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朦胧，逐渐清晰。

一面镜子倒映出一个少年的脸。

他满脸青肿，嘴角带血，右眼甚至被打得有些睁不开了。

低下头，一身沾满土渍的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有几根不知名的草黏在了领子上。

放下了手里的镜子，就看到正前面一张红木的办公桌后面坐着某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桌子上一张名牌用金灿灿的写着“校长”两字。侧脸扫视四周，左边是一帮表情严肃的老师家长，右边是一群穿着校服却显得流里流气的学生。

他们不停地在议论着什么，很吵闹，少年却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听不清。

直到那位“校长”叫唤了少年，他才如梦初醒般听清了周围的话。

就听校长道：“我知道，这件事啊是他们起的头，你是受害方。但是，你也不该跟他们动手啊。”

少年怔了怔，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直接了当的反问：“可他们打我了，我还击，不应该吗？”

校长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们打你当然不对，但是你完全可以找老师解决啊，本来就是校园里的小小冲突，你这么一搞连教育局都知道了，这变得很难收场的知道吗？听我的，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忍忍就过去了，咱们读书就是成为一个有气量的君子，不要理会他们那些坏学生的挑拨，学业才是最的……”

“可他们说我是‘野孩子’……”

“呃……”

“他们说我是没人养大的野种。”

“……”

“即使是这样被人羞辱，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吗？校长？”

一连多的问题让这位校长有些无法回答，他表情也从假笑逐渐变得不耐烦。

少年甚至能从他眼里看到一股“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厌恶眼色。

校长最终冷下脸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古人教导咱们的，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学校可不欢迎不听话又喜欢冲动的学生，假如你再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而且说到底，你哪次不是被人打成现在这副鸟样？你明知道会被揍惨还要上，是想故意把事挑大好让大人来帮你收场吗？”

——收场？靠谁？靠你这个把那帮坏学生就这么放了的校长吗？

少年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依靠别人替他伸张正义。

他只是抿了抿嘴，答道：“我只是想赢一次……”

——只要赢了一次，把那些家伙打怕了，那么他们就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吧。

这才是少年内心真正的想法。

然而，校长却笑了，笑容里满是对一个看不懂形势的少年的嘲蔑：

“你怎么可能赢呢？你是绝对赢不了的，死心吧——”

“夜霜同学……”

“嗬呃——”

夜霜从回忆中惊醒了。

脑海中那张轻蔑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可随着眼前景物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还在实战区的某个测试房间里。

从朝妤晞指导了他一些实战技巧后，夜霜就在这里跟全息投影的人偶做单独练习。

仔细算算，他已经在这间房间里呆了快两天的时间了……

这两天里，他旷了上午的课程，实战课也被朝妤晞默许不用参加，除了吃饭可以说的时间都花在了这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累到在坐下休息时不自觉的睡着，做了刚刚那个充满不快回忆的梦。

“哈……该死。”

叹了口气，夜霜挣扎着爬了起来。

想都不想，他抬起手示意房间里的一个电子眼，随着在凭空出现的虚拟键盘上一阵熟练的操作，又一只人偶的样子被投影到房间的正中心，得到命令后作出了准备攻击的态势。

——“你醒了。”

就在这时，“旅者”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嗯。”夜霜若有若无的应着，一边到人偶面前准备好，“我睡了多久？”

——“十多分钟，大概。”

滴——

话音未落，就听到刺耳的电子音响起，夜霜被击中了。

夜霜吐出口气，重新开始，嘴上接着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哼，说得叫了你就能醒似的。”

“我当然……”

滴——

他又没闪开攻击。

——“小睡一下也好。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很容易引起精神疲劳，到时候事倍功半岂不是很亏？”

“也是。”

滴——

夜霜又又又被打中了。

他自己都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怎么这都打得到我”。

可“旅者”并没有在意，好似根本听不到一样，只问：

——“昨天朝妤晞说的‘那个办法’，还记得吧？”

夜霜怔了怔，眼里闪过一丝不情愿，却还是应道：“嗯，当然记得。”

——“那就好。那今天她又教了什么？”

夜霜稍稍回忆了一下。

今天朝妤晞并没有多教其他的实战技巧，简单来说就是觉得夜霜学得太杂没用处，所以只是口头上的提醒一些战斗要点、胡子非的特殊能力，以及让夜霜明天去库房领取武器。

让夜霜比较在意的还是她所提到的【神通力】。

如之前夜霜所知的那样，每一位摩卡西亚学院的学生多多少少都会含有诅咒，而这些诅咒并不只是单纯的赋予他们体质上的强化，更多的还会因为外界的因素或者宿主本身的关系发生“衍生变异”。

变异出来的特殊能力就被冠以“神通力”之称。

有趣的是，夜霜知道，神通力是佛教用词，意指“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用这个词汇来代指弑神者们的能力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神通力的“神奇”显然已经有些超过夜霜的想象了……

虽然获得神通力的途径只有“诅咒”，但由此引发的变异和能力的发展方向却有几万种可能，所以基本上在摩卡西亚学院里的每一个人的神通力属性与发挥方式都各有不同。

好比夜霜这一次的对手胡子非一样，他的神通力就属于“雷”。

长久以来，人类总会不知觉的将能够掌控雷霆闪电的神明视作拥有极高神格的存在，不管是希腊神话的宙斯还是北欧神话的索尔。而不出意外，在摩卡西亚学院里，这种概念也可以延伸到神通力属性上。

雷电赋予了胡子非极强的贯穿力和速度，这让他几乎所向披靡。

可以说，胡子非能现在如此好的成绩，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他如此顶级的神通力属性。

综前所述，神通力可以算得上是最能显著提高一个弑神者能力的基石了。

假如硬要找出比它更实用的优势的话，恐怕也只剩下最无可挑剔与匹敌的属性——【特殊血统】了。

只是，说到血统时，朝妤晞就没再往下深究了。

毕竟血统拓展开来的知识一整天可能都说不完——朝妤晞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看来这个朝妤晞还挺用心的嘛，这种东西要换我肯定懒得跟你解释这么多。”

听着，夜霜不免蹙眉：“不是吧……”

——“说白了，神通力就是特异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而且你放心，你拥有的这副身体可是独一无二的，即便他再厉害你也不会有风险的。”

滴——

那个烦人的电子音再一次响起了。

在刚刚回溯神通力的过程中，夜霜又不知道被击中了多少次。

心情焦躁不安，身体上的破绽也越来越多，警报一连嘀嘀嘀的乱响一通。

这一次，夜霜没有立刻重新开始。

他躬身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汗如雨下，自言自语道：“是啊。”

然后，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就像只永远碾不死的蟑螂一样烦人……”

“旅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没必要赢。”

像是心底深处被触动一样，夜霜的眼眸微微颤抖。

他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反驳，只是抿紧了嘴唇，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用无力的声音，带着一分自嘲的苦笑应道：

“嗯……是啊，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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