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思源怎么样了？”顾晚舟直截了当地开口，保镖将数据线连接到顾晚舟的手机上开始追踪来电信号，那边的宁依微轻轻笑道：“我的儿子，我能对他怎么样？自然是会好好疼爱他了，毕竟我怀胎十月，你以为生下他这么容易吗？”

宁依微的话让沈洛，欧晨和郁铭三个人瞠目结舌，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晚舟，眼里的诧异和惊讶洪水一般溢了出来，顾晚舟忽略了三个人的惊讶，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笑，幽幽对宁依微说道：“你是不会伤害你儿子，只是不知道等杨薇和谢依依知道这事儿，她们会怎么对待你儿子？”

顾晚舟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是颤抖的，她当然相信宁依微即便不爱思源这个儿子最起码也不会伤害他，只是她不知道宁依微体内的另外两个人格会怎么想，换做是杨薇和谢依依本人顾晚舟倒也不用这么担心，只是宁依微体内的杨薇和谢依依却是已经被宁依微自己魔化过的人，是两个对程景良有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的女人，对于宁依微有了程景良孩子的事情，这两个人格是一定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做出什么不让人揪心的事情的。

“你不用吓唬我顾晚舟！”宁依微的情绪显得有些急躁，“我早就跟她们两个人一刀两断了，现在连她们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思源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么会让人伤害他呢？在我去思源上下学路上等他以前，我就已经和杨薇还有谢依依划清界限了，谁知道她们是不是去找景良了，这两个贱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依微，难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比得上我家更安全吗？我这里有保镖看着，有保姆哄着，还有思源最喜欢的玩具和零食，难道我家不是你和思源待着最安全的地方吗？”顾晚舟的声音开始变得温和又有诱惑性，电话那头的宁依微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就听见思源揪心的哭喊声：“晚舟！晚舟你在哪儿！你快来救我，快来救思源回家！我听话，晚舟！”

宁依微的情绪像是一下子被点爆了，她对着顾晚舟大吼道：“顾晚舟你这个贱人！你想骗我儿子回到你家是吗？你想让我儿子认你当妈吗？顾晚舟，你做梦，你想都不要想！嘟嘟嘟……”

电话挂断以后，顾晚舟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去看一旁的保镖，后者皱着眉头轻轻晃了晃脑袋的回答让顾晚舟有些抓狂，沈洛忙不迭地走过来抓住顾晚舟的手，脸上的惊讶和诧异还未褪去，她开口问顾晚舟：“晚舟，你告诉我，思源到底是谁？为什么宁依微说思源是她的儿子？那思源的父亲呢？是……是景良吗？”

顾晚舟晃着自己的眼睛四处张望着什么，半晌，才把自己的视线挪到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沈洛身上，身旁的欧晨和郁铭也带着浓浓的惊疑看着自己，顾晚舟笑了笑：“是啊，思源就是程景良的儿子，是八年前把我逼到美国去以后的一个笑话！”

沈洛的手从顾晚舟的手上缓缓摔下去，她蹲坐在顾晚舟的脚边，眼睛扫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真空袋里的童装的保暖内衣，她一把抓了过来，喃喃道：“所以，思源是我的侄子？他居然是我的侄子？那为什么你之前要瞒着我们？”

“因为程家不会接受这个孩子的，包括一直希望程景良可以成家的程景良的爷爷，这对程家来说不是喜事而是耻辱。”顾晚舟的话让三个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毕竟是程景良的儿子啊，好歹也流着程家人的血，“即便程景良的爷爷因为自己时日无多而接受了，我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把思源带出来让他认祖归宗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叶之山现在虎视眈眈，把思源的身份曝光无异于是又给了他一个完美的人质。”

更何况叶之山的目的就是让程莫南死，最好痛苦地死去，死不瞑目是最好的，让叶之山知道程莫南死前还见到了自己的曾孙完成了一个遗愿，叶之山只会在思源认祖归宗以后再把思源灭口，让程莫南真真正正地死不瞑目。

警方赶到的时候，顾晚舟的电话刚挂断不到十分钟，转眼到了下午，所有的人忙着做笔录和提供线索也没顾上时间，宁依微的电话再也没有打来过，保镖的负责人带了两名保镖跟着警方回到了派出所协助调查，又加派了几个人过来加强了顾晚舟家附近的监控，莫则喻回来的时候，沈洛和欧晨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大家的晚餐，顾晚舟则在客厅的沙发上和长汀讨论着山西的情况。

莫则喻的苍白脸色让郁铭有些疑惑，伸手拍了拍坐在厨房餐桌上的他，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洛和欧晨闻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莫则喻急忙摇头说没有，又看见是沈洛和欧晨在做饭，才想起来问道：“阿姨呢？今天怎么是你们俩做饭？”

