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念亲心切

夜暮降临，皎洁当空，草木倒映微漾墨湖。人生有如这般镜花水月，美好却不长久。

亥时定昏，食膳过后，尼古拉又陪姐妹玩耍两个时辰‘斗地主’。此时，人静夜深，也适安歇睡眠，刚入卧榻，便觉睡意浓烈，昏沉而去。

一道丈高虚影挑缝而入，缩至人形，立足榻旁，伸出虚幻的手掌，轻压尼古拉面额片晌，逐又无声无息的离去。

沉睡之人无知无觉，呼息平缓流畅，只是徒生一梦，境回故乡……

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头，白色的壁墙，一个苍白的俊俏少年静卧病床，手插针管，头接仪器。一位美韵妇人，一边哽咽啜泣，一边无微不致的为其翻身擦拭。

“妈咪，我是崽崽……”

美妇耳识不闻。

“妈咪，听得见吗……你头发怎么白了……我好想你啊，是儿不孝，不辞而别，你……你可要保重啊。”无形的声音也已哽咽。

美妇仍是听不见那道声音，只顾伤心自语：“崽崽，你是怎么了，妈的心都碎了……求求你，不要睡了，跟妈说说话，好吗？”

尼古拉半梦半醒，泪湿枕襟。迷糊之中，腰间一股暖流丝缓入体，正是忧思之晶。

又是一夜，梦境依旧……

美妇趴在床边，疲惫睡去。病室房门缓缓而开，一位英姿的中年男子鬓角泛白，满脸憔悴，悄悄走到美妇身旁，轻抚其首，眼中尽是怜惜疼爱。

“阿爸，为……为什么你也老了这么多。”尼古拉的话语，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美妇醒来，回首而望，扑进中年男子怀中，眼眶湿润：“大崽三年都没音信，生死未卜，现……现在崽崽又……要我怎么活啊？”

“哎……”中年男子自责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带回能量魔方，就不会有什么穿越实验，至少弗拉德不会……难道……难道是上天的惩罚。”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唉……这几个月，我们尽力了，你这样下去……何苦呢……这个家，也就剩下我俩了，你若再垮了，家…..家就真的散了没了啊。”中年男子努力撑作坚强：“我……我们还是……”

“不！崽崽一定会醒的！”美妇拳手疯狂的砸向中年男子胸膛，失声大哭：“你……你不能让他走，你还算是做父亲的人吗，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中年男子将其紧紧搂住，眼角滑泪：“宝贝，崽…..崽崽他走了，你不……不要这样。你是医师，你比我更清楚，崽崽永……永远都不会醒了。”

美妇身躯剧烈颤抖，抽泣不止。她很清楚，崽崽完全失去意识，脑波灵智静止，再无恢复的可能。只是，自己不愿接受事实。

中年男子强忍悲痛，劝慰道：“你看看儿子，一天比一天瘦弱，这样……算是活着吗？你抓着他不放，不过是给自已一个安慰。难道你忍心，他瘦……瘦得只剩皮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吗？让……让他解脱吧，至少现在，他依旧帅气，还可以…..可以带着尊严离去。”

美妇痛苦的问道：“崽崽……会上天堂吗？”

“会……会的。我们就当孩子长大了，去寻找了自己幸福，当……当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吗？给他一个……人道的解脱吧。”中年男子艰难说完，已是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阿爸！妈咪！”尼古拉嚎哭睁眼，恍然醒悟，又是一场梦境。起身下榻，望着夜空繁星，深深思念空间相隔的双亲。

……

真心爱着一人，对方一言一行都能牵动心绪。绫香发觉尼古拉捏着玉牌，心事重重，亲切问道：“怎么了？这几天见你脸色不太好，饭菜不合口味？”

“没事，可能没休息好。”尼古拉了解绫香情深意切，忘却生死的爱。倘若知道自己思亲心切，必然会去燃烧生命，帮助自己返回地球。如此害人利已之事，定是做不出来。

“今天就玩到这吧，你先回房歇息，我去帮你倒水洗漱。”绫香也不征求拉弥娅意见，放下玉牌，走向厅外井池。

拉弥娅心有不悦，将玉牌一扔，脸上冰冷，心中却是多生一份心思。

尼古拉回到卧房不久，绫香便已端来洗盥之物，一边擦拭一边问道：“我的饭菜吃腻了？想那个女孩了？”

“那倒不是。”尼古拉轻握绫香小手，取下她手中湿巾，温柔的说道：“你是郡主，这些活就不要做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绫香自有道理：“一千多年前，我们便已成婚，妻子服侍夫君，天经地义啊。”

尼古拉摇头浅笑，也不争辩：“好啦，你说是就是吧。只是，我有手有脚，很是过意不去。”

“我喜欢就行，你若过意不去，那就……”绫香美眸溜转：“那就，今天不准想那个女孩。”

尼古拉拧挤面巾，细心擦抹绫香脸上的墨迹：“以后没牌少当‘地主’，知道吗，小笨蛋。”

“噢。”绫香搂住男孩，撒娇道：“别以为疼一下我，就会同意你想安普莎，反正今天，不准想她！”

“还真不是想她。你想，来这几个月，我可曾因为她，有过这般神情。”尼古拉轻拍女孩香肩：“没什么的，过些天就好了，你先去睡吧。”

每个人面对情敌，常有先入为主的设想。有人暴臊疯狂，有人心有不甘，聪明者，多少也会影响理智分析。绫香听言，细心思量，男孩或许真的不是思念旧情人，那是为何？爱到深切，尔欢已乐，尔愁已忧。她必须搞清楚原因，说道：“亲爱的，我帮你按摩吧，会睡得好些。”

