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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麦西莱甫①

作者:巴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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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快 乐

这些天,玉素甫老汉心情特别好,他的嘴里总是哼着歌儿,有时还会操着沙哑的嗓子,放声地唱上几首木卡姆老调子,那时的玉素甫老汉已经忘了所有的不愉快,陶醉在木卡姆美妙的旋律之中。

玉素甫老汉骑着小毛驴走在村与村之间的小路上,他就这样不知疲惫地奔走着。四个村的卡塔尔麦西莱甫终于有了眉目,他东奔西跑地忙活了一个多月,总算没白费劲儿。

下个星期就在玉其卡拉村举办第一场卡塔尔麦西莱甫,然后,依次是尕旺村、英阿克艾日克村和玛坦村。四个相邻的村子,轮流举办麦西莱甫的欢会,这是多么壮观的景象,绝对是一流的,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一想起那种宏大的场面,心里就非常激动,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见人就说他的大快乐卡塔尔麦西莱甫,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比过古尔邦节还高兴。

作为多浪人谁不知道麦西莱甫,节日、婚礼、游园,叼羊、春雨日都要举办麦西莱甫。作为多浪人,又有谁不会跳麦西莱甫。下到三岁的孩童,上到八十岁的老人,麦西莱甫是伴随他们长大的,伴随他们一生的快乐,只有麦西来甫带给他们的无边无际歌舞的世界。有时候,玉素甫老汉觉得,麦西莱甫对于多浪人来说和穿衣吃饭一样重要,一个是精神的满足,一个生存的需要。多浪人是不能没有麦西来甫的,没有了麦西来甫就没有了多浪人。这话听起来有一点言过其实,但是对于多浪人来说却一点也不为过。

举办卡塔尔麦西莱甫是玉素甫老汉多年来的一个夙愿,几个村子联合起来轮流举办卡塔尔麦西莱甫,让那些平日只守着那点农事的农民们,走出家门聚在一起,互相认识,在欢快的麦西莱甫音乐中,消除身体的疲惫,找回属于他们的快乐。在玉素甫老汉的心里,那些小型零散的麦西莱甫,实在没什么意思,根本无法与卡塔尔麦西莱甫相提并论。所以,他把卡塔尔麦西莱甫叫大快乐,这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现在就要成功了,他能不高兴吗,他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青春无限起来。

玉素甫老汉很早就想搞一次卡塔尔麦西莱甫了,他也为此努力过很多次,走村串户地忙活着可每次都因为一些小事而搁浅了。这让他很痛心,他总是能感觉到心里有一把小刀子在扎他的心,可他们仍然不气馁,仍然为了举办一次卡塔尔麦西莱而奔波着。他知道终有一天他的大快乐会办成的。

其实,他比谁心里都明白,要想搞一台小型的麦西莱甫太容易了,不用和任何人商量,只要自己掏点钱,请来麦西莱甫乐舞班子就行了。可是要举办一台大型的几个村子轮流举办的卡塔尔麦西莱甫可就难了,牵扯的事情也就太多了。你同意他不同意,反正有很多很多的理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钱的问题,谁不想把钱花在刀刃上,在很多人的心里,把钱花在举办一场麦西莱甫欢会上,实在不值,是一件傻到底了的事。

现在很多人心思都钻到钱眼里了,张嘴闭嘴就是钱,好像钱就那么重要。让钱蒙住了他们的眼睛,只看到了钱,再也没有别的了。现在玉素甫老汉最讨厌有的麦西莱甫歌舞班子,一见有人请,就像土匪劫路似的,一张嘴就能吓死你,然后又像小商小贩一样讨价还价,真是烦死人了。玉素甫老汉一见这样的人,连瞅都不想瞅,这哪还像个多浪维吾尔人。多浪麦西莱甫艺人是不求回报的,麦西莱甫舞会上群众馈赠多少钱物,奖励多少给他们也就行了,哪像现在的一些麦西莱甫艺人,把好的传统的宝贝,弄走了样儿不说,还弄变了味儿。

还有一些人对麦西莱甫不感兴趣了,一张嘴就是流行音乐,总觉得麦西莱甫是传统文化太老太土了,不适合现代社会发展的潮流。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才是多浪人最根本最有价值的东西,不要麦西莱甫就是不要多浪人的老祖宗了,那是多浪人千百来创造宝贝疙瘩。现在如今到了一些人面前,却成了他们不屑一顾的东西。咳,真是令人心寒心痛呵。

