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灿灿正在菜单上选着锅底，看出她笔尖在红锅汤底上多停留了两秒，项歌便了然道：“点红汤吧，我可以吃辣。”

“真的吗？”

说完，曲灿灿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决定在鸳鸯锅上划了个勾勾。

看曲灿灿勾好了锅底，服务员便想先吩咐厨房煮上时，项歌却拦住了她。

只见项歌转头认真地对曲灿灿道：“点红锅吧，灿灿。”

话虽这么说，可曲灿灿想起上次吃火锅，项歌吃的面色通红，心里就内疚。

于是项歌喝了口热茶，大手覆在曲灿灿的手腕上，“我已经能够吃辣了，不信你点个试试？”

“好吧。”

于是曲灿灿改成了红锅，又极其开心地点着菜品。

一盘盘菜上桌后，曲灿灿双手撑着下巴，一双似黑葡萄般的眼睛亮的出奇。

曲灿灿抽出一次性筷子，对项歌说：“项医生，冬天吃火锅，简直绝配。”

项歌嗯了声，目光在牛肉上犹豫了三秒后，便挑起牛肉下锅。

曲灿灿一边吃菜一边道：“项医生，其实你不用带我去香海雪山，我就想和你多散散步，附近的人民公园就挺好。”

有一回，曲灿灿出地铁，经过旁边的人民公园。

她看见公园的绿道上，有一对老爷爷老奶奶牵着手优哉游哉地散步。

他们时而依偎着说悄悄话，时而安静沉默。

仿佛时光在他们身边，走的极慢。

曲灿灿很羡慕，想着自己老了，也能有一人陪她将时光走慢。

人这一辈子很短暂，也来之不易。所以曲灿灿感恩每一天，珍惜每一天。

都说九零后是桀骜不羁的一代，他们与网络一起成长，所以接受新事物很快。可是她十分念旧，喜欢“从前慢”，喜欢江湖侠义，两情绵长。

可她不得不做个极其现实的人。

思绪飘远，回神间，项歌已将筷中的牛肉放在了她的碗里。

曲灿灿吃着牛肉，感慨着从来没有人对她那么温柔，那么好。

她看过许多，婚前恩爱婚后陌路人的例子，她怕自己也会成为例子中的那一个。

“项医生，你为什么喜欢我？”曲灿灿小鹿一般的眼睛光芒闪烁着。

项歌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曲灿灿，随后笑道：“可能是圆你年少时的梦吧！”

闻言，曲灿灿瘪瘪嘴，自顾自道：“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是吃不了火锅的，所以我特别想有人能陪我。后来习惯了一个人，也就还好。项医生你说是圆我的梦，的确如此呢。”

安静地剥好手里的虾，项歌将虾自然地放到曲灿灿碗里，随后道：“傅雷曾说，你孤独了，才能创造一个世界。一个人走路，很常见，但一个人能走好路，并不常见。灿灿，你很优秀，也辛苦了。”

他说她优秀？

夏哥曾在办公室说过，“从今天开始，我们项目部就算完整了。我希望大家能够团结，只有团结我们项目部才会成为集团最耀眼的。你们想拔尖，我们就拔尖！”

可那拔尖从来就不是她。

从来都没人夸过她优秀，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批评的人。夏哥也只是夸她心思单纯，好学勤勉而已。

她很普通，却想将事事都做好，事事都令人满意。所以当她以为做的足够好，却得不到安以柔和杜航的原谅后，她心理落差极大。

“还记得我给你在医院看的那本书吗?”项歌忽然问道。

曲灿灿点头，“麦田里的守望者？”

“不错。灿灿，我知道你有你想去追求的东西，想守着你心里的净土，想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但你又时时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旁人的眼光，受到旁人或多或少的影响。这么多年，你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吗？”项歌语气平和，娓娓道来的同时又令人感到闷意。

项歌继而道：“人无法摆脱他人对自己的影响，当你还未意识被别人影响时，其他人就在决定着你的不快乐。行为需要依附于他人眼光得到肯定，意志需要他人映射来自我救赎。这是你自己给自己设下的迷城。”

