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

古丽拜克然木是个守寡多年的女人。带着两个还上小学的孩子，日子过得很艰难。这样的日子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呢，没有人能告诉她。街坊邻居都劝她再嫁，可她总是摇头不言语。乡亲们知道她为了两个孩子情愿这样，只是苦了自己。

平常家里没什么收入，孩子还都小，都在上学，家里连一只羊也没养，养了几只母鸡下了蛋，也舍不得吃一个，卖了，买点儿盐、醋什么的勉强够了。还好，院子里有几棵杏树，每年都很丰产，可她和孩子们舍不得吃一颗，两个孩子上学的学费就指望这几棵杏树了。杏子熟的时候，她就拿到巴扎上换几个钱，哪敢乱花一分，不是学校减免了一半学费，就那几个钱也是不够的，两个孩子早就上不起学了。虽然，她没有多少文化，可他知道孩子是不能耽误的，这辈子她不指望什么，只有孩子是她的希望。

两个孩子很懂事，看着熟透的杏子又黄又多，真让人眼馋，可两个孩子从不上树摘一颗。古丽拜克然木有时也心疼孩子，就说：“木塔力甫你上树摘几颗杏子和弟弟吃吧。”两个孩子很懂事地摇头说：“妈妈，我们不馋，刚树上掉下了几个，我们洗了吃了。”古丽拜克然木心里就有一点儿酸。这是过得什么日子，连自己家树上结的杏子都舍不得吃，还敢想巴扎上那些好吃的东西吗！

她常常怨自己的命苦，早早地就死了男人，撂下这个家真够她受的，家里外面就靠她一个女人，有多少心酸，有多少难言之隐，她都得顶着、扛着、撑着，不然怎么办，一个女人没人疼没人帮日子真不好过。

日子苦点儿难点儿都没什么，一咬牙也就过去了。可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总是一脸淫邪地笑着，总想占她的便宜，哪怕是嘴上占点儿便宜也不放过。最让人头疼，特别那个叫鲁孜克的家伙，没事了就跑来坐在大门外，拨拉那把破多浪热瓦甫，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歌，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腾出这些老箱底儿，听了就叫人恶心、肉麻。村里那些多事的女人，就找到了嚼舌根的话引子，就会编出一大堆有声有色的故事。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人怎么活得这么无聊，她招谁惹谁了，干嘛要伤害别人呢！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弱者，这是一个多么不公平的世界。好像寡妇就该承受这伤似的，真是太欺负人了。她不想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她下定决心，下一次鲁孜克再来，一定要让鲁孜克知道一个寡妇的厉害，一个没了男人的好女人也是不好惹的。

古丽拜克然木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然鲁孜克这家伙会得寸进尺的，村里那些多事的人也不会闲下嘴来。可是，这个时候，她拿起来什么都觉得不够顺手，真恨不能一下子就把这个不要脸的鲁孜克打回喀什老家去。她拿起小坎坎（维吾尔人一种劈柴的工具），又撂下了，拿起一把坎土曼也觉得不适合，最后拿起一把四齿红柳木叉，感觉很好，她就把红柳木叉靠在大门墙里，只要鲁孜克来，一定要让他知道一个寡妇的厉害。

她一想到鲁孜克这家伙被红柳木叉捅了四个眼的样子，心里就有一股快感。可她转念一想，要是红柳木叉一下子就捅死了人怎么办，那可是要偿命的。孩子还都小，没了父亲再没了母亲，这两个孩子可怎么活下去。想着想着，她就落泪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这么难呢。真是应了老人们说的一句话：死不起也活不起。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得一鼓作气，不然思前想后的一琢磨，就什么也干不成了。其实，她知道鲁孜克这家伙想什么，也知道这个人并不坏，只是打光棍打急了眼，想找个老婆而已。鲁孜克是喀什人，多年前流浪在这里，没家没业也很可怜。可古丽拜克然木不想再嫁人了，只想把两个孩子抚养大，也就心满意足了，没想那么多。

鲁孜克这家伙又来了，他并不怕村里人看他的热闹， 反而觉得很得意。抱着那把破多浪热瓦甫“嘭嘭”地弹，沙哑的喉咙唱个不停，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哄笑声。还有人喊着：鲁孜克，别弹了，反正别人也装听不到，干脆叫出古丽拜克然木再弹再唱吧。

