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辰星连着几天都闷闷不乐。整个人的气息从头顶都沉到了脚下。好好一个年轻女孩，走起路来像座移动的大山。偏她虽然是个新人，工作状态却出奇的好，竟丝毫没影响到正常工作。

也就只有桃子和倩倩整日跟在她身边发现她不对劲，可是看着她发愁却也帮不上什么。

桃子左思右想，说：“要不然哪天去问问林导？”

姚辰星秀气地拧着眉摇头，“导演每天已经很忙了，我不能再去多打扰她。”然后又叹气，“再给我两天，如果我自己始终摸不透再去请教林导，总归不能耽误剧组进度啊。”

晚上下了戏，姚辰星洗完澡贴着面膜又靠在床头拿平板看电影。

《帝业》。

江禹尧十六岁时的作品，也是开启他封神之路的钥匙。如果说《帝业》之前，江禹尧还只是一个天才童星，那么《帝业》之后，他就彻底成为了过去几十年，也很可能是未来几十年的一个神话，一个让所有青年演员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峰。

姚辰星这几天已经把《帝业》翻来覆去看了六七遍。不为别的，只为电影中，江禹尧饰演的少年太子短短十分钟不到的一场爆发戏。

江禹尧饰演的角色是前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落地就承了太子的名号。然而皇后家在朝野上下外戚专政，皇上潜心谋划数年终于在太子六岁那年将皇后的家族一网打尽，满门抄斩。皇后被废入冷宫，不久就郁郁而终。小太子被移居宫中偏僻一隅，身边只留下了一位老嬷嬷和一个半大的小宫女，却神奇的没有被夺了封号。

他小时不晓事，还想着或许是他父皇待他还多少留有几分拳拳真心。但长大点了，就明白了。

他的作用不过是个活靶子。

前皇后嫡子，名正言顺。逆臣后代，又绝无可能。

所以一个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宫女的六岁孩子，就这么继续顶着这火烧火燎的“太子”的帽子。皇上宠爱贵妃，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太子。所以从小长到大，连有些权势的太监都敢给他脸色看。唯有一个同样不得宠的皇妹亲近他，待他好。

可是一天傍晚，他皇妹哭着来找她，说她要被皇上送去北边给游牧民族和亲了。小公主也不过刚及笄，怕的浑身发抖，哭着打颤。

他咬着牙关，紧紧抱着怀里瑟缩的小皇妹，安抚着她，“别怕”。

可是这声“别怕”，他自己都不信。

直到月亮高升，小公主终于镇定下来。太子踏着月色，把她送回了寝宫，看着她安眠。可他自己回去后躺在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好不容易意识有些淡了，却听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扑在地上，她哭着说：“殿下，九公主……殁了！”

屏幕里16岁的江禹尧，眸中带着困倦疲累的茫然神色在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惊痛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席卷而来，几乎将屏幕外的姚辰星都淹没。

他扑到地上，死死拽着他宫女的胳膊，“你说什么？”

神色狠厉，头发散落开掩住他小半张脸，与他往日温柔和煦，甚至有时稍显懦弱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宫女怕的一时没说出话来。

“我问！”他狠狠晃了她一下，“你说什么？”

“九公主……九公主殁了。”

他那个最可爱，最善良的小妹妹，梦中惊醒，投了湖了……

江禹尧眼睫剧烈地颤抖几下，嘴无意识地张大，手从宫女的上臂渐渐滑下来，又骤然握紧在她小臂上，随之爆发出一声哀鸣！

好像有人突然在他胸口上插了一刀……

他死死地拽着宫女的胳膊，就像抓住了能支撑他全部重量的最后一个支柱。他哭得几乎无法喘息，又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奔去！

屏幕前，姚辰星眼中又有热泪连着线滚下来。

哪怕已经看过了这许多遍，但是每次再看到这里，她还是会轻易地被江禹尧的情绪牵扯，被他拉入那个深宫中的寒夜。

这个人的表现力和感染力真的太强，几乎没有人可以对他的表演冷眼旁观。

“嗡——嗡——”

床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姚辰星把电影暂停，一手伸到身边去摸手机，另一只手从床头抽了张纸巾把脸上的泪痕擦净。

“喂？你好。”

对面顿了两秒，然后传来了一声好听的男音，“你哭了。”他说。

挺熟悉的声音，一分钟前姚辰星还在听他痛哭。

“江禹尧吗？”她有点吃惊，他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嗯，”他应了一声，又问，“怎么哭了？”

“啊，没事。”姚辰星垂下头，莫名其妙地有点不好意思，“我在看电影。”

“悲伤的电影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和第一次见他时那个咄咄逼人的凌厉少年完全不同，姚辰星想。

“算是吧……”

“呵，”他低低轻笑，呼吸顺着电波流窜到她耳边，吹得她两颊泛起红晕，“看我的电影呢吧。”

“哎，你怎么知道？”

“听你这害羞劲儿就知道了啊。”他又笑，笑声里是猜中她的洋洋得意。

刚才看电影时候的伤感早散的一干二净，江禹尧像个点球大战的选手，不知疲倦地向她的球门进攻着直球，让她左支右绌，疲于防守。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所幸不说话，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就也顺着电波去到了江禹尧那边，吹得他心上发痒，想要立时见到她。

“看得哪个电影呀。”就算此刻看不见人，江禹尧也能想起她害羞的时候，双颊飞霞的样子，舍不得逗她太狠，终于正经问道。

“《帝业》。”

“怎么看上《帝业》了？”江禹尧好奇道。

“唔，”姚辰星顿了顿，“最近有场戏，我不太会演。”

“什么戏啊，”江禹尧问，“能跟我说说吗？”

他语气淡淡的，却听起来很可靠。而且江禹尧还来剧组客串过，姚辰星觉得他勉勉强强，也能算是个自己人。

“你知道沈潇和她妈妈关系不好吗？”

“知道，她妈妈因为她爸出车祸死了的事迁怒她，从小就不管她。”

“对，”姚辰星有些意外江禹尧竟然对剧本这么了解，“过两天我有场戏，是要拍沈潇和她妈妈吵架的。”

“嗯，”江禹尧应着，“你详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