉得哭笑不得，只是来来回回也见过那么几次，“就是一个小小的河边酒吧而已，我在那里定下来，又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是不是能挣钱，我哪里又那么在意呢？她，就是瞎操心，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不会告诉我，让我多多用行业规矩把你的小资酒吧描写成青年酒吧的风格了，她还不是希望你的酒吧可以少一些应酬的醉汉多一些文艺的小青年？你以为她不知道你就很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用钱砸人的土豪？叶弋啊叶弋，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不是她。”

叶弋没有回答苏瑾的责难，只是仰着脑袋环顾过了四周的装修，看着一脸冷漠的夏明成和苏瑾笑了一句：“苏大记者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关注关注自己的事情吧，其他人的事情，你又何必那么在意呢？要知道，现在孤军奋战的，可是你啊，而不是在北京的那十几个人吧？”

“顾晚舟还有三天就要结婚了，苏大律师要是真的这么懂，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好姐妹，多替她悲伤一段日子，何苦在这里伤感我是否对得起谁呢？”

苏瑾闻言一笑：“我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嫁不嫁是她顾晚舟的事情，即便这场婚礼举办得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好歹，晚舟付出去的代价换来了她想要的结果，即便是不能完全达到目的，但是好歹，她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可是叶大少爷啊，你可知道相比之下，你和你的妹妹，又有多可悲呢？”

这两句话逼得叶可儿瞬间就从叶弋的身边冲了出来，作势就要往苏瑾的脸上抽去，只是手臂尚没有落下去，就被苏瑾身边的夏明成捏住了整个手腕，叶弋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个人的较量，久了，才淡淡吐出一句：“放开。”

夏明成看着叶弋平静如水的样子，只是捏住了叶可儿的手腕力气松了一丝，然后对叶可儿轻笑道：“听闻叶小姐是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姑娘，大概是不太懂什么叫做逆来顺受吧？还听说叶大小姐曾经在医院也这样不知道轻重过，怎么，叶董事长还是没教好叶小姐吗？”

“你说什么！”叶可儿的尖利的声音让三个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夏明成忍下心里的不耐，抬手将叶可儿连人带手都扔开去，坐回自己的沙发上淡淡一笑：“你惹不起顾晚舟的，你也惹不起她身边的人。”

叶可儿气愤之余被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她有些诡异的笑容挂在脸上，看着满脸自信的夏明成讽刺道：“惹不起？哈哈哈哈，夏明成啊夏明成，如果你们这么不好惹，怎么又会受到这样的阶下囚待遇？”

“难怪叶小姐长得那么沉鱼落雁，原来营养都不在脑子里了。”苏瑾的话音刚落，正要作势重来的叶可儿却被叶弋拦住了，他抓着自己妹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瑾和夏明成，淡淡开口道：“先求自保吧，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呢？”

叶弋离开以后，苏瑾整个人便向突然垮了一样，整个人缩在夏明成的怀里，轻声嗫喏着：“我总是以为，那扇门打开以后，我们就会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夏明成只是搂着自己的未婚妻轻轻一笑：“你信不过他们，还信不过你的好姐妹吗？”

苏瑾信得过，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顾晚舟如果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甚至叶弋都已经到了山西，很明显，大概是程景良的大限将至了，苏瑾不敢去想，程景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顾晚舟会怎么样，大概是会疯的，不，是一定会疯的。

苏瑾了解顾晚舟，她知道，如果等到程景良的命真的把握不了的那天，顾晚舟一定会选择牺牲程景良来换回所有人的活路的。

“晚舟一定会这么做的。”

苏瑾的双眼紧闭，有些不忍心的样子，她开口对夏明成说：“千万，千万不要走到那一步。”

顾晚舟是个连自己都下得去手来牺牲的人，何况是其他人呢？

顾晚舟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衡量，就是衡量利益，她认识顾晚舟这么多年，顾晚舟遇见任何事情都是这么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包括高二时候的比赛，或者是遇见宁依微对她的报复和针对，还是最后终于不得不离开去美国躲了八年，都是顾晚舟在仔细衡量了所有人的利益以后，所做出的决定。

就像是程景良也总是会这样去衡量一样，要不然也不可能会这么多年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总还是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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