一听别人在他面前说:玉素甫大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些土掉渣的东西,太没劲了。玉素甫老汉就想骂人,多浪人在艰苦的劳动生产中而形成的艺术瑰宝,怎么一到这些人的心里,就成了土得掉渣的东西了。他真不知道这些人将来怎么办,连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东西都不想要了。真不知道他们将来给子孙后代能留下什么。不是所有的旧东西都不好,像多浪麦西莱甫和多浪木卡姆就是最好的东西,失传了,是对不起子孙后代的,是有罪的。在玉素甫老汉看来,趁着还有一批老艺人在世,赶紧抓紧时间,大力普及大力地弘扬,把多浪麦西莱甫和多浪木卡姆发扬光

大,成为一种民族艺术的经典。

当然生活上的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是要根除的,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耐心,需要时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来。不分青红皂白一棒子打死一胡同的人是不对的,不好的东西根除掉,好的就要加以保护和发扬,这才是眼下要做的。玉素甫老汉想举办一场卡塔尔麦西莱甫,就出于这个目的。再苦再累只要下个星期如期举办,这都不算什么,他会觉得很高兴很有成就感。

那天早上,玉素甫老汉骑着小毛驴刚出院子门,就碰到了马木提?艾山对他呲着牙笑着说:“玉素甫大叔,这是到哪里去啊?看你整天忙活来忙活去的,什么时间举办你的卡塔尔麦西莱甫呀?”

“快了,快了。”玉素甫老汉最不想理的就是这个整天嘲笑他的马木提?艾山了,从他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心里想什么,一定是在说:怎么样,我说搞不成吧,还不服输,嘴上说快了,快了,快到什么时候?别等到明年的杏花也落了。

小毛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噔噔向前走着。玉素甫老汉也不想停下来和马木提?艾山这号人啰嗦,反正下个星期他的大快乐卡塔尔麦西莱甫在玉其卡拉村手鼓就敲响了,到那时,看还能不能堵住马木提?艾山你那张臭嘴。

少年的痴心

玉素甫老汉从小就喜欢麦西莱甫,喜欢的程度实在难以形容。

小时候,只要一听说哪里有麦西莱甫欢会他就会去,无论十几二十公里,他都会去。晚上回来,一个人走夜路就后悔了,下次可不走这远的路了,可是,一听说哪里有麦西莱甫欢会还是忍不住,连饭都不吃,也要去听麦西莱甫让他魂牵梦绕的音乐。父亲常说他:不去参加麦西莱甫能死吗。他知道不能死,可他一听说了哪里有麦西莱甫欢会,他的心里就像长了草,吃不香睡不着,几天心里也安静不下来。

从小玉素甫老汉就有一个心愿,长大了,能做一个麦西莱甫奥斯塔(音乐匠人)就好了。可是,父亲说他偷懒耍滑不想干活,就把他的梦想给粉碎了。那时候,他的心里很灰暗,仿佛自己生活在一个永无天日的天空下,看什么,想什么,他也打不起精神来。父亲总是毫不客气地斥责他,说他天生就是个懒人坯子,长大了也不会有出息的。最让他恼火的是,父亲把他的手鼓给摔破了,还不

让他再参加麦西来甫欢会了。为此,因为他又背着父亲参加麦西来甫欢会,而挨父亲一顿好打。

那时他很恨父亲,父亲也总是看他不顺眼,一天到晚好像总是在说他,不是说他这儿不好,就说他那儿不是,反正他怎样,父亲都能挑出他的毛病。他在父亲的眼睛里,他就是一个不争气不要强的孩子。在他的记忆里,好像父亲从来没夸奖过他,那些夸奖也许早被他的其他兄弟姐妹抢走了。

他也恨自己的兄弟姐妹四个人,他们为什么总是能博得父亲的夸奖,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夹在中间的他,成了反面教材,别人犯了错,父亲总是能捎带上他,说:他们千万可别像玉素甫那样,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长大了不会有多大出息的。你们说说这都成什么了,别人犯了错干麻要捎带上他,简直让人想不通。有时,他想赶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算了,别老是成了别的垫牙的。可转念一想,为什么呢?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听别人说什么的,而是看自己在想什么,在干什么,他不为任何人活着,而是为自己活着。

