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知道，有些时候不能擅自去揣测别人的生活，更不能去幻想别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那些东西跟他没有关系，轮不到他来管。

但是每到这个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有共鸣的感觉。

小时候，他也是一个人。

江临小的时候把他的存在称之为“错误”。

正因为是个错误，所以他的母亲不能接他回家，他也不能够跟自己的父亲坦白。

小时候他把江临当做哥哥，信任他，仰慕他，小心翼翼地品尝着一切江临带给他的东西。

后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江临随手捡的。

玩具是坏的不要的，吃的东西是不喜欢的过期的。

可是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哥哥对自己很好。

小孩子分不清是非对错，也不知道有人在故意诱导他往错的路上走。

等后知后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钢琴声打碎了江沉的思绪，他首先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这才走到桌旁。

一个没有标记的号码，估计是外卖。

他点了接通，放在耳边，“喂……”

“童鹤，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鼻音浓重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带着声嘶力竭后的疲倦，“我们母子好不容易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你就非得说些难听的话激我是不是？”

“我知道我这么多年作为一个母亲相当失格，但是你明明知道那是因为我跟你爸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在一起的人是痛苦的，你究竟懂不懂？”

江沉这才反应过来电话里的人是谁，“抱歉，我……”

“童鹤！如果你真的记恨我，怨我，憎我，那么我跟你道歉。但是你别拿你是同......这种恶心事情来刺激我……喜欢女孩子不好么？你为什么要当一个变态！”

变态！

变态——

“快看！这里有个小变态——”

“孙钺，你把他当朋友，当知己，他这个小变态把你当对象！”

“哈哈哈，江沉这种恶心人的东西永远不可能是我的弟弟的，我不承认！”

“江沉，你真的喜欢我？”

“不要再靠近我了，我……恶心！”

……

“江沉！”

耳边的电话倏然被人抽走，他一个茫然抬头，首先看到的就是童鹤沉冷下来的脸色。

他没有看到江沉的眼睛，而是看到手机上的号码。

童鹤深呼吸了一口气，拿着电话走到阳台上，重重地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

童鹤的声音被玻璃隔绝在外，但还是能听见。

江沉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浑浑噩噩的，当年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如洪，汹涌而来，卷得他的耳边一阵嗡鸣。

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群人的嘲讽。

或而尖锐，或而沉重。

他站了起来，伸手找到了放在沙发上的书包，近乎是逃避的状态推开了童鹤家的门。

他想跑。

想离开。

立刻，现在。

江沉只感觉从童鹤家里出来，自己的视感听觉都相当陌生，脑子也像被某些东西掏空剔净，视野一帧帧地从面前滑去，却终究不到底。

他从那次突如其来的噩梦里，醒不来。

“江……沉？”

身后有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瞬间压回了他纷理散乱的思绪，仿佛将他的灵魂重新灌回身体里。

“你怎么哭了？”身后的人惊奇又诧异，“怎么回事？江临找到你，欺负你了？”

江沉抬头，沾着眼泪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声音也有些不稳。

他看着面前的人，茫然道：“孙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