换来了三个人的沉默，莫则喻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们，余光瞟到客厅里，顾晚舟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几台机器，他起身走过去，顾晚舟还没有挂掉电话，他回头问郁铭：“这是什么？你们怎么不说话？”

顾晚舟那句“有徐辰溪的消息给我打电话”落了口，莫则喻的视线就飘到了她的身上，她看着莫则喻一脸的困惑，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叹气道：“让他们给你解释吧，我现在好累，我想先休息一会儿。”说完，顾晚舟起身往楼上去，四个人看着她走到了楼梯中间突然停了下来，垂下眼睛却没有在看他们，顾晚舟淡淡道：“对了，我和陆子寒分手了，他要去明启帮他们扩大规模，我也从启程辞职了。”

像是在说一句“吃过饭记得洗碗”一样地随意，四个人甚至都还来不及消化顾晚舟的话，她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留下了四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莫则喻伸手摸着自己的头，问他们：“怎么回事？”

顾晚舟回到卧室的时候，坐在床边的段临笙正带着笑意看着她，她楞了一下，转而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段临笙起身把顾晚舟扶到床边坐下，再将人顺着床让顾晚舟躺了下去，轻声道：“睡吧。”替她掖好了被子，段临笙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她，顾晚舟把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握着段临笙的，问他：“临笙，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来了？”

段临笙摇了摇头，低头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我只是好像对宁依微这个名字有很强烈的抵触感，大概是我的海马体起反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洛他们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晚舟，”段临笙抬起头来问她，“宁依微伤害过我吗？”

她伤害过吗？

顾晚舟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段临笙的这个问题，应该算不上伤害过他才对，事实上正好相反，宁依微应该对段临笙很好才对，毕竟是为了程景良，程景良在意的人，宁依微有什么理由不去在意？

当然，这个范围内是不能包括顾晚舟的。

顾晚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段临笙这个问题的时候，段临笙又给顾晚舟抛下了另一个顾晚舟知道怎么回答又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他说：“晚舟，你当年出国，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去学法学吗？沈洛和欧晨说，你是为了完成学业，但我总觉得不是，因为我好像记得，你不是为了学习出国的，我大概是记得的。”

不知道怎么的，顾晚舟突然就想到了下午在启程的时候，杨桥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不明白的，就干脆不要明白了”，顾晚舟觉得这句话现在就非常适合说给段临笙听，眼前这个男人现在拥有着最纯粹的心，她怎么忍心去打破，让他看到多年前他痛苦地在电话里问自己：“为什么就丢下我一个人了？”

顾晚舟舍不得，她也做不到。

只是段临笙不依不饶，总是想要知道顾晚舟当年是如何离开的中国，陪着顾晚舟在床边说着什么，看着她慢慢睡去，段临笙出了门，楼下的四个人正坐在餐桌旁，桌上是刚刚做好的饭菜，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段临笙自己心里清楚，即便是自己失忆了，也知道今天听见的“宁依微”给所有人带来了不好的事情，思源被她带走了，谁还有心思吃饭呢？

缓缓下了楼，才听见莫则喻正在说着什么，三个人在一旁的脸色越来越显得不安，段临笙走过去坐下，开口问莫则喻：“是不是程老爷子出什么事儿了？”

莫则喻今天去医院陪了一天的床，回来说的事情不能不让段临笙联想到程莫南的病情，他的表情不太自然，段临笙有些心急，又问了一句：“是不是程老爷子病情恶化了？还是怎么样了，则喻你说啊！”

那支嘴边的烟被莫则喻抽到了一半，段临笙和沈洛几个人的眼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拧灭了手里的半截烟，说话的声音跟着吐出的烟一起飘在厨房的上方，他说：“景良的爷爷一直在自己偷偷吃药，晚舟之前给他停药他自己也没有停过，云见浅现在给他调整了药方，他还是在吃药，今天云见浅给他把脉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身体真的差得不行了。”

他的话刚说完，段临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样，半晌，大家都在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开口问莫则喻：“是对心脑血管有麻痹作用的药吗？”

四个人惊异地看着他，沈洛抓住段临笙的手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临笙，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段临笙最近的确就是在慢慢地恢复着自己的记忆，尤其在睡觉的时候，梦里总是许许多多的零碎片段在脑海中漂浮着，却总也凑不齐，像是段临笙总梦见自己坐在一个图书馆里，和一个男人一起坐在一个图书馆里，又或者，是时常坐在一个木板路上，双脚总是放在一条清澈碧绿的河水里，再不然就是梦见他跟几个人站在河边，像是在和谁吵架，有个女生的背影带着决绝离开，还有他在一个停车场前，跟着另一个人，像是程景良，一起跑到停车场的右边，有个男生抱着昏过去的顾晚舟，所有人围在一起，心慌得要命。

“我大概记得一些东西，只是……都不是特别完整和清楚的事情，大概记得……云见浅似乎是跟我说过……”段临笙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保镖的声音：“顾小姐，您休息了吗？沈小姐，你们在家吗？”

