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去到陆子寒的妈妈陈燕珍家，是在顾晚舟手头的两个案子结束以后，两个人下午手牵着手从律师事务所离开，顾晚舟让陆子寒把车停在了商场门口，拉着他进去买了不少水果和厨房里用得上的东西，看来看去顾晚舟少不了拿上一个豆浆机和一个酸奶机，一边看着手里的机器阅读着售货员递过来的说明书，一边对陆子寒说：“酸奶机呢，阿姨肯定用得上，上次去你们家就看见阿姨可喜欢喝酸奶了，阿姨做饭手艺这么好，一看就知道是个喜欢自己动手的人，酸奶机买回去让你妈妈自己做，也比外面加了东西的酸奶强，对吧？”

陆子寒笑着拍了拍她头，连声说是，顾晚舟皱着眉看着他，手肘往陆子寒肚子上轻轻用力，两个人却都笑了起来。买完了东西再到陈燕珍家里，已经是晚上七点，陈燕珍喜滋滋地刚把饭做好上了桌，顾晚舟和陆子寒也才刚好走到门口敲了门，三个人坐上了饭桌，陈燕珍心情明显很不错，尤其是在看见顾晚舟拿在手里的酸奶机以后，心里觉得这个儿媳妇也算是自己赚到了，自己喝酸奶这么多年，也没见自己的儿子想起来给自己买一个酸奶机。

晚饭吃了一半，顾晚舟的碗里已经被陈燕珍屯得满满的，看着自己面前摆得满满的饭碗和手边的一碗陈燕珍熬了好久的浓汤，顾晚舟感觉自己如果继续按照这样的标配吃下去，嗯……高二时候的那个体重估计离自己是不远了。投着求救的目光看向陆子寒，却发现这厮正端着一碗汤美滋滋地忽视了自己的眼神，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时用余光递给自己的幸灾乐祸。

陈燕珍拿着筷子又给顾晚舟夹了一块红烧肉，笑眯眯地问她：“晚舟啊，什么时候能和你爸爸妈妈见一面？你和子寒也都见过家长了，我们家长也该见一面不是？你看看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你们老家拜访一下他们？我一个人去总比他们两个人过来方便，是吧？”

顾晚舟拼命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对着陈燕珍期盼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而又有些为难地皱眉道：“我也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到底是您去还是我爸妈来都有点问题，我爸妈都还没有退休呢，我担心到时候您去了他们也很难招待好您。”

“没关系没关系，”陈燕珍急忙摆摆手，“那不都是一样吗？你啊，听阿姨话，今天回去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问一问，怎么样？”

一旁的陆子寒用筷子敲了敲碗的边缘，皱眉道：“妈，皇帝不急太监急，您先让她好好吃饭，我们这也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陈燕珍收了筷子对着陆子寒嗔怪道：“是，你是不急，都见过了家长了也没见你向晚舟求婚，这么好的女孩子要是不要你了我看你去急！”

“求婚”两个字从陈燕珍的嘴里一出，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尴尬，陆子寒和顾晚舟一直都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从恋爱到结婚似乎真的是差了点什么，可是再想想，从恋爱到见家长，似乎真的没有再缺什么了，陈燕珍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恍然大悟了一下，嗯……所以智商越高，常识越少是正常的事情吧？

吃完了饭陆子寒送顾晚舟回家，两个人坐在车里依旧还是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挨到了顾晚舟家的楼下，下车前，陆子寒终于开口道：“我们……好像真的差了一个环节。”

顾晚舟转身开车门的动作停在那里，心里骂着陆子寒你是不是傻，哪有人谈个恋爱还少个环节？你是官司打多了吧？可是嘴里却只能强硬地回答道：“嗯……”

