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有序又单调的生活，就像枫晚没离开一样，生活还要继续，他们这些神仙身上都多多少少担了些职责，过度的伤心有时候都是不可取的。

仙界天牢，宁萃语被捆仙索束缚着，双手高高吊起，衣衫褴褛，不过倒还是活着呢。初寒那日是捅了她一剑，但那一剑不致命，更何况，初寒又给药神下了死命令，留她一命。倒是令仙界众生有些奇怪，要是以往的初寒圣尊，若是单单伤了枫晚的一根头发，他都能给你把弄掉她头发的那只手给打折了。

为何留她一命，倒是挺令众生吃惊的，不过又有谁能置喙他的决定，就连天帝陛下都得顺着他的哥哥，他们这些个小神仙更不用说了。

这日的天牢里迎来了一位小仙童，倒是宁萃语的熟识。

抬眼望了望来人，又垂眸不再看他，以她如今的狼狈，看到它的存在仿若就是再嘲讽自己的所作所为。

苏幕柘似乎收敛了那股子流里流气，倒是真的有几分儒雅挂在了身上。如今的形象到还有几分乖巧。

静默了许久，苏幕柘长长的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害她。”

宁萃语轻笑，没几个人知晓她为何当时会将那一剑送进枫晚的身体，就连她自己也都快要记不清了。

“若是有人告诉你，你做了这一切，就能得到玉簪上仙，你会怎么做？”

苏幕柘有几分惊讶，他不愿意去相信那本该美好的儿女情长竟会要了那个女孩的性命，不该是这样的，情爱也好，温存也好，都本该是世间顶美好的东西。

却又为什么总有人为了这些，破坏了呢……

“所以，你为了想得到阿青，就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宁萃语冷漠的勾了勾嘴角，眼底划过苏幕柘看不懂的情绪，复杂且深沉。

“我只是没想到他竟也是个神仙。”

苏幕柘静默了许久，他其实很想跟宁萃语说些心里话的，说一些关于那位枫晚圣尊的事，女人看自己的情敌总是带着复杂的情绪的，往往不能抛开一切，客观的去看待她本身。

自始至终，枫晚的眼里便只有那位圣尊，从没有其他人，她那样骄傲的家伙，怎么会随便的因为一副好看的皮囊就一定要戏耍阿青，这些事其实很好想明白的，只是深陷其中，宁萃语看不分明。

自嘲的笑笑，后悔吗？

宁萃语不只一次的问过自己，但是，她好像真的不后悔。

嫉妒是种再正常不过的情绪，只要活着总会有些羡慕其他人，有些嫉妒他人有的自己却没有。但是她极度嫉妒那位姑娘。

那是处处不如的愤恨，来源于心底的自卑，她本是个高高在上的少宗主，却在她的面前连个名姓都没有，甚至她挥挥手，就能瞬间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心里是不是有些变态，但是将松语送进她体内的那一刻，虽恐惧，但是她身心却得到了极大的快感。

只是她没想到，那一剑断了她跟阿青的所有情分，甚至阿青这个名姓也随之化为乌有。

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似乎有时会不自觉地记起那姑娘身上的光。

她旁边有一位被扣押在此的魔族将领，倒是心大，自她到来的第一天起，就跟她搭话。得知她捅了枫晚一剑之后，那家伙眼睛流过的那一抹怒意被她捕捉到了。

她不懂，他不是也是因为枫晚才被关起来的吗，为什么听闻她的离世会生气。

“你不懂，那家伙的生命应当是极尽灿烂的。”

灿烂吗？原来就算是她的仇人，也会可惜她的离开带走了这世间的几分灿烂啊。

她虽不后悔，但也并不想这样的，残存的几丝理智明白的告诉了她，不该这么做的，但是她别无他法。

没有人知道，她的母亲，便是那魔族本该离世的小公主，只是因为时时被魔君拿来要挟信凉的缘故，几乎就是个傀儡，没什么法力。被丢下凡间，被自己的父亲捡回了家。

她本不该知道的，她的父亲也不知道，一直以为母亲不过是个受了重伤的普通人。踏入魔界那一刻，便有人盯上了她，熠盎跟她说明一切，命她暗地里给枫晚制造些麻烦，她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直到见了那位夫人，那跟自己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她是在没法不信，说来熠盎她应该叫一声外公吧。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那么做的。

