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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方看着这一幕，轻咳两声，将沉浸在兴奋中的国子博士拉回现实。

上官兴看着那本《华经治略》，似是十分为难，垂下眼道：“陛下，南兄的才华臣万万不能及，臣……心悦诚服，甘拜下风。臣此刻心有羞愧，便不在陛下面前献丑了。这太傅之位，南兄实至名归。”

罢了，这比试于他已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今日真是他活了这许多年来最丢人的一日，这南风泗，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此人淡定自如，气度潇然，一切仿佛都成竹在胸，无形中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内里的本事，已强大到了令人生畏的地步。

满脸褶皱的国子博士见状，张着合不上的嘴，依依不舍地出了去，却不肯离开，恭谨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殿内。

夏侯方意味深长地笑笑，沉声道：“如此也好。”

上官兴行了礼，快步退了出去。霎时，屋内只剩两个多年未见的故人。

屋内弥漫着可怕的静寂，片刻后，夏侯方开口：“既已离开，为何要再回来？”

南风泗正色道：“大楚将有难。”

夏侯方脸色遽变，心突地下沉，“是何难？”

“亡国之难。”

夏侯方握着椅子扶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底的浑浊越发地浓。几日前，钦天监求见，话语间隐晦的表述，亦是指向了这四个字。

层层叠叠的思绪在他脑中交错，到底是老辣的皇帝，并未因这一两句判词迷了心智，依旧保持着冷静的思考。

南风泗此番前来，若说他是念在故人情分，或是为了国家大义，他无话可说，可他为何非要挂上一个公主太傅的名头？

他抬头，不做遮掩，问出了心中疑问。

南风泗面色沉沉，道：“公主殿下乃大楚之福星，掌控着大楚未来的国运。我的责任，便是将她培养成……”

他说到这里，便噤了声，其中意味，二人却都了然于心。

夏侯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悦，瑾儿这般跳脱的孩子，又是女流之辈，他对她没有什么高远的期望，本欲是为她择一好夫婿，护她平安康乐地度过一生。

在夏侯方眼里，儿子和女儿有着本质的不同。夏侯煜早熟聪慧，胸怀韬略，将来必然要继承皇位。可小女儿如此调皮捣蛋，无心书本，无一技之长，本应是被父兄护着的小女子，怎可能是……他不愿自己疼爱的小女儿承受这样重的担子。

于是乎他道：“你既如此料事如神，为何不亲自来做此事？”

南风泗挤出一抹笑容，“每个人的命格不同，身上背负的使命亦是不同。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

夏侯方闻言，竟是语噎。南风泗精通占星阴阳之术，而那些看来玄乎的东西，却精确得让人不得不被其中奥妙折服。

他揉了揉眉心，带着疲倦，朝不远处屏风后喊道：“瑾儿，出来吧。”

清乐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闻言便牵着夏侯礽瑾的小手出了来。

南风泗毫未料到屏风后竟会有人，一时微惊，眯起眼看向走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家伙拉着一张小脸，踩着小小的步子，浑身散发着不开心的气息，似是幽怨地瞧了南风泗一眼，直直跑过去扑进了夏侯方的怀里。

清乐见状，退到门外守着。

夏侯方看见女儿，幽暗的眼中浮上慈爱，将夏侯礽瑾娇小的身子抱起来，看着她耷拉的小脑袋，轻声问：“瑾儿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朕的宝贝女儿？”难道，是他这位好师兄方才的话吓到了自己的女儿？

夏侯礽瑾没有开口，小手拽着夏侯方的龙袍，抬起脑袋，眼神有些复杂地望着南风泗。

夏侯方见女儿这般，心下明了，小丫头虽憨憨傻傻，那头两句话，还是听得懂的。

南风泗眼里闪着精光，对着夏侯礽瑾温和地笑，“小丫头，到师傅这里来。”

夏侯礽瑾咬着嘴唇，眨着纯净的大眼，顿了顿，在夏侯方怀里扭了扭身子，蹭了下去，走向南风泗。

夏侯方惊奇地看着女儿一步步走向南风泗，一时竟无法接受。这厮，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平日里调皮不羁的小丫头这样乖？

南风泗对着惊呆的人行了个礼，便牵着夏侯礽瑾出去了，一大一小，看起来竟无比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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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夏侯礽瑾越来越喜欢南风泗，走到哪里都“师傅师傅”地喊着，不止一次地激起夏侯方的嫉妒，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没有南风泗那样的本事。

这日，夏侯礽瑾在屋中闷得紧，便求着南风泗出来透气。南风泗见她着实难受，便应允了。

正是仲夏时节，御花园里的花开得争奇斗

艳，芬芳满溢，沁人心脾。夏侯礽瑾大老远就闻见了花香，一时欢脱起来，拔腿便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跑。

清乐带着一众丫鬟紧跟在后面，生怕前面的小祖宗摔倒。

御花园的另一头，一个清瘦的女人身着孔雀色长袍，戴着彰显身份的玉质凤冠，枯瘦的手里执着一串佛珠，由嬷嬷扶着，缓缓行在园中小径上。

于淑莲看着成群成片艳丽的花儿，眼眸浑浊，毫无光彩，与身上华贵典雅的衣着形成鲜明对比。

她苦笑，扭头哑声道：“阿荣，本宫一个人老珠黄的人，不该来这里，可本宫每次都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来……”

嬷嬷不禁黯然，想说些什么，却见前方跑来一个小身影，莽莽撞撞地撞进了主子的怀里。

清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见这一幕，慌忙将夏侯礽瑾拉进怀里，跪地请罪。

夏侯礽瑾反应过来，心虚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沉如死水的眼睛。

她霎时抖了抖，垂下大眼。这个皇祖母看她的眼神，让她害怕，忍不住想逃避。

对待这个不亲的皇祖母，她一向端的都是规规矩矩的皇家礼仪，此刻做错了事，便乖巧地请罪。

于淑莲仔细地瞧着娇嫩的小女娃，眸中滚动着复杂的情绪，片刻后才道了一句：“无妨。”

待人走远之后，夏侯礽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心道，回去一定要跟师傅说说今日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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