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料到陶莹的情况不会太好，但从保姆这里得到确认，心里还是一沉。

我让保姆去炖点鱼汤之类的，然后来到房门口。

我的手抬了起来，几做犹豫总算敲响了门。

接连敲了三次，都没人应。脑袋里闪现出她有可能想不开的画面，我连推带撞的破门而入。

看到陶莹瞪大眼睛靠在床头看向门口的样子，我那颗像被看不见的手攥紧的心脏，总算恢复了跳动：“妈……”

我原本打算继续叫她阿姨，她的身体还很虚弱，现在相认会让她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身体恢复。但可能是这个字眼在我心里酝酿、铺垫了太久，也可能是被她孤独呆滞的模样击中了心里的柔软，一张口“妈”这个字音就不知不觉溢出了口。

她的表情还是呆呆的，在我朝她走近时那双黑白分明也愁绪分明的眼睛才动了动。

大概是认出了我，她死灰般的眼睛总算有了变化，手撑着床想坐起来，嘴巴哆嗦了半天，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沙哑：“你……你怎么来了？”

那低哑得几近失声的嗓子，一听就知道是哭了太多导致的，我难以自持，冲上去一把抱住她。

“妈，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脑袋却像当机一般只能重复这几句。我沉浸在自责难受的情绪里，她一直任我抱着，虚弱无力的双臂还一直轻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待我情绪平静了一些后，她才说：“是嘉逸带你过来的吧，你别哭，其实我挺好的，嘉逸对我很好。”

我应该安慰她，可她明明很痛，却还在帮程嘉逸说话的行为令我心里更痛。因为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会有埋怨，帮他说话不过是在宽慰我的心。

想到这些，我忍不住说：“他哪里对你好了？他逼你手术，还把你囚禁在这儿。”

“这孩子本就来得不光彩，没了也算好事；把我留在这儿是为了让我养身体，他找的保姆变着花样弄月子餐给我，并不是什么囚禁。”

我摇头：“你不用强行替他说话，你这辈子已经过得很辛苦了。以后有我帮你顶着，你痛就说出来，高兴就笑出来，不用寄人篱下畏手畏脚了。”

她的脸色寡白得几乎没血色，但温柔和煦的笑容却和以前一样：“你这孩子，我知道你是直肠子的人，是真把我当干妈，我也把你当做女儿。只是因为我和程木生的事，我们还是少来往的好，免得破坏了你们的三口之家。”

所谓养儿方知父母恩，我自己就生养过两个孩子，对她在社会环境相对保守的年代未婚产女的事特别能感同身受，对她失去幼儿的事更是深有体会。

但残忍无情的现实没把她击倒，她还保持着纯粹的善良，在她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时，都还在为我着想。

我抹了把泪，双腿往地上一跪：“你不用把我当成女儿，因为我就是你的女儿。”

她手忙脚乱的想扶我：“你这孩子，净说胡话做傻事，赶紧起来。”

“你真是我妈，我是你当年丢失的双胞胎女儿之一！”

她的身体渐渐僵立，嘴巴哆嗦着：“你……你说什么？爻爻，你别为了安慰我，就想说这种话骗我。”

“我没骗你，”我低头打开包，想把鉴定报告拿给她看。可翻了几次都不见，我索性把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在一推纸巾、口罩和保温瓶中找到了它。

我打开递到她眼前：“你看，这是我用你的牙刷做的DNA鉴定结果，结果显示亲子关系成立。”

她抽过去，用手指指着结果上的字，一字一顿的读着。

简单一行字，她读得很慢，又一遍一遍的确认。时而看我，时而又看看手里的纸：“这……这是真的？”

“真的，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再去做一次，血液鉴定的准确率更高。”

她拿着纸张的手狂抖起来，我看得心疼，跪着上前一把握住：“你记得以前有人说过我们长得像的事吗？可惜我当时没意识到这个可能，毕竟从小到大从没人说过我是领养儿……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认出你的……”

她一把抱紧我：“孩子，不怪你，是妈妈没认出你……”

我们俩抱在一起哭了很久，这是久别重逢的喜悦的眼泪，我们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直到眼睛肿痛得厉害，我们才慢慢收住眼泪，稍微平复后她问我怎么会想到做DNA的。

“有人提醒了我。”

“谁？”

“我也不认识，但他好像对我的事了如指掌。”

她面露担忧：“你是不是被监视跟踪了？”

我笑着往她怀里一靠：“应该不至于，但就算被跟踪我也不介意了。三年前他帮我把残害我儿子的凶手绳之以法，三年后又让我指引我解开身世之谜，让我们母女重聚，所以他应该对我没有恶意。”

她还是有些担心：“但这世上，没人会没有缘由的对你好，你以后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

“我知道，你放心。”我想了想，还是问了最放心不下的问题，“妈……我当时也拿了程木生的牙刷做鉴定，但结果显示我不是他的孩子……”

她的身体一下子就挺直了，我以为她也被这结果吓到，没想到她却说：“你本来就不是他的孩子！”

“但你以前说，孩子是和他生的……”

她的眼中迸出恨意：“我也以为是。”

话越短，事越大，我坐直了背：“这里面，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她嗯了一声就咳起嗽来，我忙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考虑大她来累了，我们又来日方长，便让她先休息。

但她说睡不着，还是拉着我把以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程木生确实是服装厂老板的儿子，他们也确实谈过一段，但直到她分手怀孕后找上他，他才说碰她的人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是谁？”事关我的生父，我的心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