所以,后来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因此让父亲发疯似的揍了他一次,落下了一个疯子的别号。

其实,玉素甫老汉刚开始的时候,特别喜欢做一名达甫奇(手鼓师)。因为,他有一副很洪亮的嗓子,记忆力也特别好,只要听麦西莱甫歌舞班子的达甫奇唱过两遍,他就能全部一字不漏地唱下来。达甫奇在一个麦西莱甫歌舞班了中很重要,没有谁也不能没有达甫奇。一个麦西莱甫歌舞班子一般有五个达甫奇,其中两个人兼唱师,三个人伴唱。达甫奇掌握乐曲节奏,说白了就是一个麦西莱甫歌班子的灵魂。一个麦西莱甫歌舞班子受不受欢迎,演奏得好不好都取决于这五个达甫奇。

要想做一个好的达甫奇,是要有真功夫的,光说是没用的。那时,他最想拥有的就是一面属于自己的手鼓。可是,家中孩子多,没有这个闲钱给他买一面手鼓。就是有钱,父亲也不会同意的,这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也不指望父亲能如此的大发慈悲,给他买一面心爱的手鼓。

一天,他正在放羊,他突然突发奇想:为何不偷偷地卖了一只羊,买一面属于自己的手鼓呢!他被自己不沾边际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知道要是让父亲知道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可他还是决定这样做了,他就像着了魔,不管也不顾。他开始打听一只成年羊的价格,一只羊羔的价格就可以买一面好手鼓了。

打听的差不多了,他选中了一个半年生断奶的小羊羔。他知道一只半年生的小羊羔就可以换一面手鼓了。就在巴扎天的上午,他悄悄地把那只半年生的小羊羔抱到巴扎上卖了,买了一面手鼓还有一点剩余,心里非常高兴,简直就如同得了一件心有的宝贝,爱不释手。

可他忘了,父亲的那顿打正在等着他,随着他一步步地接近家,那顿打也越来越近了。

其实,就在他在巴扎上到处卖小羊羔的时候,父亲就得到确切的消息。因为一群羊因为没有人看管,跑进别人家的麦子地里,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让人找到家里来了。父亲好说歹说,答应赔偿五卡拉(维吾尔称量器具,一卡拉12.5公斤)麦子,才算完事。父亲处理完麻烦才到处找他,又一清点羊群,少了一只半年生的小羊羔。问了很多人,有人看到他抱着一个半年生的小羊羔,向巴扎方向去了。父亲猜中了他的心思,一定是把半年的羊羔卖了,买他的手鼓去了。父亲气得浑身

发抖,从门前的柳树上砍了一捆二十几根大姆手指头那么粗的柳条,就等他回来挨那顿打了。

玉素甫老汉也并不傻,他知道迟早会露馅的,那顿打是逃不掉的,只要能得到一面他心爱的手鼓,他才不在乎那顿打哩。所以他没把新买的手鼓带回家,而是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桑树上才回家。回家时一看那气氛就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母亲还向他使眼色,那意思让他快跑出去躲一躲。可他的犟脾气上来了,反正早晚都躲不掉那顿打,还不如早打早完事。可他忘了父亲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打死他算了,养了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简直就是个败家子,打死算了,一死百了。

父亲从屋里出来,一句话也没说,一把抓住他,把他吊在葡萄架上,抽下一根柳条,使出全身的力气抽打着他。他至始至终也没有叫一声,血已经湿透了衣裳,父亲手中的柳条也已换了十几根了。

母亲看不下去了,从屋里冲了出来,挡在他和父亲的中间,满面泪水地大声地喊着:“别打

了,再打就打死我的儿子了。”父亲哪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一把推开母亲,又猛抽他的身体。他咬着牙,心里和眼里却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心里向真主祷告着:阿拉,真主啊!让这个世界毁灭吧,让他下地狱吧。

母亲又一次冲了过来,把父亲脚下剩余的柳条抱着扔出了院子,又回来夺下父亲手里的柳条说:“我求求你了,别打了,别打了,你要是还不解气,你就打我吧。”父亲停下手,依然很愤怒地喘着粗气瞪着他。母亲把他从吊着的葡萄架上放下来,他也无力地站起来了,好不容易在妈妈的帮助下爬上床。因为不能躺着,在床上整整趴了一个星期,在母亲精心照料下才能起来。不过他还是很高兴,他有一面属于自己的手鼓了,那是他最为开心的。