鲁孜克依然不停手中的热瓦甫。又有人对着屋里喊：喂，古丽拜克然木，你听到了吗？出来吧，就答应鲁孜克兄弟的求婚吧。他可是一个好人，人也勤快，就是少人疼少人爱。

哎！你听听这些无聊的人都怎么了，让鲁孜克都欺负寡妇的门上了，他们还当玩笑来开，还有没有一点正义和良心了！她实在忍无可忍了，从屋里出来走到街上，说：“我告诉你鲁孜克，识相的赶紧走远一点儿，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怎样？”人群里有人说。

“不客气，哼！小心他的狗腿。”古丽拜克然木说完就回屋了。

等了一会儿，好像她的话根本没起作用，“嘭嘭”的热瓦甫又弹响了，像驴叫一样的歌声又传来了。这回还有人帮着鲁孜克唱。古丽拜克然木实在太恼火了，从屋里出来，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让鲁孜克这家伙知道她的厉害。顺手抓起一把坎土曼就冲了出来，老远就高高举过头顶，向鲁孜克扑去。

这个时候，人群像一哄而散的苍蝇，眨眼的工夫就都不见影子。鲁孜克这家伙也跟着跑了，跑了十几米，回头一瞧，古丽拜克然木还高举着坎土曼在后面追赶着。鲁孜克心都快蹦出来了，真怨自己跑得太慢了，再慢一点儿古丽拜克然木高举的坎土曼就落在他的头上了，他的两条腿紧捣腾着，生怕坎土曼落在自己的头上，后果是不言而喻的。

不知古丽拜克然木哪来的那么大的劲儿，死追不放，大有不追上鲁孜克不罢休的感觉。鲁孜克本想古丽拜克然木追一会儿就不追了，谁料想这女人发怒比母狮还凶。鲁孜克跑了一阵子，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往路边的林带里钻。在林带里和古丽拜克然木玩起了捉迷藏，几次挥舞起来的坎土曼，都差一点就砍上了他，多亏了这些大杨树了，帮着鲁孜克躲过了古丽拜克然木高举的坎土曼，几次挥舞下来都砍在了杨树上了。鲁孜克这回真的害怕了，大声喊着救命，可是，没人敢上前，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好在心里向真主求救了：胡大呵，你快来救救我吧。这个女人要砍死我。

最后，还是村主任赶来了，才制止住古丽拜克然木冲动的行为，一脸泪水地走了。鲁孜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说：“女人真不好惹。”

因祸得福

自从鲁孜克惹恼了古丽拜克然木之后，差点没让古丽拜克然木把脑袋开了瓢，到现在一想起来，鲁孜克心里还扑腾扑腾地乱跳。也让村里人长了见识，一个被击怒的女人就如同一头捕捉猎物的母狮子，太凶猛太吓人了，村里那些总想占古丽拜克然木便宜的男人，也老实多了，谁不怕自己的脑袋被一个女人开了瓢，皮肉之苦也就罢了，要是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了。

村里再也没有人敢胡说八道了，可日子还是那么过，也许是日久天长苦日子过惯了，也就不觉得怎么苦了。她把一腔希望全放在两个孩子身上，感觉她有了盼头，干什么也不觉得累。只要人有了希望，生活就变得有意义了，人也就充实多了。

其实，人的欲望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现在的生活状况比原来的好一点点，就能获得或者自然而然产生一种幸福和满足感。现在，古丽拜克然木心里就有这种感觉，还有一股因祸得福的感觉。老支书和村主任是了解她家的情况，但是这些年来他们只是忽略了。借此机会，老支书和村主任招集村里十几个党员开会，研究如何扶贫帮困，特别像古丽拜克然木这样的家庭。最后决定每到农忙季节，村里的党员先帮古丽拜克然木把地里的活干了，再干自己家的活儿。先解决吃饭的问题，然后，村里出钱为她买上两只小羊羔，慢慢发展壮大，两只小羊羔会发展成一群的，终有一天古丽拜克然木会脱贫的。