直到知晓玉竹的性命在他们手里，她别无他法。

她可以不顾一切，但不能不顾玉竹。

见她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绪中，苏幕柘叹了口气，“进来吧。”

见到来人，宁萃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玉竹就那么完完整整的立在她面前。

“你也是糊涂了，那天山也是仙界的地方，魔族哪会那么容易就将人掳走。”

“也就是说……”

“你那日见到的，不过是个幻化的虚影。”

满腔的欣喜却在玉竹开口的那一瞬间化为乌有。

“小姐，你太让人失望了。”

“玉竹，你听我解释，我……”宁萃语想辩解些什么，却被玉竹堵住了。

“若是一起的小姐，断不会这么轻易的受人要挟，其实小姐的私心本就是想要了慕姑娘的命吧！”

玉竹面色凝重，宁萃语也没想到这么久才见到的玉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

“您教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坚持本心。小姐的本心，可还记得！”

“您真的是为了我的性命吗！满门被灭，那可是千余条生命啊！而那罪魁祸首就在您面前的时候，您却服从了他的命令！”

罪魁祸首？宁萃语微微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她是什么时候把这个给忘了的呢？自己的外公就是灭宁家的罪魁祸首，只为壮大窃魂阵，为了再给魔族添置些有些修为的鬼兵，便要了宁家上千口无辜的性命。

“当初那个信誓旦旦一定要为他们报仇的小姐哪里去了！”

听着玉竹的嘶吼，宁萃语最后给自己找的那丝理由也泯灭了。嘴上说着一定要报仇报仇，为什么真的站在那家伙的面前却没了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了呢。

她，好像已经不是人了。

当时她在庆幸什么？庆幸魔君是自己的外公，自己也算半个魔族的小公主？

她那时竟然在庆幸自己是不是终于有一个不输枫晚的身份了……

可笑至极。

宁萃语从刚才的面无生机，到如今的疯魔崩溃，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她不配活在世间吧，玉竹的话，是这个意思吧。满脑子都是来自于玉竹的指责，她腾不出旁的思绪了。

“哈哈哈哈哈。”疯魔的笑着，她原来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苏幕柘皱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底全是不赞同，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带着“玉竹”离开天牢，一个响指，瞬间化为虚影。

玉竹是真的被带到了魔界，不过没有死在了那阴冷的地方，熠盎也不知哪里来的善心，竟没有将玉竹置之死地，被信凉放了，回了凡界，做回了普通人。天山本是仙界，玉竹在跟随守山仙人下凡闲逛的时候被掳去，仙界知道之后，已经没什么时间能在路上将人劫回来，只能任由玉竹被带到魔界。

不过幸好，她还活着，但是苏幕柘不敢让宁萃语知道，玉竹竟是死也不愿再见她。

她是个心里装着浮山众人仇恨的人，没法原谅放过罪魁祸首的自家小姐。

“圣尊何必如此？”

初寒背手而立，良久给他回了句话。

“你放心，玉簪有我保着，没人能对她再有什么评头论足。”

那么清冷，那么孤傲，苏幕柘不经怀疑，眼前的这位，还有心吗？

“既如此圣尊为何当初不要了她的性命？”

“还她个恩情吧。”

“可是她这般半死不活的疯魔，还不如给她个了断。况且她也真的身不由己。”

一瞬间的阴郁，“我的小丫头，又何曾身由自己。”若是没有那一剑，让枫晚根本续不起自己的灵力，只能燃着自己的生命冲进那窃魂阵，他的小丫头，是还有救的。或许没有那一剑，她的小丫头就根本不会孤注一掷，选择了那条死路。

苏幕柘说不出话，宁萃语是可怜人，故去的枫晚圣尊是可怜人，眼前的这位圣尊大抵也是个可怜人。

苏幕柘说不出来宁萃语做错了什么，满门覆灭，家人被挟，她似乎只能那么做。

他也说不出来枫晚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一心想要自己的爱人，不过是想要守护她的子民，最后也没落得好结局。

还有这位初寒圣尊，好像一切也都没做错，想要一直护着自己的小丫头，想要跟她有一个好的结局，想要她平安喜乐的活着。

为什么到头来，没有一个人能顺心顺意呢……

要怪，似乎只能怪造化弄人。

可这无非是最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