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辰溪一连着半个月都来回于医院和自己的诊所之间，何光旭不时地病情起伏让徐辰溪在病人和医院两头有些自顾不暇，再加上徐辰溪被自己从前的研究生导师邀请一起研究一项关于人格分裂与间歇精神病患者的调查，正月没过多久，徐辰溪便有很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飞机上来回于山西与北京、上海之间，何光旭的病情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关心，只是每天都能从他的病房里透过自己在那里安装的摄像头看见何光旭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样子，那只让徐辰溪便更加觉得没有什么可值得自己公开给程景良的事情了，暂时就先养着他吧，何光旭醒过来的短暂时间，看着徐辰溪的眼神和他紧握着徐辰溪手掌的力度，都让徐辰溪觉得，不管哪个煤矿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他都应该治好何光旭。只是后来不时会在北京待一段时间的他，总是会在面对程景良时有些顾虑，到底是个有医师资格的心理医生，控制情绪的能力和调节自己的能力自然不会太差，趁着这天刚好也在北京，把刚到手的资料熬夜整理完，徐辰溪第二天下午便去了医院看望程景良的爷爷。

徐辰溪到病房的时候，段临笙正在给程莫南做检查，盯着老人家老老实实吃完了药，程景良才刚刚从游乐场项目的场地回来，难得见到这么多青春正茂的年轻人，程莫南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那天被顾晚舟打了几个耳光的程景良也没有再强迫医院对自己的爷爷进行副作用大的治疗，再加上段临笙在对老爷子进行检查以后发现程莫南的身体机能的确因为年纪大了而太差，程景良也不敢乱来，毕竟比起程老爷子可以陪着自己的私欲，程莫南的身体在程景良重新获得了理智以后，理所当然的更加重要。

几个人陪着程莫南在病房里吃完了饭，顾晚舟才提着一盒蛋挞点心走了进来。

“晚舟今天很忙吗？”程莫南接过顾晚舟给他递过去的蛋挞问她，“今天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你，是不是官司很忙吗？”

顾晚舟看着手里的蛋挞笑道：“刚跟我的当事人吃完饭，今天的官司还算是顺利，对方赔了钱，我的当事人还算满意。”

“你是个聪明孩子，”程莫南笑着说，“凡事好像都很难让人不满意。”

顾晚舟低头笑着，身旁的几个男人坐在一旁聊天，病房外便传来了叶之山苍老却有力的笑声：“程老头子说得不错，顾律师的确是个很难让人不满意的人。”

随着叶之山一起进病房的，除了他身边常见的那两名保镖，还有从头到脚一身阿玛尼的叶可儿。甜美笑容的脸上是对程莫南的揪心的担忧和对程景良的浓浓爱意，看得顾晚舟的后背有些麻麻的凉意，段临笙偷笑着把顾晚舟拉到自己身边站着，给叶家两爷孙让开了路。

“程爷爷！”叶可儿乖巧地样子也很得程莫南的欢心，叶之山坐在床边的沙发笑盈盈地看着她，说了一句：“可儿总说要来看你，前段时间怕她影响你休息也没让她过来，今天追着我非要跟过来，我就带她过来了。”

叶可儿挪着步子走到了程景良身边，眼里的幸福感看得徐辰溪和段临笙一阵好笑，两个人只当是千金大小姐又缠着程景良，都在悄悄笑程景良的活该，一旁的程景良表情却一成不变，倒是眼神里多了不少顾晚舟难得看见的冰冷和距离感。

程莫南把桌上的蛋挞盒子抓过来递给叶可儿，笑着说：“来，吃个蛋挞。”

“倒是不担心影响我休息，我这个身体我自己也知道，怎么会影响呢？人来了啊我这里热闹，不像你，老不死的倒是越活越精神！”

“哈哈哈……这不是得多活得就一些看看这些年轻人的好日子吗？”叶之山的笑声让站在一旁的顾晚舟有些失神，年轻人……哪里就这么轻易地过上好日子了？叶之山的心也算得上年轻了，都说人越活越怕老，可是叶之山，倒像是越活越……不像一个老人。

程景良跟着段临笙和徐辰溪去了办公室，顾晚舟离开病房去护士那里取药时，叶可儿也从里面跟了出来，程爸程妈吃过晚饭便离开了，留下叶之山和程莫南两个人在病房里聊着什么，顾晚舟从护士长那里了解过程莫南的情况，转身要离开时却被叶可儿拦住，看着眼前瘦小精致的妙龄女子，顾晚舟感叹世上美女多倾城。

“叶小姐有事吗？”顾晚舟问她。

叶可儿看着她的眼神里水波潺潺，甜美可人的笑容挂在脸上，纤细的手臂突然往顾晚舟的脖子一挂，搂住她说：“谢谢顾律师替我照顾爷爷那么久的时间，我和景良哥哥一定会感谢你的！”

顾晚舟有些恍然，叶可儿说完又笑着推开她说：“祝顾律师和陆律师白头到老，也邀请你们来参加我和景良的订婚典礼。”

“订婚典礼？”

面前的叶可儿羞涩地点了点头，纯真无害的模样看得顾晚舟都有些酥酥的，想起了叶之山那个晚上对自己说过的话，顾晚舟似乎明白了什么，程景良那晚告别过去一样的话语……顾晚舟彻底明白了。