现在，古丽拜克然木每天就放那两只小羊羔，再就给两个孩子做三顿饭，照原来的劳动强度少多了。可她从心里感谢老支书和村主任，还有那些无亲无故的党员同志们，他们能这样，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得到。她想好了，等杏子熟的时候，一定给他们送一些去，也让她表达一下心里的感激之情。

古丽拜克然木牵着两只小羊羔专找草长得旺的地头去放。地头上的草长得很肥，又没别的什么吃，越长越高，又肥又嫩，把两只小羊羔吃得膘肥体壮，让人看了就眼馋。村里人都说她天生就是一个养羊的好手。其实，她心里知道大多数人盼着她把日子过好了，早日走出生活的低谷，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也有人心里不平衡到处说风凉话，说他是赶上了好时候，不是村支书和村主任帮着她，她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她懒得理这号人，爱说什么说去，谁也堵不别人的嘴。

人和动物是很容易产生感情的。古丽拜克然木就是这样，现在她和这两只小羊羔已经远远超出人与羊之间的情感。她总是说她有四个孩子，不知的人还真认为她有四个孩子，其实，她已经把两只小羊羔也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她还给这两只小羊羔起了好听的名字，一个叫齐曼古丽，另一个叫阿娜古丽。她常对别人说：她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这辈子的幸福就指望她的孩子们了。

开始，她还用绳子牵着，现在早已不用了，只要她在前面走，两只小羊羔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找到又肥又嫩的草，她就坐田埂上做自己的针线活，两只小羊羔就挑着鲜嫩的草吃。有时，她带一把镰刀割一些青草回去，晒干了，留着冬天喂她的两个女儿。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就让古丽拜克然木感觉非常踏实，再也不用一天累得要死要活了。忙里又忙外，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她流了多少眼泪，也只有自己知道，她能对谁说去，也没那份工夫，她也不想对别人说，自己的梦自己缘，依靠别人那是指望不上的。她以前一直这么想，谁会自己的事不干，跑来给别人干，在以前她一定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有时间了，她就爱瞎琢磨这些。党是什么呢？看不着摸不着，就像空气一样。老支书、村主任和那十几个人都是党员，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也没什么特殊的，他们为什么能这样做呢？他们又图得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帮一个和自

己没关系的人？

古丽拜克然木的脑子里总是缠绕着这些问题，越想越不明白。

邻里之争

六月中旬，树上的青杏子刚有一点发黄，调皮馋嘴的孩子们就开始跃跃欲试了。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好像得来之不易的东西，味道就是有一点特殊，吃起来感觉就好。村里这些淘气的孩子也都是这个心理，自己家里树上的杏子不吃，偏去偷别人家的吃。当然，这里面大都是舍得吃自己的家，都想变换两个钱花。

这可把古丽拜克然木愁坏了，家里的树上的杏子不看不行，不然都被这些淘气的孩子偷吃完了。吃几个杏子倒没什么，可吃的还没有祸害的多，两个儿子上学的学费就指望这几棵杏子树上的杏子变换几个钱。可是，现在的矛盾是两只小羊羔怎么办，留在家里看杏子，就没法去放羊，去放羊就不能在家里看杏子。古丽拜克然木实在想不出好办法，羊和杏子在她的心里一样重要。杏子眼看着就要收到手了，到了这个时候是最关键了，羊也得吃饱肚子，杏子也不能丢了，只能辛苦自己了，不然怎么办，两个儿子的上学是不能耽误的。其实，树上结的杏子，对于古丽拜克然木来说，就是两个孩子的衣服裤子，虽然学校和村上减免了所有的学费，可人总是要吃要喝的要穿的，这两棵杏树结的不是杏子，而是两个孩子的生活费。

古丽拜克然木只好把两只羊羔脖子上又绑了绳子，找一个水草丰盛的地方，把羊羔绑在那

里，赶紧再回来看杏子。说来这些淘气的孩子实在聪明，好像早已摸透了她的心思和出行的规律，或者就在她家的附近的什么地方

躲着，她前脚一出门，这些淘气的孩子就钻了出来，爬树的爬树，打的打，拣的拣，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一片狼籍，真是让人没办法。