郁铭开了门，两名警察和三名保镖走了进来，带着十一月初的寒风，保镖开口就问：“顾小姐呢？”

“她在楼上休息，怎么了，是不是查到什么了？”沈洛显得有些心急，郁铭招呼着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接过了保镖带过来的文件，保镖的负责人指着自己带来的两名保镖对几个人说：“这两位就是负责今天接送思源的保镖，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是阿姨和思源在学校的时候就被人掳走的，他们在学校门口还没等到人。”

“难道没等到人你们就不知道进去找找吗？”沈洛的情绪有些不客气，“这件事情还是因为晚舟收到了恐吓她的快递才被我们知道的，这中间都好几个小时了吧？你们都是干嘛去了！”

两名保镖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时无奈地解释道：“我们打过电话给阿姨，阿姨说思源在洗手间上厕所，还要等一会儿，我们等到学校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又给阿姨打电话，还进了学校去找，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可是阿姨也接了电话，说是还在厕所，没说几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莫则喻正要开口，一位警察便提醒道：“后来我们通过手机调查了通话记录的录音，发现后来的电话都不是阿姨接的，只不过是像那个声音而已，估计那个时候人就已经被绑走了，怪不了他们，他们在笔录里提到过，顾小姐只让他们在学校门口等着阿姨去接人，因为顾小姐不希望学校的其他人用特殊的眼光去看待思源，所以每次几乎都会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等着阿姨把思源接到车里来，通常是一个人在车上，一个人陪同到学校门口。”

“学校的监控呢？”欧晨问他，“学校不是有监控吗？你们也没有查到什么吗？”

“我们查到的只是阿姨带着思源进了洗手间，然后有两个人把人从洗手间迷晕了带出来，一直到学校的后操场……你看，”说着，一位民警拿出了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指给几个人看，“这里就是学校的后门，他们带着思源和阿姨就是从这个们离开学校的。”

欧晨把照片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问道：“难道后门没有保安吗？”

其中一位民警点了点头：“我们去学校查过，后门常年没有保安，只有监控，所以这个画面才能保存下来，你们看，这个地方靠近巷道，周围交通比较繁华，作案人敢在这个地方直接把人带上车证明他们是有很大的信心可以把人带走的。”

“我们在北京周边的高速公路查了所有的监控，没有和这辆车同样特征的车辆离开北京，我们也排除了换车的可能性，所有与这辆车上的两个作案人差不多特征的司机都查过，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人离开北京的可能，至于市内的车辆，我们局里还在看监控，我们是先过来给你们通知一下大概的案件进程。”

两个警察说完刚要离开，就听见楼上传来顾晚舟的声音：“电话呢？她给我打过来的电话没有追踪到手机定位，但是如果用通话记录来调查，查到她的可能性会不会大一些呢？你们试过了吗？”

一位民警点了点头：“正在查，因为号码是未知的，通知通信总部查号码也需要一些时间，我们来之前刚刚收到了号码，现在应该正在定位吧。”

警察离开以后，关上门的沈洛抬起头来看着在二楼走廊上呆滞的顾晚舟，问她：“晚舟，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吗？”

“景良的爷爷那边是什么情况，”顾晚舟缓缓走下楼来，“我刚才都听见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程景良的爸妈知道了吗？他们是什么态度，我给云见浅打过电话了，她待会儿会过来和我商量她今天和主治医生谈过以后的结果。”

“景良的爸妈还能怎么说，老爷子一心寻死，他们倒是想拦着，也得能拦得住啊！”莫则喻的语气带着顾晚舟很少见到的无可奈何，“景良现在又去了山西，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哪儿来的那些药？”药不是一直都放在小陈和医生那里吗？”顾晚舟坐在沙发上问他，段临笙给她递了一张披肩搭在身上，“难道医生也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有药吗？”

“现在大家都很奇怪这件事情，你说这老爷子平时的换洗衣服都是叔叔阿姨做的，他们也从没在衣服里发现什么，护士和小陈每天送过来的药也都是云见浅亲自配好了送过来的，哪儿能有给他继续吃药或者把药藏起来的机会？”说到这儿，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郁铭走过去开了门，进来的人是云见浅和小陈。

晚上八点以后的北京灯火通明，还是没到夜生活的时间，坐在落地窗前最享受的事情就是看着脚下如蝼蚁一般的车辆穿行而过，永不停歇。手边摆着的是上世纪70年代的红葡萄酒，叶弋拿着手里精致的刀具轻松地切割着自己面前的那份七成熟的牛排，不时抬起头来对陆子寒笑道：“难怪顾律师喜欢来这儿，这地方还真是不错，装修和地段都是上好的，厨师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份牛排的黑胡椒放得刚刚好，你和顾律师还真都是有品位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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