“好，”顾晚舟笑，“祝你们幸福。”

“嗯，”叶可儿有些激动地点点头，顾晚舟低头打算离开，叶可儿带着纯真笑意的话却在她耳边响起：“那就请顾律师以后不用再来医院了吧！”

顾晚舟停在距离叶可儿不到五步的地方，身后的叶可儿缓缓转身走到她的面前，明明是那样的甜美模样，可顾晚舟却看出了不少趾高气扬的样子，一如往常的甜美温柔的笑容，顾晚舟却听出了一丝威胁和炫耀：“说到底程爷爷是景良的爷爷，这以后顾律师和陆律师的关系……总是麻烦顾律师，我和景良也会于心难安的，而且可儿也应该慢慢学着照顾别人，你说呢，顾律师？”

叶可儿脸上的甜甜笑容没有褪去，越显无辜的的眼神看得顾晚舟也有些不忍，不过那该是八年前的顾晚舟才会有的不忍吧……

“好，”她笑，“我懂了。”

再离开时，叶可儿没再拦住她，顾晚舟没有对叶可儿有什么不忍，她只是觉得叶可儿说得也没错，程莫南和她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的，因为不管她以后会不会和陆子寒在一起，她都不会和程景良在一起。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这个逻辑顾晚舟是可以接受的，她又为什么不接受呢？毕竟也是一个让她可以脱身的好办法，这样的一场欺骗的戏码，也早该停止了，这是她所需要的才对，只是，顾晚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居然多出了那么一份不舍……到底还是程莫南的病给了自己一个拖延的借口，与程景良在一起照顾程莫南的日子……快结束了，那就好好结束吧，到底，这说来说去也是一个要来临的日子，顾晚舟，你早该知道才对，那就不要再失落了。

没出息，顾晚舟想。

病房里，病床前的电视里依旧播放着李幼斌版的《亮剑》，那是程莫南最喜欢看的，激情澎湃的枪炮声总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活在那个热血的年代，难得有那么好的时候，让他感觉自己可以年轻一些。

“这么多年了……”叶之山从身边的保镖手里接过自己泡着茶的保温杯喝了一口，“你还是这么怀念那样的生活吗？”

程莫南捏着电视遥控依靠在床上，眼睛盯着电视说：“因为那个时候，人人心中坦荡，也没有人心里，能有多少算计，可以连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算计上……那个时候啊，才是好的。”

“呵！”叶之山哼了一声，又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你不算计别人，别人就一定会算计你，就像自己的兄弟把自己的爱人算计走了，你又能怎么办？”

“罢了，”程莫南放下遥控从床上躺了下去，“到底，你还是在怨我的，随你怎么想吧，只是你曾答应过我，要好好待他。”

“我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不会像你那样阳奉阴违，你放心。”

程景良进来的时候，叶可儿正坐在床边给程莫南递着茶水，眼睛扫了一遍病房，连顾晚舟的包都没看见，身后的徐辰溪跟进来问了一句：“晚舟呢？”

叶可儿笑着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个人说：“顾律师有事，让我告诉你们一声，她先走了。”

程莫南伸手把程景良招到自己身边，有些带着火气的样子让程景良有些疑惑：“你是不是惹晚舟生气了？”

程景良带着孩子气的表情看着自己撅着嘴的爷爷笑道：“您觉得我敢吗？”

这话逗得程莫南哈哈大笑，一旁的叶之山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徐辰溪和段临笙倒更像是习惯了程景良对顾晚舟的“畏惧”一样，笑得有些习以为常，只是徐辰溪无意中却看见了叶可儿眼神里不一样的情绪，他只觉得那样的情绪很熟悉，似乎在什么人眼里看见过，那样的不屑和不甘心……谢依依！她多年前看顾晚舟的眼神就是那样的怨怼……到底是程景良的瘟神体质总是那样容易给顾晚舟带来不幸。这都八年过去了，也没能给她改变什么，徐辰溪又忽然觉得顾晚舟可以和陆子寒在一起，或者真的是件好事，至少生命安全是可以保障的，事实上徐辰溪心里更多的想法是，至少顾晚舟离开的可能性是大大降低了。

“也不知道晚舟要怎么摆脱程老爷子心目中的孙媳妇形象。”徐辰溪坐在沙发上悄悄开口，对程景良的无奈和顾晚舟的尴尬不言而喻，可更多的还是对程老爷子身体和心理承受能力的心酸，可身旁的段临笙却淡淡开口，削瘦的下巴扬起指着叶可儿道：“那位大名鼎鼎的叶大小姐，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孙媳妇吗？”

“什么意思？”徐辰溪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能接受，这和让程景良接受谢依依或者宁依微有什么区别？

“景良决定和叶可儿订婚了，就在下个月。”

没有多余的情绪，段临笙早早就知道了，对程景良的心酸和无可奈何，他也早就表达过了自己的感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和程景良还在家里打了一架，醉得一塌糊涂的两个人到最后哭成了两条流浪狗，段临笙破口大骂程景良没出息，也破口大骂自己也要对顾晚舟的离开负责任，只是说来说去，段临笙又如何忍心看着自己多年的兄弟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到底还是无可奈何，面对着顾晚舟已经怀孕的形势和程莫南临终前的唯一心愿，程景良的选择，段临笙又怎么会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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