每次她都觉得没用多长时间，把两只羊羔一栓就回来了。可每次回来都是这个样子，她真想抓一个偷杏子的孩子，看看是谁家的孩子，也好向他的父母说，制止一下，不然今年就收不了多少杏子，都让这些坏小子们糟践了。

这天早上，古丽拜克然木牵着两只羊羔走了四五分钟，总觉得家里的杏树上爬满了孩子。她把两只羊拴在路边的树上，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终于逮个正着。几个十来岁的坏小子们正在杏树上摘着杏子，她气得浑身发抖，揪着几个孩子的衣领就去找他们的父母。她不想这么做，可是，没办法，为了自己不再受损失，也只好这么做了。

有了这样一次，那些孩子也怕了，父母亲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偷偷摸摸，让人找到家里来，不是光彩的事，轻则一顿好骂，重则一顿好打。古丽拜克然木的杏子安全了，她可以安安心心地放她的两个女儿去了，让这两只小家伙吃好一点，快快地长大，日子也就有了盼头了。她有时候，看着这两只小东西，就好像看到一天天壮大的羊群，那全是这两个女儿的子子孙孙。每一次她一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就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那天，古丽拜克然木领着两只小羊一回来，就发现靠东边的一棵杏树不对劲儿。走近一看才发现两个很大的枝叉被砍了。她的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晕了过去，她的眼泪“唰啦”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知道这事一定是东边的邻居吐拉洪干的，她们俩家有矛盾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没想这家伙会这么干，这比打她一顿还让人生气。打一顿疼一阵就完了，这两个树叉一砍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一棵杏树长那么大容易的吗？说砍就砍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事情得从两年前说起。古丽拜克然木的院子和吐拉洪家的院子墙挨墙，她家的那棵杏树就栽在离院墙两米远的地上，杏树小的时候，也没什么，杏树长大了，而且有两个枝叉偏偏向东长，越来越大，也就长过了界，长到吐拉洪家的院子里了，为此，这家伙吐拉洪早已不满了。

一天，吐拉洪气哄哄地跑来说：你家的杏树遮了我家的阳光了，两个枝叉又长到我家的院子了，希望古丽拜克然木砍了这两枝叉。她说：砍了，为什么，树长在我的院子里，它想怎么长我怎么知道。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仇也就结下了。

传　言

有时候，一件事情的本身并没什么，就像一缕轻风似的，吹过也就完了。可禁

不起琢磨，也禁不起传言，一琢磨就不是味儿了，什么想法都有了，没有的事情也

就成了有，有的事情更是无限扩大，最后，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古丽拜克然木和邻居吐拉洪之间那点事就是这样，本来事情并不大，只是砍了

两个长过界树叉而已。让村里人说开了，就彻彻底底变了味儿。古拜克然木真是很

钦佩人的这张嘴，实在太可怕太厉害了，添枝加叶，会声会色，把一件小事给喧染

得变了形变了质。

有人说：吐拉洪这小子对古丽拜克然木是有意思，想占人家寡妇母的便宜了。还有人编排了一些有色彩的故事，让人听了既合情又合理，你不知道是真是假。说吐拉洪这小子没占上人家的便宜就恼羞成怒，才出此下策，砍了古丽拜克然木家的杏树。这边又有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树叉长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就是不对，挡阳光遮视线，我要是吐拉洪早砍了，还留到今天。更有怕事情小了的人，说：吐拉洪欺人家孤儿寡太过份了，要是古丽拜克然木男人还健

在，看他吐拉洪还敢不敢砍。我要是古丽拜克然木就和吐拉洪这家伙拼了，也不能这样不了了之了，这不是明罢欺负人吗！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也不知谁对谁非，都觉得有一点儿道理，可又都立不住脚。人啊人，一张嘴，上下两张皮，上嘴唇下嘴唇一翻动，一件非常简单的小事，就复杂化了，笼罩一层阴影。