“别别别！”尼古拉连忙摆手拒绝：“我怎么说也是血气方刚的青春男儿，你的长相和，够祸害的了，再按两下，我怕把持不住。”

“那就不把持啊。本是老夫老妻，行做夫妻之礼，有何不可。”绫香呶唇娇怒：“人家都不介意，你还推三阻四。告诉你吧，不管安普莎愿不愿意与你在一起，反正，我是一定不会离开你的，一定要给你生宝宝。”

“知道了，丫头。”尼古拉并无拒绝之词，也无接受之意，疼爱的捏捏女孩俏脸：“生宝宝哪能说生就生，要做好多准备的，日后再说吧。你回房睡吧，明天一起床，我便去找你玩耍。”

“啵！”女孩在男孩脸上印下一记香香，脚不移步，显然依依不舍。

尼古拉按着绫香背肩，推将至门外，佯作生气：“乖，睡觉觉去。不乖，打哟。”

“哼！”绫香扮弄鬼脸，合拢房门，看似转身离开，心中却想：你不留我，我自留。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稍事片刻，尼古拉屋内灯光灭去，趋于寂静。绫香折路而返，掩窗倾听，内里喘息平畅，鼾睡浓郁，暗自嘀咕：这家伙，怎么一倒床上就跟猪一样。这样的人怎么会休息不好？他不会是睡到半夜又醒的人吧。原来偷看心爱的人睡觉挺好玩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闻啜泣和呢喃之声，绫香眉黛微蹙，运行体内幽灵之气，提升耳识，以便听得更加清楚。

“阿爸……不要把我埋了，崽崽没死……妈咪，你不要哭……我在这里。爸妈，你们为什么都老了这么多……崽崽好想你们……好想好想……我要回去……要回去……”

绫香听着男孩梦中话语，鼻尖酸楚，内心愧疚：自己的任性，爱情，却是活活剥夺了男孩的亲情，父子母子生不相见永留思念。这算是爱吗，我怎么可以爱得这么自私？

“不！我要回地球！”尼古拉悲痛而醒，泪流满面。

“嘭！”绫香推门而入，扑向男孩，紧紧搂住，泪如雨下：“夫君，对不起，都是我……是我太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我送你回去。”

尼古拉先是惊诧，逐后明白，绫香应是太过担心自己，才会偷听。勾手轻拭女孩泪水，轻柔的说道：“傻瓜，一场梦而矣。不必在意，我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的。”

绫香根本不信，说道：“你不要骗我了，你的思念真真切切，哪有说得那么轻松。”

尼古拉被其道穿心思，一时语塞。

绫香固执道：“我要送你回地球，我也要陪你回去。修罗界也好，地球也罢，我爱你，无论走到哪里，都好爱你。我们就在地球生活，陪着叔叔阿姨一起生活。”

“这……”尼古拉一时心动，很快又回复理智：“不行！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不可以燃烧生命，不能再为我穿越平行世界。”

“我不管，我要你幸福，要你不止有爱情还有亲情。我要你跟我在一起，心甘情愿，一生无憾！”

尼古拉些有怒色：“香儿，生命可贵。你可考虑过拉弥娅的感受？你希望我一生无憾，可曾想过，我伤害她人，我会无憾吗，我能不遗憾，不愧疚吗？”

“我……”绫香任性一起，天下无敌，蛮不讲理：“我就要，我才管不了别人。”

“拉弥娅是别人吗？你们本是双生修罗，本命寿脉相通，她是你血亲的姐姐。我，去伤害自己，伤害至亲之人，这种爱，我不敢要。”尼古拉完全不能接受，因为绫香的想法，已经逾越自己的人格底限，愤怒道：“绝不能做这样的事，想都不能想！否则，我们到此为止！”

绫香眼见男孩真的生气，摇摆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好了啦，我错了嘛。不要到此为止啦，睡觉觉嘛。”

正欲推托，绫香已经翻身上榻，躺在内侧，准备解衣，尼古拉急忙说道：“那，衣服就不要脱了。你硬要赖在床上，我也没办法，我又打不过你。但是，不可以动手动脚，更不能乱摸啊。”

“你怎么这么正经？”绫香手脚并直，假装躺正，心里甜美：哈，他竟然没说要睡地上，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说不定，以后可以经常来蹭觉觉睡哟。再不行，等你睡着了，我自己爬上来呗。咦？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招。

“不准说话，睡觉。”尼古拉担心女孩半夜生凉，将被褥稳稳盖其身上。自己只是拉起一角，搭在肚腹。闭上眼睛，自觉好笑：正经？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天啊，爱情，你真的伟大，能让猥琐痞子变成正人君子。诶？好像也没成君子。这不，明明爱着一个，却跟另个睡在一起，很单纯的滚床单。

卧房之内，两人相敬如宾，静静安睡……

岂料隔墙有耳，拉弥娅一切尽知，原本尼古拉情绪不佳，不甚在意。可是连日如此，心中难免生疑，她不容差错，破坏现今还能掌控的局面，倒致绫香再去燃烧生命。

今夜牌局散后，拉弥娅行出阁楼，掩藏花丛，隔墙窃听，从而一探究竟。不听则已，一听生惧。虽然尼古拉极力劝阻绫香燃烧生命，绫香看似妥协。但是，如果尼古拉依旧念亲心切，是以自己对妹妹的了解，必会强行带其返回地球。

拉弥娅也未想到，尼古拉竟是这般善良，宁可自己痛苦，也坚决不去伤害她人。男人越是如此，越令女子不可自拔。现在，甚至有些羡慕妹妹。某个刹那，竟生恻隐之心，然而转瞬即逝，终究还是自己的生命才最。

于是，劲握双拳，指尖入肉，咬牙切齿，心中恨道：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要让你感受，至爱之人的彻底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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