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宸忙装腔作势的道：“儿臣以为，母妃玉体贵重，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还是将顾若兰留在永福宫中再住段时日更好。”

敬贵妃笑道：“果然四殿下很有孝心。好，本宫允了。顾若兰，你就在永福宫中安心再住段时日吧。四殿下身子骨也弱，你也要常来后殿照料才是啊。”

顾若兰尚未答言，却听站立一旁的宜宸急不可耐的回道：“是，是，贵妃娘娘说的极是。”

敬贵妃抿嘴一笑，拍了拍怡妃的肩头，笑嘻嘻的道：“不惊动妹妹静养，本宫走了。”

怡妃只得十分不情愿的施礼道：“恭送贵妃娘娘。”

于是，怡妃陪着敬贵妃，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呼呼啦啦的走了。

她们走后，宜宸冲顾若兰眨眨眼睛，调皮道：“怎么样？我算的对不对？”

顾若兰瞄了他一眼，扭身笑道：“对对对，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人，算无遗策，好不好？”

宜宸忙凑到她身边，张开手臂一搂，道：“那还不快到本殿下怀里来？”

顾若兰灵活的将身子一转，早转到一旁去了，一边笑道：“我说错了，你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是天下第一好色之徒。”

“好啊。贵妃娘娘都允了，你敢不遵命？过来，本殿下身子弱，现在命你过来照料起居。”

顾若兰听宜宸引用敬贵妃说的话，便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敬贵妃刚刚说怡妃的话玩笑道：“不惊动殿下静养，臣女走了。”

“你敢！”宜宸作势要来捉她。

顾若兰赶忙躲开。屋中狭小，躲无可躲，顾若兰便笑着向门外跑。正巧沉香进门来，恰与她撞了个满怀。

沉香本以为敬贵妃见了宜宸与顾若兰举止亲密，一定会借机刁难，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却不想连她也熟视无睹，还明里暗里的表示，即使再做的出格些，也算不得什么。最后一座靠山也指望不上了，沉香心中略过一丝委屈。“殿下，投壶用的东西备好了。”

“好！”宜宸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门口，拉起顾若兰的手就往外走：“走，陪我投壶去。”

院子里，宫女太监们三三两两的围在边上，看着宜宸与顾若兰投壶。

宜宸自小装病，除了正事不做，余者百戏皆通。论投壶，永福宫中还没有能胜过他的。

他把顾若兰拉到院子里，挑起一支箭来，也不管顾若兰愿与不愿，便将她拽入怀中，道：“来，我教你。”

他把箭递到顾若兰手中，又用自己的手将她的小手包住，道：“手握着这里，眼睛看前面。这里用力，到这里的时候将箭掷出去。瞧！”

一支箭飞出去，稳稳的落入银壶中，旁边围观的宫女太监们很配合的鼓掌叫好。顾若兰扫视了一眼四周，又侧过脸来看了看一脸得意的宜宸，心中不觉好笑。

那边宜宸已另取了一支箭交到顾若兰手中，同时展开双臂将她包在怀中，道：“来，再来一次。”

顾若兰也不多说什么，只依着宜宸的意思，又掷一箭，果然又入壶中。旁边又是一阵喝彩。

“殿下，让臣女自己试试？”

“也好。”宜宸便将箭取来交给顾若兰。

顾若兰道：“臣女初学，若投中了，殿下奖励臣女什么？”

宜宸笑道：“你要什么就奖你什么便是。”

顾若兰道：“果真吗？”

“自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若兰抿嘴一笑，握着箭矢踏前一步，“呼”的一下掷出去。是个“贯耳”。

众皆愕然。宜宸恍然一笑，心道：我怎么忘了，她才是此路中的行家呢。

众人喝起彩来。

宜宸只得笑道：“好，你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顾若兰用手指点着嘴唇想了一阵，道：“小打小闹没意思。不如我与殿下比一局，若臣女赢了，要殿下当众鞠躬，拜我为师，还要连说三声，我服了姑娘，好不好？”

宜宸知她这段时日在宫中憋的乏味，玩心已起，见她高兴，也很愿意陪她一乐，便爽快的道：“好，就依姑娘所言。若姑娘输了呢？”

“那我拜殿下为师。”

宜宸补充道：“不但要拜我为师，还要连说三声，今后愿凭殿下做主。”

顾若兰听了，面色一红，这样的话若真说出来，以后岂不是要由着他胡闹了？

“姑娘愿是不愿？”宜宸催问。

顾若兰默了一默，想道：刚才那两次，他不过将箭矢投入壶中，这是最普通的技艺，却引来众人不住声的喝彩，想来平日里他的水平也不过如此。我虽不是此中高手，投一两次“贯耳”还是有把握的，赢他应该不难。于是胸有成竹的应道：“好，就按殿下说的。”

