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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沾沾自喜

作者: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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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在御前侃侃而谈,所言出乎常情,却又不背事理,使得李豫父子、叔侄四人听了,乃各悚然。

可是李豫身为天子,总得找个台阶落场,好不容易揪住李汲折断节度旌节一事,稍稍在言语上扳回一程,不失君主体面,他心说赶紧打住吧,见好就收,可不能让李汲再多说些什么了。

于是一拂袖:“卿之所奏,朕知之矣,自当有所裁断——且退。”

李汲倒也不再辩驳,当即叉手致礼,躬身而退——他该说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前半场几乎是压着皇帝在打,但别说君臣有别了,即便在其前世,也没有把领导彻底捶躺,必要其当面认输的道理啊——李倓、李适,也皆辞出。

出殿之前,李适斜瞥一眼李邈,心说你怎么不走呢?我等来前,你便在圣人身边,我等已去,你仍在圣人身边,不知这父子二人,究竟都在交流些什么?早知道李邈不肯挪窝,其实我也不应该着急走的……

当殿内只剩下李豫、李邈二人后,李豫不由得腰肢一松,跌坐在御榻上,随即呼唤:“取水来,再绞一把手巾……”虽然基本上一直是李汲在说话,皇帝就没怎么回应,却仍觉口干舌燥,而且满脑门儿全是冷汗……

宦官递上温水和热手巾,李豫先抹了一把额头,然后连喝好几口水,这才长舒一口气,不由得慨叹道:“昔日李汲闯殿,挟李辅国而顶撞先帝,这才得以救下齐王性命……朕当时不在,还颇感遗憾,如今……始知先帝之难为矣。”

李邈大着胆子,低声问道:“李朔方所言不为无理,然……是否太过骄纵、蛮横了一些?陛下还当加以警示才是。”

李豫端着水碗,双瞳怔愣,呆了好半晌,唇边这才微露苦笑,随即凑近一些,避开起居郎,低声告诫李邈道:“汝若在朕这个地位,便知皇帝遭人顶撞,本寻常事——以是太宗皇帝不罢魏征。反倒是某些人啊,看似温厚老成,陛前但表忠心,不出恶言,其实他嫌天子不做,若不嫌,恐社稷非我家所有也……”2

再说李汲离开蓬莱殿,大步出宫而去,行不多远,李倓、李适从后招呼,快步赶上。随即李倓便与李汲对立宫门,言笑晏晏,述说别来情状。

仿佛刚才他代皇帝训斥李汲,随即李汲直接指他鼻子骂,这些事儿全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李倓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跟李汲说,也想趁机再将数载不见,二人间约略有些生疏的关系再拉近一些,然而眼角一瞥,却见李适垂手立于其侧,始终不去。这有皇太子跟旁边儿盯着,很多言语就不便宣之于口啦,李倓无奈,只得拱手道:“长卫不必急于赴任,既归京师,闲暇时可来孤府上说说话。”

李汲躬身道:“不便多叨扰大王,然既还京,总须前往拜会一遭。”

李倓笑笑,致意而别,李适这才得以凑上前来,低声说:“若早知长卫如此利口,竟驳得圣……齐王叔哑口无言,孤倒是不必多事,先期跑去向圣人求情了。”

李汲明白他这是在表功呢,当即躬身施礼:“若无殿下先期为臣求情,臣虽口舌稍便给些,如何能逞啊?深恩厚德,没齿不忘。”

随即问道:“臣觇回鹘长寿天亲可汗,其实于我唐颇怀善意,却不料短短数载之间,回使恣恶,竟致于此……难道宰执重臣,竟无一人直言谏圣么?”

李适明白其所指,便道:“长源先生在时尚可,且商贾争闹,宰相也不必问。至于回使骄纵,以此赤心为甚,竟将一万军马来,要易我唐四十万匹好绢!乃至有今日执械劫囚之事……”

这是在为李泌粉饰,而事实上李泌的疲蕃之策中,回鹘乃是重要一环,因而对于回鹘使者的放纵,实自元载为始,李泌执政时代也并无改观。李适方倚重李汲,又望得李泌之援,生怕其兄弟二人因此事而生嫌隙,故此——干脆把责任都推到时相李岘等身上去好了。

说完那几句话后,李适稍稍凑近一些,低声问道:“卿适才面圣所言,果然句句是实么?”