陆子寒似乎也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问题，沉默了一会，伸手将顾晚舟拉近自己，开口说着这么久以来的事情，他说：“晚舟，其实这么久以来，我看着你对待程景良的态度甚至都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我，还是你对我真的只是一个救了你性命的回报，可是后来我想，管他呢，你顾晚舟现在是我的女朋友，这就够了，我应该有这个信心可以让你真正地爱上我，我也更加不该怀疑你……那天在宁远，我配合你演了那场戏，不是因为我想对程景良宣扬我对你的占有权，而是我知道，我知道你那样做的初衷除了帮助朋友还有脱离程景良，我知道……你在表达，你是真心要和我在一起的……”

顾晚舟是个难得主动的人，这个突然的吻也把陆子寒吻得有些吃惊，看着身体放矮了自己半个头的顾晚舟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的样子，陆子寒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伸长了手臂把顾晚舟一把搂紧夺回了主动权，退出了她缠绵却生疏的吻笑着看着她说：“接吻的时候是要闭着眼睛的。”

顾晚舟的气还没缓过来，陆子寒的湿热已经再次覆盖了上来，温柔的灵活侵略了自己的整个口腔，顾晚舟双手捏紧了陆子寒的臂膀，陆子寒的唇边浮起了一抹笑意，又闭上了眼睛往更缠绵吻去，顾晚舟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车里弥漫着缠热的暧昧气息。

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顾晚舟脸上的绯红还没有淡去，从包里掏出了钥匙开门，却发现路桠还没回来，打了电话给她，又听见手机的声音是在自己的卧室里传出来的，顾晚舟的手捏紧了走廊旁的一支路桠的高尔夫球杆，手机铃声停止的那一瞬间突然转身向门口跑去，却被身后的一股力气狠狠地搂在了怀里。

是程景良！

顾晚舟在昏暗的走廊上闻见了他的气味，他重重的酒味却还是掩盖不了的那股顾晚舟熟悉的皂香，顾晚舟紧绷的神经也在那一瞬间突然全部放松了下来，手里的高尔夫球杆被右手一抬敲上了程景良的背，听着他闷哼一声，顾晚舟却还是没能顺利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路桠呢？”顾晚舟问他，路桠的手机在卧室里，证明她是回家了，可是人不在程景良却出现在自己的家里，顾晚舟倒是很好奇程景良用什么办法把路桠给骗了出去。

“她去楼下咖啡馆和她的客户聊天了。”程景良嘴里的酒气更烈，顾晚舟扭头皱了皱眉，把鼻子埋进了他的衣服里，程景良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真是小鸟依人啊，陆子寒可真是有本事！”

顾晚舟抬头开始用力挣脱他，却被程景良整个将她翻身压在墙壁上，顾晚舟咬牙问他：“那个所谓的客户是你找来的？”

程景良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说：“嗯哼，一个碰巧认识的生意伙伴。”

“果然是巧！”顾晚舟的双腿被程景良压制住，手也根本动不了，“放开！”

程景良冷笑着将她手按在墙上，一只手收回来用力捏住顾晚舟的下巴，说话时嘴里喷出的强烈酒气：“刚才在车里陆子寒是不是这么吻的你？”说完，顾晚舟的唇被程景良用力咬住，他辗转在她的柔软上缠绵却撕咬着，顾晚舟用力反抗着，可是她越用力，喝了酒的程景良也更加用力，程景良的舌头挑开她的牙齿时，她低了头便咬向了他的下唇，血在两个人的口中蔓延开来，程景良却突然笑了起来，邪气凛然地看着她说：“怎么了，嫌我的吻技不如陆子寒？我其他技术肯定比他好，要不要试试？！”

说着，程景良开始在顾晚舟的身上用力，顾晚舟强烈挣脱着程景良开始撕扯自己衣服的双手，顾晚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睛里冲了出来，顾晚舟拼了全身力气用力推开他，听见他撞在对面墙上“咚”的一声，顾晚舟压抑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在那一刻被自己用自己最看不起的方式发泄出来：“我说过，你如果这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

程景良的酒劲醒了不少，看着把自己紧紧缩在楼梯角落的顾晚舟哭得不成样子，程景良不知道这是顾晚舟压抑在心里多久的情绪了，能让她哭成这个样子的事情……这么多天了，程景良却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她的情绪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像多年前她告诉自己顾爸出轨已经一年一样，顾晚舟到底，还是把自己掩藏得太好，或者说，到底，程景良还是赢不来她的那份信任。