听完，曲灿灿觉得心中清荡几分，但又有些不解项歌的意思。

“灿灿，我曾记得对你说过，倘若你不知道你最终要什么，最好不要将一颗真心先交出去。”

那是他对她的劝告，在很多年前就说过。

其实那时他就该对她再补上一句话，花园里美的从来就不是一种花，也没有一种常开不败的花，所以四时的花都有存在的价值，哪怕是墙角生长的小野花，也有其独特的韵味。

在他眼里，像曲灿灿这样的女孩子，向阳生长，他疼惜爱怜，他敬佩欢喜。

爱情这两个字，无非就是荷尔蒙激素突然分泌过多，时间久了，始终会平淡，但项歌清楚，就算退却了激情，他还是会觉得世间独独她最好。

乔峰说过，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就只有一个阿朱。

那么他也会说，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就只此一个她。

没听到项歌继续夸自己，曲灿灿有些失望，只能将心思都放在吃菜上。

一顿酣畅淋漓，曲灿灿满意地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将账单递给项歌，曲灿灿却不满地皱眉，她自己有能力付账。

于是曲灿灿拿过账单，放在桌上，对项歌道：“项医生，我们猜拳，谁输了谁买单。”

“好，我出剪刀。”项歌说完，曲灿灿乐了。

不知道项歌是不是在诈她！

曲灿灿背着手，开口道：“三、二、一！”

定睛一看，项歌果真出了剪刀！

曲灿灿低头望着自己的“石头”，眨巴着眼睛，笑了两声，“项医生，你输了，那你买单吧！”

一旁的女服务员内心吐血，转了一个圈还是男人付账，还让她吃一嘴狗粮，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项歌牵着曲灿灿，缓步走向人民公园。

寒冷的冬日，梅花开的正盛。

曲灿灿指向一处，怀念道：“项医生，你知道吗？那个地方曾经有很多小摊贩。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去买两角钱的搅搅糖。”

“搅搅糖？”项歌挑眉，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曲灿灿解释道：“就是熬红糖，然后用两根短竹签一直搅，拉成白色的硬糖。”

见项歌还是几分茫然，曲灿灿头抵在项歌胳膊上，无奈道：“等有机会，我见到了，一定给你打包回来。”

公园内一片冷翠色，尽管天气冷的离谱，但因为过年的喜庆，小道上人来人往。

挽着项医生，曲灿灿忽然笑道：“项医生，你知道每次我们去逛这种休闲旅游胜地时，我妈会说什么吗？”

闻言，项歌眸色深了三分，似乎在思考。

“让你别乱跑？”

曲灿灿摇摇头。

项歌笑了笑，又缓缓道：“让你别买吃的喝的。”

“算是答对了，每次只要逛景点，我妈就会对我说，曲灿灿，要买水，买零食在外面便利店早些买了，一进这些地方，都是烧钱的东西，一瓶水都要翻倍！”说完，曲灿灿呵呵地笑了两声。

所以每次她逛景点的时候，都会在外面不远的地方买水买吃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项歌若有所思地盯着曲灿灿，随即单手搂着她，走向小卖部，淡淡道：“那我现在请你喝瓶水怎么样？”

曲灿灿啧啧了两声，“太败家了，可是我喜欢！”

在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后，曲灿灿盯着手里的矿泉水看了半天，喃喃道：“其实在景区买水，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说完，曲灿灿将矿泉水放在项歌大衣口袋里，然后扬起头，一个劲地笑着。

望着曲灿灿花痴一样的笑容，项歌心上一暖，揉揉她的头，问道：“傻笑什么？”

“你好帅啊，项医生。”曲灿灿眼里冒出点滴星光。

她对自己的崇拜，他早就知道。

曲灿灿抿着唇，笑意不减，项歌一直很帅，帅的自己没有安全感。但安全感毕竟是自己给自己的。

两人又在海棠花盛开的地方走了一会儿，曲灿灿这才想起白日里离开的江阳，不禁问道：“项医生，我哥为什么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走了，是不是有急事。”