李汲先是轻叹一声:“若不如此说,不能动摇圣心——多少有些夸大。”随即却又正色道:“然而细事不查,小节不谨,终必酿成巨祸——如节镇坐大,安史为乱,亦是开元、天宝间诸政之弊,日积月累,乃至国家如染沉疴不起。且臣尚有一语,未及禀奏圣人。”

“是何语?”

李汲注目李适,一字一顿地说道:“回鹘,我唐外藩也,诸镇,可谓内藩。朝廷今日不敢惩治外藩使臣,则明日诸镇进奏官若横暴于市,京兆两县,乃至三省六部,尚能制否?行见周世之衰,将复见于我唐矣!”

李适闻言,不由得毛骨悚然。

——————————

卢杞从李适府上出来,打马赶回平康坊进奏院的时候,崔措等早已入了后寝,正在收拾家具什物。卢杞特意前往后院门前遥遥致礼,说我已经去通知皇太子出面,为节帅求情了,这便再派人去万年县探查情形。

一名红衫侍女出来,隔着院门,朝卢杞还礼,说:“夫人使奴传言,敬仰卢进奏之智,深感卢进奏之德,且待

李帅归来,必有奖掖。”

卢杞笑着摆摆手:“末吏份内事,不敢求赏。”正待转身离去,却又被那侍女叫住了——

“夫人还有一句话,请教卢进奏。”

“不敢,请说。”

“来时见大门上仍悬‘魏博进奏院’的牌匾,因何不加以更易啊?”

卢杞微露苦笑:“为朔方本无院,而魏博失院无可去……我已禀明节帅,数日间自当有所规划。”

诸镇在长安城内,原本并无独立的联络衙署,要等李汲将自宅转为官廨,不久后李豫又亲自赐名为“进奏院”,这才渐染成风,包括洛阳在内,诸镇进奏院陆续于两京城内开张。1

但到目前为止,也并非每一节镇都设了进奏院,仍无设置的大概有两种情况:一是财政窘迫,而长安城内寸土寸金,实在购买不起豪宅啊,倘若随便赁几件房子做本镇进奏院,却又怕遭人耻笑,丢了脸面;二是某些节镇内部尚不安稳,遂暂时无法提上议事日程。

至于朔方镇,两种缺陷全都存在。朔方本为大镇,核定军额为六万五千,但辖境内地广人稀,物产不丰,每须朝廷自太原供输粮秣。安史之乱中,朔方军多部东迁,不但奋战于大河南北,且多滞留太原、河东等地,乃至于就广义而言,刨掉幽州、河北,长江以北的多数节镇,都与朔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由此朔方复广募兵,导致进一步削弱了辖区内的农业生产,钱粮更为捉襟见肘……

目前朔方无帅,由浑释之担任节度留后,镇中派系众多,悍将如林,浑释之论威望、能力都难与郭子仪、仆固怀恩等相拮抗,能够勉强维持住暂不生乱,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哪儿还有心情往长安城内设置进奏院、进奏官呢?他心道等啥时候朝廷任命朔方节度使,或者我走运能够扶正,再说不迟。

因此李汲由魏博转任朔方,若是朔方本有进奏院,那么对搬一回家,或者更简单地换块牌子就行了。奈何朔方无进奏院,则若李汲易其牌匾,魏博又该怎么办呢?再者说了,进奏官卢杞以下,从前都与魏博相联系,倘若整套班子都转归朔方,魏博等于瞎了眼啊;倘若仍从魏博,那还怎么换牌子?

终究李汲对魏博还是有感情的,不可能直接上房抽梯,给颜真卿来个大难堪。

由此这事儿吧,就得商量着来,慢慢处置,起码先买套房子充当朔方进奏院,或者让魏博方面的吏员能够搬进去才成。代崔措询问卢杞此事的,正是红线,她折返回去,告知回复,崔措面色稍有不怿:

“这本是我家私宅,岂有仍归魏博的道理?且若购置别院,难道不该颜节度出钱么?”

再说卢杞才归前院,突然门上来报,说有人送来书函,宴请节帅夫妇。卢杞接过来瞧了一眼,不禁暗叹:“我这腿脚是闲不下喽。”被迫再往后寝,在院门口将名刺递入。

仆役传给崔措,崔措接过来一瞧,只见署名是“剑南西川节度使兼成都尹崔旰。”不禁诧异:“七兄竟然入京来了?”