说真的，古丽拜克然木对那两个长过界的树叉也考虑过，今年夏天杏子一收了就砍了那两个树叉。拿自己的心比别人的心，这事就不难解决。如果别人家的树叉长到自己院子里来，你会怎么想，当然也是不愿意了。头两年，古丽拜克然木也想砍了算了，别老挡着别人家的阳光，只是心里不舍得。也许，那两个树叉脱离一棵树的树枝的缠绕，而获得更多的阳光，每年结得杏子最多，熟得也早一点。拿到巴扎上自然要多卖一点钱，砍得的念头也就一拖再拖，其中，也有故意气吐拉洪的意思。谁知吐拉洪这家伙没有忍住，提前动手砍了。

要不是那两枝既将熟透的杏子，砍了也就砍了，也落得清闲，谁砍都是砍。可是古丽拜克然木一看到地上和树枝上的半生半熟的杏子，她的心就像刀割似的，泪水止也止不住，越想心越酸。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有多不容易，有多少心酸，她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她真从心里恨死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眼看着杏子就熟透了，眼看就要变成了钱，被这个该死的吐拉洪给砍了，再加上村里的风言风语，真是百感交加。

古丽拜克然木流够眼泪，牵着两只小羊羔又走了，她没和隔壁的吐拉洪吵也不想闹，她不想和这样的人多说话。像吐拉洪这种人，只会做那些让人可耻的事，何必吵闹呢，只会让自己更生气，还能得到什么，只会让街坊邻居看热闹。两个树叉砍了算什么，就是把她家的杏树全砍了，天也塌不下来，这日子也得过下去。她好像看到两个儿子长大成人，看到一群如白毡一样的羊群。

吐拉洪砍了两个树叉就后悔了，眼看着树枝上的杏子就熟透了，这个时候给砍了，实在让人心疼。他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喝那么多的酒，总是心神不宁的，一瞅见那两个树叉就心烦，提起大斧子，几斧子下去就砍下两个树枝，砍完了，心里也就舒坦了。可一想起古丽拜克然木追打鲁孜克的样子，心里就发毛，要是这个女人发起疯来，还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她打你可以，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你打她就不行了，男人打女人，是会被人耻笑的，传出去是会变成笑谈的。

可是，等了几天古丽拜克然木并没有打上门来，没有一点动静。这让吐拉洪更是心发毛，不知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反而让他安不下心来，他真希望古丽拜克然木能过来吵一架，这事也就算完了，不然现在就像死囚犯人等待处罚一样难受。

道　歉

自从吐拉洪这家伙砍了古丽拜克然木家杏树的两个树叉之后，村里人都觉得有好戏看了。可是，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一点动静，这很多人没想到，更是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很失望。

老支书和村主任得知吐拉洪干出这样的蠢事，心里也是一惊，生怕出什么大事。因为，那次坎土曼砍鲁孜克事件，已经够让人害怕的了，全村的人谁不知道，不是村主任及时赶到，恐怕鲁孜克那家伙脑袋早被古丽拜克然木开了瓢。吐拉洪这家伙也真是的，怎么还敢惹她，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天下怎么就有这号像吐拉洪之类的大笨蛋呢。

虽然，老支书和村主任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几天了，也并没发生那种意想中的事情。可他们心里还是很不安。一分钟也坐不住了，他们要去看看，一是安慰一下古丽拜克然木，两个杏树叉不算什么，砍就砍了，长到别人家的院子里，挡了别人阳光遮了别人视线，本来就该砍，只是吐拉洪这家伙该和她打个招呼，等今年的杏子收了再砍也行。二是狠狠地批评一下吐拉洪这家伙，都是街坊邻居不能这么做事，何况古丽拜克然木是个寡妇，带着两个上小学的孩子，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找一个办法缓解一下两家紧张的气氛，这样的事拖不得，万一出事了，就是大事，到那时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他们先到古丽拜克然木家，古丽拜克然脸上虽然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也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很热情地请老支书和村主任进屋坐，倒茶拿烟。她知道他们干什么来的，只要他们不提，她也不会提半个字，本来那个树叉早该砍了，只是自己舍不得才会出现这样的事。乍一看是吐拉洪这家伙太无理，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砍了他家的树叉。其不知是自己家的那两个树叉长到别人家的院子了，已经好几年了。这样一想，自己的心也就平和了许多，自然也就没了那份挨欺的感觉了，反而觉得老支书记和村主任有点儿多事儿。

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两个树叉上，古丽拜克然木不言语，听着老支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