项歌眸色一动，牵着曲灿灿的手紧了紧，低头安慰道：“虽然是急事，但不见得是难事。”

觉得项歌说的有道理，曲灿灿便没了言语。

过了一会儿，曲灿灿又道：“我们散会步就回去吧，不要去看什么香海雪山了。”

回去？不能让她现在回去！

若是让曲灿灿知道穆南在她待的小区被抓，心理阴影不知道又有多大。

于是项歌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想去雪山？”

“因为太远了，太麻烦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到我妈那儿去。”曲灿灿心里是想和项歌去雪山的，可是时间太赶，还不如待在家里多眯一会儿觉。

项歌一时无语，没想到曲灿灿还有这么惰性的一面。他以为凭曲灿灿活泼的性格，会喜欢天南海北地跑。

“那你陪我去商场给你爸妈买些东西。”项歌目光温柔。

然而曲灿灿摇摇头，“项医生，你知不知道，你就是给我爸妈最好的礼物。他们一天到晚就盼女婿，生怕我嫁不出去。”

见曲灿灿一脸委屈，项歌劲道如梅骨般的手指捏了捏曲灿灿的脸，柔声道：“那是你还没收心。不管怎么说，上门总得给长辈带点东西。”

说起给长辈带东西，曲灿灿有些纠结地扯着项歌的袖子，“上一回我穿成那样被你妈妈看见了，恐怕你妈妈对我印象不好。”

项歌眸中不禁深邃：“没事，你放心，我妈想娶媳妇的心不比你妈妈想要女婿的心低。”

不知为何，曲灿灿又想起项星辰，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但又怕提起项星辰会让项歌和自己想起那段不开心的事情。

也是奇怪，她和项医生待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就没发现项医生有什么情绪异常的地方呢？偏偏是在面对项星辰的时候，项医生才会失控。

说是对项星辰有过强的保护欲，可是也不像啊！

怀着疑惑，曲灿灿望向项歌，他们兄弟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曲灿灿垂眸，还是不要乱想了，他们兄弟之间友爱和睦，就是偶尔项歌有不稳定的情绪外，没什么大问题。

出了公园，两人前往商场。

路过网吧时，曲灿灿叹道：“项医生，你知不知道，我大学差点和杜航他们去国外看英雄联盟总决赛。”

“是电脑游戏？”项歌望了眼网吧上的海报，揣摩着开口。

曲灿灿嗯了声，“我整个大一大二都是英雄联盟的忠实粉丝，之后每场直播比赛都没错过。不过实习之后，我就很少看了，但我可谓是见证了电竞发展史。”

她还记得想当年，和杜航互道晚安后，彼此却在英雄峡谷里相遇的尴尬。

“我听你哥说，你弟才是见证了电竞发展史。”项歌打趣道。

听到项歌这么说，曲灿灿有些尴尬，曲博然那家伙她就不批评他了，毕竟他现在迷途知返了。

一进商场，曲灿灿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主场。

走到离化妆品专柜不远的地方，曲灿灿忽然认真地转头对项歌说：“我觉得吧，当女人购物的时候，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的模样最帅。”

说完，项医生主动接过曲灿灿手里所有的包。

逛口红专柜好几圈时，曲灿灿又双眼亮晶晶地说：“项医生，我觉得当女人购物时，发现男朋友单手搭在玻璃栏杆上安静且耐心地等待她时，女人一定特别感动。然后女人买单的时候，当收银员说出‘小姐，你先生已经为你买好单了’这句话时，她又会觉得那样的男人真是帅的毫无人性！”

闻言，项歌默默地立在一侧，安静又耐心地等着曲灿灿。

番外---------

多年后

当项歌谈起曲灿灿“男人什么时候最帅”的言论时，曲博然忍不住道：

“姐夫，我姐曾经对我也这么说过。不止我，江阳表哥，安少西，杜航，我姐都对他们说过。”

项歌：“...”

曲博然目光复杂，“说实话，目前为止就只有姐夫你一个人照着她说的做了。”

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