其实吧,崔旰早就跑到长安来觐见了,比李汲还早一个来月。

此事相关唐朝的宰相制度。唐初即定下群相之制,以三省正副长官为宰相,其后逐渐改为以四品以上官员加衔而为宰相,会坐政事堂。所以就狭义的、实质性而言,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从前还有“同中书门下三品”等号)且居于中朝,能入政事堂者,才是宰相;但就广义的、名义上而言,三省正副长官仍可被称为宰相。

比方说司徒而兼中书令的郭子仪;再比如李适在被册立为皇太子前,曾经当过一年的尚书令;仆固怀恩在外镇时曾挂尚书左仆射的空头衔,且加同平章事……

一般情况下,外镇观察、节度等使,加三省正副长官虚衔,或者加同平章事头衔,时人皆敬称为“使相”。此番李泌虽然出为浙西观察使,但尚书左仆射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并未褫夺,亦为使相,则一宰相出而为使相,自然会有使相还朝,谋为宰相以补空缺了。

尤其从前政事堂常有六七名宰相会坐,元载以后渐少,最多四人,则若去李泌而不新命,李岘便可独断朝纲了,怕是过不了多久,权柄将比当年的元载甚至于李辅国更甚。

于是西川使相杜鸿渐谋求还京,他特意跑去找崔旰,说:“我多次上奏,请命崔君为西川节度使,圣意踌躇,是恐君据地自雄也。今若肯从我还京晋谒,圣人必释其虑,则节度使可得。”

崔旰当初兴兵作乱,那也是被逼的,本身并没有自外于朝廷之意,更不象河北那票藩帅,有建半独立小王国的野心;如今听闻节度使有份,当即大喜,便留其弟崔宽护守成都,自筹贡赋五百车,跟随杜鸿渐北上长安。

杜鸿渐归来后,果然得以交卸节度使的差遣,重入政事堂,而崔旰也得已问对武英殿。李豫初始并不喜崔旰——因为对方在蜀中闹出过大乱子啊,朝廷也是无可奈何,方才赦免其罪——但见崔旰主动进京求谒,且奉上不少的贡品,陛见时又仪态恭谨,毫无虚骄之气,就此转怒为喜。当即拜崔旰为西川节度使,并赐宅邸,崔旰整修

一新,改建成了西川进奏院。

崔旰这回来京,不仅仅谒见皇帝,求取节度使之位,他素来无根基,朝中缺乏奥援,因而为了西川节度的位置可以坐得稳当,乃大舍家财,厚赂当道,到处拉关系、抱粗腿。由此在长安城内滞留月余不去,这才赶上了李汲还京。

崔旰与李汲神交已久,最初不过是合股经营雅轩茶肆罢了,待知李汲为崔光远之婿,又荷禁军重任,乃倾心相结,欲图引为奥援;只可惜过不多久,李汲便放外任,但崔旰到了朝廷大军压境之际,仍被迫远远地致书河北,请求援手。此番归京,那自然是要拜谒皇太子李适的,李适乃出李汲前日手书,说长卫曾经帮你求过情咧……

虽然崔旰这蜀帅之任,乃是自家浴血奋战,拼杀所得,倘若不是一战而破张献诚,吓破杜鸿渐之胆,哪怕李汲帮忙说再多好话,也终无用。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表露出了足够的善意,自己不能不有所表示啊,况且通过与李适的对答,更加深了他的印象——皇太子推倚李长卫甚深,此人前程无可限量。

由此听说李汲还京,崔旰赶紧命人写下请函,上门投递,诚邀李汲夫妇于明日午后前来西川进奏院赴宴。崔措接到书函,便命口头回报,说我家郎君有事尚未归府,这数日间的行程也暂不能定,但既是七兄相邀,想来无不允之理——且待郎君归来,再正式行文回应吧。

高郢等幕僚是午后归返进奏院的,禀报崔措,说万年县审讯得实,已拟将杀人的回贾处以绞刑。节帅原本与我等同归,但行至半途,却接诏进宫去了……

崔措不禁心下忐忑,坐立难安,红线反复宽慰她,说相信李帅必定无虞的,顶多被圣人训斥几句罢了。直到申时二刻,才有麾下密探打马而归,说:“节帅已生出明凤门,觇其容色,非但不懊恼、颓唐,反似有些沾沾自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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