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寒离开以后，顾晚舟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好久，他答应了明天接到了徐辰溪他们之后就约时间去婚纱店拍婚纱照，那是双方父母都乐意见到的事情，也是叶之山乐意见到的事情，叶之山在此之前还对顾晚舟说过，顾律师和陆律师结婚的事情一定应该要公布天下才可以，这才是他明启房地产应有的风范，也是他叶之山应该替顾律师和陆律师做的事情。只是顾晚舟又不蠢，叶弋已经定下了下周一的机票要去山西，叶之山想要顾晚舟和陆子寒尽快拍好婚纱照的原因不也是要让叶弋带过去给程经理好好给个真心实意的“祝福”吗？那点小算盘打得让顾晚舟都觉得有些幼稚，可是叶之山却是乐此不疲地像是在玩着小游戏一样的。

一包烟抽完，顾晚舟才从沙发上起身，关掉了客厅的大灯，顾晚舟看着一楼走廊上的小夜灯缓缓地走了过去，敲开曼姨的房间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的样子了，二楼思源和段临笙讲故事的细碎的声音早就低下去好长的时间了，顾晚舟推开了曼姨卧室的门，站在曼姨的面前看着她，轻声道：“曼姨，您怎么还没睡？”

“我……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睡不着。”曼姨强装着镇定走到了自己床边坐下，看着已经坐在了对面沙发上的顾晚舟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一样惊得跳了起来，起身把自己桌上的一壶茶倒了一杯出来递给了顾晚舟，“顾律师，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顾晚舟接过茶喝了一口，听了曼姨的话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没什么事情，曼姨，我只是想来问问您，您儿子的病，好一些了吗？”

“好了好了，好好好多了……好多了……”曼姨的慌不择路让顾晚舟忍不住皱起了眉，她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右手的食指磨蹭着茶杯的边缘，没有看曼姨却说起了话：“曼姨，您这是怎么了？这么紧张，脸色也不太好，是生病了吗？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然，就算您儿子有了肾源也怕您有心无力啊！”

曼姨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便瞪得老大，她坐在床边惊恐地看着对面皮笑肉不笑地顾晚舟，额头的边缘开始渗出了一些细密的冷汗，她听见顾晚舟说：“曼姨，您可千万要注意了，您难道真的以为您儿子的病只需要等到肾源就算是个最好最完美的结局了吗？曼姨，难道医院的医生没有告诉过您，可以移植的肾也可能在人的身体内产生排异反应，这样的情况出现，您儿子的命也等于是吃了毒药！另外，您儿子即便是换了肾了，您又怎么敢保证在换肾以后的三四年内他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呢？曼姨，您可千万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就忘了您儿子以后的生活，真正需要您的那个人，不是能让您儿子换到健康的肾的人，而是您的儿子啊曼姨！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曼姨的眼神从惊恐到惊慌失措，再到最后的死水一般地不知道在看着卧室的什么地方，她抬眼看着一脸镇定的顾晚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好长时间的重担一般，她终于对着顾晚舟开了口：“顾律师，你还是什么都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思源失踪的时候。”顾晚舟也不再跟她演戏，看着她的如释重负的样子直接了当地告诉她，“曼姨，您知道吗？其实让思源从学校失踪真的是一个很不聪明的办法，这个方法叶之山居然也会同意让你去做，倒是很让我觉得奇怪，原本以为他会想一些更加聪明的办法让您带着思源离开的。”

曼姨的语气重重的，带着颓丧和内疚时候的无措，她对顾晚舟说：“这个办法就是他想出来的……他说这样的方法虽然危险，但是也最容易让你们相信，因为平时，思源能出门的机会和次数太少了，叶之山说，如果在那些情况让思源失踪，只会更引起你们的注意，所以……他说，还不如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因为叶之山一直都觉得，你们很相信我，非常非常相信我。”

“呵……”顾晚舟轻轻地笑了一声，看着曼姨的样子说道：“我们曾经真的是很相信你，非常非常地相信你，叶之山说得没错，最起码他明白，思源对我的重要性，曼姨，我想其实您应该也是很清楚的，否则我也不会把思源委托给你。曼姨，你还记得吗，我把思源带回家的第一天，我就问过你，如果您对我家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和紧张，您可以离开，我不会怪您……”

顾晚舟也是在那以后才开始调查曼姨的身份和家庭背景，才知道曼姨原来有一个身患尿毒症的儿子，靠着曼姨好几份钟点工的工作来维持着生命，那之后，顾晚舟知道曼姨家里欠下了不少的债务，才开始在背后帮她还清，只是一切的事情顾晚舟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她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思源会被叶之山盯上，不，确切地说是，她没有想到叶之山会知道宁依微，还会和宁依微联手，更加没有想到叶之山会可耻到告诉曼姨那些顾晚舟替她还的债都是他叶之山的功劳。

“顾律师，既然您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假装什么了……都是我对不起您，害得思源受伤，还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顾律师，您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我求您……”曼姨挣扎着哭喊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顾晚舟的面前，顾晚舟赶忙伸手要去扶她，却被曼姨拦住，她的双手扑在顾晚舟的膝盖上哭喊着：“顾律师，但是我求求您，我儿子马上就可以得到肾源了，医院说，已经有一名马上就要去世的志愿者可以给我儿子捐肾源了，顾律师，我求求您，我不求您可以原谅我，但是……但是我求求您，您让我看着我儿子做完了手术，等到手术一结束，您要怎么罚我，把我送进牢里，我都没有怨言！我只是希望，看见我儿子做完手术……顾律师，我求求你了……”