可是好景不长,他觉得父亲的火气改过去了,就把那面手鼓拿出来练习着。不知父亲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一看到那面手鼓,父亲二话不说,被父亲抢过去就给摔破了。从此,玉素甫老汉真的和父亲结仇了。直到他也做了父亲,他才原谅了父亲。

担 忧

想起少年时的那些经历,玉素甫老汉总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为自己疯狂热爱麦西莱甫艺术而感到骄傲,如今他依然不改对麦西莱甫的热爱,这是他最为欣慰的。

可是,他的心里又有一种担忧,麦西莱甫怎么传承下去,不能把这么好的艺术,随着这批喜爱麦西莱甫老艺人的离世,而带进坟墓,这是坚决不能的。所以他联合几个村子搞一次卡塔尔麦西莱甫,轮流举办来增加年轻人对传统艺术的热爱。无论有多么难,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得做下去,因为,做一个多浪人,他有这个义务,也有这份责任。不能再等了,假如有一天,他也向阿拉真主报到了,谁还来做这些事呢。

最让他有这种想法的是他的儿女们,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几个孩子,能有几个或者一个也好,能喜欢爱上麦西莱甫。可是,孩子们的表现让他彻底失望了,他的话就像无色无味的空气,对几个孩子一点作用都没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一辈子都离不开的麦西莱甫,到了这一代孩子手里,只剩下一点点皮毛了,只是在高兴的时候扭一扭,唱一唱,跳一跳就完事了。至于麦西莱甫背后精深的文化,已经不被人所知了。他们好像不需要麦西莱甫,他们有现代流行的音乐,他们有MP3,可有哪有一个音像公司出过一张麦西莱甫光碟呢,恐怕没有。所以现在年轻人接触到的都是一阵风的东西,对这种传统文化艺术也越来越远了。他能怨谁呢!怨这个社会发展太快了,还是怨这代人学会了背叛。

反正他说不好,但他不想就这样下去,那样他就会成为一个罪人的。虽然他不是一个真正的麦西莱甫专业艺人,但他对麦西莱甫的执着一点也不比谁差。所以,几次失败他依然不气馁,一直到今天卡塔尔麦西莱甫就举办时候,他才感到轻松了一点儿,总想唱上几句,心里就舒服了。

现在玉素甫老汉又听说政府很重视保护少数民族文化遗产,让他实在太高兴了,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顾了头顾不了脚,顾了前顾不了后。这回好了,由政府牵头,他们这些热爱麦西莱甫和木卡姆的人,再敲敲边鼓事就好办多了。在电视上他看到阿瓦提县和麦盖提县刀朗麦西莱甫和刀朗木卡姆上了中央电视台,他兴奋的一宿没合眼,他见人就说:看见没有,阿瓦提县和麦盖提县刀郎麦西莱甫歌舞班上了中央电视台,听说还要出访欧美等国家哩。这是玉素甫老汉做梦也不敢想

的,现如今实现了,他从心里感谢党和政府,让他也有了更大的干劲了。

多浪和刀郎本来同属一家,只是译音上的不同而已。玉素甫老汉真希望有朝一日,也能登上中央电视台,也能出国访问欧美各国,那是多么荣耀的事。让多浪人的歌声传遍祖国的大江南北,让多浪人的歌声传遍世界的角角落落,让世界人民和全国人民也知道新疆多浪人千百年来的文化艺术。

这场卡塔尔麦西甫也是在乡党委和乡政府大力支持下才有的结果。如果还像以前一样,他再东跑西颠也办不成,他的大快乐也只能在梦中,在幻想的天空里。

“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咱们的好领导……”虽然,玉素甫老汉的汉语不怎么好,吐字很不清楚,但是,他是发自内心地在唱,他唱的是他想唱的,抒发他心中的感慨。

玉素甫老汉骑在小毛驴的背上,望着两旁葱绿的庄稼和林带,他的视线中慢慢地出现卡塔尔麦西莱甫宏大的场面,旋转舞动的人群,就像大车轮子似的,在田野上漫散开来,悦耳的麦西莱甫音乐和手鼓声,远远地,远远地演奏着,他的身体也好像轻飘飘起来,他好像又回到十七八岁,有一身使不完的劲儿,他突然跌入万丈深渊,他惊恐地呼喊着挣扎着。