“晚舟……”程景良轻轻蹲下身体唤她，手向她的肩膀伸过去，却感受到她的强烈拒绝和逃避。

“你一定要这么伤害我吗？”顾晚舟抽泣着声音问他，转头看着程景良时，眼里的猩红让程景良心底一疼，程景良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八年前，我得不到一份信任，我怕得躲到了美国八年，八年后……回国听见你说了一句我爱你以后就看见了明启发出的订婚申明，用着男朋友的身份在所有人面前昭告了天下，骗了爷爷让我想离开却顾虑多多……到头来告诉我一定会放了我，却在今天闯进了我家说着侮辱我的话……程景良，你一定要这么伤害我吗？”

“不是……”

“不是？”顾晚舟突然笑了，“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顾晚舟伸长了手臂把自己的毛衣袖子挽起，指着那条五厘米的伤疤问他：“这个样子不是？还是你觉得这个不够？我当初爱你爱了这么多年……程景良，你让我在那样尴尬的爱里看着你和别人谈情说爱了两次……如今我总算是对得起自己了，你又何必要来纠缠我呢？！你就像我身边的一个瘟神你知不知道！”

又何必让我再想起我八年前的那份自以为伟大的牺牲是一场笑话呢，又何必让我再想起你和宁依微还有一个孩子呢，又何必让我再想起你让苏闵泽帮你养了一个儿子八年呢，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言不由衷的情况下伤害我呢？

“晚舟……””

“你走吧！”顾晚舟的眼泪任意流着，她强忍着在心里的那些话，就像长久以来堵在滚滚洪水大堤上的一块石，那些争先恐后的眼泪终于冲破了重围，石头也像多年前顾晚舟丢弃在中国的那份绝望，再也没有人想去拾起。“滚啊！”

程景良沉默着站起身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良久，顾晚舟缩在楼梯的身子越来越紧凑，程景良站在那里，借着客厅透出的昏暗灯光，两个人的影子一大一小地打在地板上，程景良多少次想要蹲下身去将顾晚舟一把搂在怀里抱得紧紧的，那样八年来的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内疚和思念，那晚故作决绝的告别和果断，都只像一场做了好久的磨人的梦……程景良到底，还是没有那个胆子敢放心大胆地去拥抱她，一如八年前的懦弱，才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凄凉局面。

一楼的门突然开了，路桠从门外进来，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在楼梯上缩成一团的顾晚舟和站成了化石的程景良，顾晚舟红肿着一双眼睛抽泣地看着路桠，从楼梯上踩着光脚冲进了路桠的怀里，路桠抱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皱眉看着程景良说：“请程总监趁早走吧，晚舟怀孕了，情绪太激动容易动了胎气。”

楼梯上的程景良睁着两只同样猩红的眼睛看着在路桠怀里缩成一团的顾晚舟，缓慢抬了脚步从楼梯上“嗒嗒”地走下来，路桠冷着一张脸看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程景良背对着顾晚舟说：“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我发誓，这次你真的可以相信我了……因为……我要和叶可儿订婚了，就在下个月初……爷爷那边我会去解释的，你不用担心……医院那边，从明天开始，你想去便去，不想去，也不会有人再强迫你了……”

顾晚舟靠在路桠的肩上顿了抽泣声，看着门口的颓唐背影，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恭喜。”

“呵……”路桠总觉得程景良的背影隐约颤抖了一下，“谢谢。”

脚刚跨出去没多远，顾晚舟的带着鼻音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程景良，但愿老死不相往来。”

眼泪始终氤氲在眼睛里不愿意出来，程景良抬头眨了眨眼睛，笑了一声：“但愿。”

那个但愿像是耗尽了程景良全身的力气，他笑着走进了电梯，摇摇晃晃的脑子里充斥着他和顾晚舟的曾经。

但愿……顾晚舟，我只但愿从未认识过你，我只但愿从十五年前就应该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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