“曼姨，您先起来……”顾晚舟要去扶她，曼姨却跪在她的面前泣不成声，顾晚舟把自己从表哥家离开的时候就拿在手里的文件拿了出来递给曼姨，“曼姨，你先起来，你看看这个，这是云医生从上周开始就调查到的东西，还有郁铭在全国医学器官库里查到的数据，您先看看，快起来……”

那是云见浅和郁铭一起调查到的资料，昨天郁铭刚刚整理出来的东西，顾晚舟今天拿到手的时候，已经是顾不得是不是有陆子寒在身边还是要去机场接徐辰溪的父母了，在回来的车上看了一路，顾晚舟心里只是觉得叶之山简直是不要太可耻，一个不知名的小保姆也要骗，不得不说，叶之山的心机和城府跟他的卑鄙无耻比起来，还真的是九牛一毛。

“您儿子需要的肾源，其实早在您和思源被绑架之前就已经找到了，但是那个时候医院联系不到您，云医生查过，早在思源失踪前的一个多月，其实您在医院的账户和所有事宜，基本上都是叶之山在派人负责了对吧？”顾晚舟看着曼姨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可是那次的肾源，叶之山却拒绝了，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告诉你的，但是，郁铭抽出来的数据表示，医院的确是给过叶之山联系的，而且还催了他三次，但是叶之山那段时间一直没有派人去把那笔手术费交上去，所以……最后肾源就给了天津的一个医院里和这个肾源相匹配的病人……曼姨，那段时间，您是不是让叶之山觉得您做错什么事情了？”

曼姨听完了顾晚舟的话瞬间就哭喊了出来，她双手揪着那叠文件捂在了自己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晚舟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曼姨，在我看来，叶之山只会因为你没有遵照他的要求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你，但是，我不太明白，你和思源当时还在他的控制之下，是你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吗？”

“我……”曼姨哭喊着在顾晚舟的怀里用力摇头，“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啊……我都是听他的安排，就连思源被那个女人打骂我都没又管过，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啊……我的儿子啊……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曼姨……”顾晚舟扶起她，转身从桌上抽了纸巾给她拭去了脸上的眼泪，“您听我说，现在的情况是云医生在联系全国各地给您注意您儿子可以匹配上的肾源，但是，曼姨，我们需要您做一件事情。”

“顾律师，您说！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您让我儿子可以换肾！顾律师，我求求您！”曼姨说着就要跪下去，却被顾晚舟一把揽住，顾晚舟看着曼姨歇斯底里的样子，轻声说道：“曼姨，我不需要您做什么事情，只是，因为您在医院的那些事情都是叶之山的人在负责，所以即便我们找到了和您儿子相匹配的肾源，叶之山那边也会想办法阻止的。”

曼姨闻言心里又紧了一下，她伸手紧紧地捏住了顾晚舟的，哭喊道：“顾律师，那我可怎么办啊，我不能让我儿子死啊，我儿子这辈子什么好事什么福都没有享过，现在这个样子，顾律师，我实在是不想我儿子就这么丢了命啊！”

“曼姨，您听我说，所以云医生在医院的档案里做了点手脚，我们会偷偷把您的儿子转移，用另一个已经死了的病人来代替他，然后把他送到天津一家医院，曼姨，您放心，那家医院的院长是云医生念博士时候的导师，该说的云医生都告诉过他了，您大可放心，所以，我们需要您去见见那具尸体，然后签下那张死亡证明。”

“可是……可是那样的话，我儿子以后可怎么办？”

“他会有一个全新的天津户口的身份，这些事情，郁铭都会替他处理好的，但是，我现在担心的，就是您一定要骗过叶之山手底下的那些人，哭也要哭得像样，否则……曼姨，您能明白我的意思的。”

算是和曼姨达成了这件事情的协议，顾晚舟回到卧室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思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床上，而且还没有睡着，顾晚舟坐在床边轻声笑骂他：“你从临笙哪里跑出来，他居然都没有发现吗？真是越来越不学好了，你在看什么？”

思源的手里拿着一本顾晚舟的书，顾晚舟进房间的时候他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那是顾晚舟很早以前买来的小说，大概是在大一的时候，《岛上书店》，那个时候刚看完这本书没有多久的顾晚舟只觉得那本书除了暖心之外，还有不少扯淡的地方，等到了美国以后，顾晚舟了解到了不少的美国制度，才知道，其实那就是很写实的一本故事。对，是故事，而不是小说，像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样，发生在一个小岛上而已。

“这个书签……”思源从书里把一张书签拿了出来举在顾晚舟的面前，“这个书签是程景良送给你的吗？”

“嗯，他高中的时候送给我的。”顾晚舟把那枚书签从思源的手里拿了出来，手指抚摸上那上面的名字，顾晚舟笑笑，“你从哪里找到这个书签的？我记得，它应该不在这本书里才对。”

“这是我看完《宪法历程》以后从那本书里拿出来的，”思源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我一直都在用。”

“你喜欢这个吗？”

“还行吧。”

“这是你……这是程景良亲手做的。”

“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还行吧，那个时候，他各方面都还算是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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