于是，二人比赛投壶。

顾若兰先掷，上来便是一个“贯耳”，得了两筹。

宜宸再掷，不高不低，稳稳的一个“有初”，得了一筹。

第二轮与第一轮一样，顾若兰得两筹，宜宸得一筹。第三轮两人均得一筹。

到了第四轮，又是顾若兰先掷，只听“呼”的一声，箭矢插入耳中，又是两筹。顾若兰得意的向宜宸一望，她已得了七筹，宜宸只有三筹，就算后两轮他次次“贯耳”，也赢她不得了。她这个师父是当定了。

宜宸回望着她，满脸笑意。他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来，拿起一支箭矢，向顾若兰道：“姑娘记得刚才下的注。若我赢了，姑娘可不许赖。”

顾若兰听了这话，心中一凛：难道他还有高招？

只见宜宸握着箭矢，定睛凝神，认真一掷，居然是个“依杆”！这一下就是四筹，与顾若兰扳平了。原来他技艺如此之高，可见刚才是有意隐藏锋芒，骗自己上当的。顾若兰掷不出“依杆”，就是“贯耳”，也得靠运气。只剩最后一轮了，若他认真投掷，自己断无赢的可能了。那时，便要拜他为师，还要说三句什么“今后愿凭殿下做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的话，顾若兰怎么说的出来呢？

念及此，顾若兰又羞又急，嗔道：“不来了，殿下耍赖。”

宜宸笑道：“我几时赖了？”

他确实没赖，是自己太过轻敌了。事到如今，只好尽力一试。顾若兰走上前去，抓起一支箭矢，也学着宜宸的样子，认认真真的比划一番。她在心中默默的替自己祝祷：老天保佑，让我也掷个“依杆”。

哪里是那么好掷的呢？上臂一挥，箭矢飞出，堪堪落入银壶，最普通的入壶，只得一筹。

顾若兰丧气的嘟起小嘴，退到一边去了。

宜宸向顾若兰一瞥，已知她心中不乐意了。却还故意道：“好，此番我掷个贯耳也就罢了，莫让姑娘面子上太不好看。”

顾若兰听他话中似含讥讽之意，更是大大的不快，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过了一忽儿，只听宜宸叹道：“了不得，这可失了手了。”

顾若兰赶忙回头去看，只见一支箭矢斜倚在银壶一侧，原来这一轮宜宸并未投中。可要让箭矢斜靠壶身而不倒下，恐怕才是难上加难呢。

顾若兰心中一动，知他有意让着自己，心中浮上一丝甜意，禁不住面色绯红。

宜宸恭恭敬敬的走到顾若兰身边，拱起手来一揖到底：“恩师，请受徒儿一拜。”

顾若兰“噗”的一声笑出来。

宜宸见她欢喜，心中也很高兴，面上却敛起笑容，肃穆正色，一边鞠躬，一边连说三声：“我服了姑娘，我服了姑娘，我服了姑娘。”

顾若兰虚扶他起来，玩笑道：“徒儿快快请起。”

满院子的宫女、太监被他俩逗的忍不住鼓起掌来。

只有沉香一脸苦相。过去她也常陪宜宸一起玩儿的，只是那时是他们哄着宜宸玩儿。宜宸投个“有初”，或投个“连发”，她便带着众人交口称赞。那时宜宸也笑，却不似今日这般灿烂，沉香也从未见过他如此迁就别人的时候。堂堂一个皇子，为了投壶的把戏，向一个臣子之女鞠躬施礼，还口称“恩师”，这成何体统？沉香忘了，宜宸过去做的荒唐事还要更多些呢。不过今日，是她第一次对宜宸的不务正业感到气愤。

这时候，小丫头把宜宸要喝的药茶端来了。沉香扫了一眼，没好气的道：“你看殿下这神色，像个身子弱的吗？还喝什么药茶？”

一句话把小丫头堵得心中发木。她端着捧盒，不知所措的问：“沉香姐姐，那这药茶还给不给殿下喝呀？”

沉香道：“喝不喝别问我，问她去。”说着，拿眼睛向顾若兰一瞥。

那小丫头不省事，果然端着捧盒走到顾若兰面前，道：“顾姑娘，殿下该喝药茶了。”

顾若兰便将茶碗端起来，亲手捧到宜宸面前：“殿下。”

宜宸伸手接过来，故意与她十指相碰。惹的顾若兰紧忙缩手。宜宸将药茶一饮而尽，转身将茶碗向托盘中一蹲，拉起顾若兰的手，道：“走，咱们回去掷骰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