玉素甫老汉从噩梦中醒来了,可他明明看到卡塔尔麦西莱甫在田野上旋转着。哦!明天,玉其卡拉卡塔尔麦西莱甫就开始了。他睡不着了。

人 生

从梦中醒来之后,玉素甫老汉就再也睡不着了。一生之中许许多多的事,前三十年后二十年的,就像坐在电影院看电影似的,浮现在他的恼海里,一幕一幕地跃入眼帘。有高兴的,有心烦的。

他该怎样评价自己的这一生呢,实在不好说,只能说磕磕拌拌走过来了,只能说喜忧参半苦中作乐罢了。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是垂暮的老年人了。还有什么样的理想和追求,已经没有了,就像渐渐滚下西山的落日,他已不再想那些不贴边际的事了,他只想轰轰烈烈地联合几个村子,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卡塔尔麦西莱甫,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死了也能闭上这双眼睛了。

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玉素甫老汉也没心情管他们的事,他已经完成做父亲的任务了,自己也得干一点自己喜欢干的事。玉素甫老汉喜欢干什么呢?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让他魂牵梦绕的麦西莱甫。不想还好过一点,这一想心里就像猫抓似的难受,掰着手指数一数,还有几个人为了麦西莱甫,像他当年那样痴狂的。已经不多了,除了上了岁数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就是有那么几个人,也是半瓶子醋,实在提不起来。他知道他一生都无法舍弃麦西莱甫,好像这辈子他和麦西莱甫之间,有一条无法割舍的纽带。

有时,回忆是令人痛苦,就像一条毒蛇一般缠绕在心上。最让他感到痛心的还是现在,玉素甫老汉和他的父亲一样能干有本事,一样养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他一直认为这五个孩子中,一定有一个非常喜欢麦西莱甫的孩子。可是这种盼望直到小女儿结完婚,也没让他看到希望。五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怕他说起麦西莱甫,一听他讲诉关于麦西莱甫的一些事,就都找个借口溜走了。

真是让人搞不明白,想起当年自己为了拥有一面手鼓,竟然敢偷着卖了父亲半年生的羊羔,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简直就是走火入魔了,被父亲吊在葡萄架上打,差一点没被父亲打死。和现在相比真是不敢想象,现在他的家里什么样的乐器没有,他多么希望孩子们能喜欢上这些东西,拿过一件就能演奏一段,那样玉素甫老汉会有多高兴。可是,这却像做了一个梦一样,醒来,那可爱的多浪热瓦甫,多浪艾捷克和多浪卡龙琴还在那里睡觉,除了他自己没事了摆弄这些东西,大多时间都放在那里落满了灰尘。

活到这把年纪了,想起这一生真是有许多的感慨,有些事回想起来就像发生在昨天,很多事情是他这一生也忘不掉的。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嗜好,痴迷麦西莱甫,跑出二十多公里去参加一场麦西莱甫,其实,那时不能算是参加,只能说是凑热闹罢了。晚上回家被一只毛驴一样大的狗差一点没吃了,现如今他的手臂上和腿上还留有大块的伤疤。为了拥有一面自己的手鼓,偷着卖了父亲半年生的羊羔,让父亲吊在葡萄架上,差点没被打死。结婚后,为了麦西莱甫,差点没和老婆离了婚。

前前后后,都为了些什么,以前他也并不清楚,现在他心里明白了,他这辈子生就是为麦西莱甫而生的,可是让他很惋惜的是,这辈子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麦西莱甫艺人,只能算是一个业余的,在麦西莱甫歌舞班子人手不齐时,操起家伙也像那么一回事。他的手鼓打得特别好,唱得也不赖。所以,他和很多麦西莱甫歌舞班子都很熟,有时歌舞班子有人有事少了一个人,他就会被找去顶替一下。他也乐此不疲,趁此机会过一把麦西莱甫瘾,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放亮了,玉素甫老汉嫌时间过得太慢了,他真希望天赶快亮起来,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就等手鼓一敲响,玉其卡拉村就变成了麦西莱甫的海洋了,看着欢乐的人们徜徉在麦西莱甫的音乐之中,那才是天下最快乐的事。玉其卡拉村举办完了就是尕旺村,尕旺村完了就是英阿克艾日克村和玛坦村。只要玉其卡拉村第一场卡塔尔麦西莱甫开始了,玉素甫老汉就放心了,不然他的心总是不踏实,真怕这阵子又出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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