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温度却并未上升，暖色的阳光照耀在遍布积雪的长安之上，映的长安剔透瑰丽。

韩家于东城之处，坐落百里，百户之家，其内韩姓族人与佣人门客不计其数，长安大家之一，韩家有着自己的实力。江湖上，剑客侠士皆以入长安大家为荣，哪怕是没落的方家，依旧有江湖人士争做门客。

江湖人士或为财，或为名，皆有所求，长安大家能够给他们所需要的。

韩家落地楼阁参差，或亭台小院，或高楼耸立，或殿堂辉煌，或雅致朴素。

韩依然走在湖泊桥道之上，高冠头戴，华服身着，作男子装扮。其后紧跟一众韩家之人，韩冷等人亦在其中，再之后便是一些侍卫侍女，或手捧盖布木盘，或提着一人大小木箱。

韩依然面色肃然，走在队伍前方，家主气质自然流露，虽脸庞稚嫩青涩，可那一股气势却有几分精髓。

穿过湖泊，绕过殿楼庭院，积雪深深，脚印杂乱成行。韩依然在小院前停下身形，依次错落，整理了一番服饰，随行侍卫高声喊道：“韩家家主率全体族人，拜见林先生。”韩依然等人躬身作揖，姿态敬然。

随着“吱呀”一声，林平生打开门，见韩依然作男子装，愣了一下，看见韩家族人皆在，箱盒俱有，心中有数，随之抱拳行礼。

韩依然说道：“今日叨扰林先生，是来感谢林先生的帮助，我韩家微薄之礼，还望笑纳。”

“望林先生不弃，薄礼笑纳。”韩家众人皆道。

林平生怔了一下，没有想到韩家如此兴师动众，不过还是反应过来，随即说道：“韩家主客气了。”

韩依然悄悄对着林平生眨了眨眼睛，让侍卫侍女将箱子盒子送了进去，随后便挥了挥手，让一众韩家人等离去。

林平生愕然，没想到来势壮大，却结束的如此仓促。韩依然待其他人离去后，上前拉上林平生便进门去，将门一合，长舒口气，埋怨道：“这家主当的真烦，规矩真多，累死我了，这衣服也太紧了。”韩依然边说边扯了扯衣领，胸前春光乍露。

林平生无意瞥见，顿时脸上一红，连忙转头看向别处。韩依然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特意再拉了拉衣领子。

林平生咳嗽一声，转头向屋内走去，嘴里问道：“今日怎么如此兴师动众？”

韩依然随其身后，慢慢解开束腰带，嘴里却调笑般答道：“平生哥哥，你是真不懂，还是掩饰尴尬？”

林平生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谁知道你们韩家一大早就一起来，我可不懂你们想的什么。”

韩依然哈哈一笑，打趣道：“没想到平生哥哥这么厉害，却连这一点都想不通透，倒是让依然有些心理平衡了，不然跟平生哥哥在一起真的是压力大。”

林平生没有接话，对于韩依然口中的暧昧之意视而不见。略一思索，林平生好似有些明白，这时韩依然的话语也传来。

“在这凡俗间，修仙者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可这仅仅是指引气境的修仙者。一般会些拳脚的江湖人士，若是时机得当，杀死引气境的还是可能的，但是一旦入了通玄境，那便是仙凡之隔，哪怕你引气境无敌，可永远杀不死通玄境，就好像你与之前的黑刀。”

“通玄不可得，便是在宗派里，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在这凡尘间，通玄更是少之又少。长安三师仅是通玄顶峰，却镇守了长安如此之久。而平生哥哥你，如今已是通玄之境，哪怕是初入，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修仙者。何况，方姨告诉我，皇帝派人告诉韩冷那一派系的人，要尊敬于你，自然便有了早晨的仗势，他们皆尊敬你畏惧你。”

“平生哥哥，这一点以后你自然有所体会。”

林平生有些恍然，点了点头，嘀咕道：“原来通玄，云泥之别。”

“对，仙凡之别，便是通玄之别。”韩依然接话道。

林平生突然问道：“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离去？不知找我何事？”

韩依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看不上我这个引气境的凡人？”

林平生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韩依然欣然一笑，如花开，如霞满，言道：“逗你的啦，看你那样子，呵呵呵。”

“千变万化，不可琢磨。”林平生腹诽不断，心中嘀咕。

韩依然松开发冠，任由三千发丝洒落，乌黑浓密的长发，掩映着娇俏可人的脸蛋，林平生的心有些悸动。

韩依然突然声音低沉了下来，轻声说道：“平生哥哥，我想对你说说我的故事，可以吗？”语气哀转，低沉泣鸣。

林平生心中不由得有些怜惜，尽管他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话语变成了“我在听”。

韩依然仰起脸，对着林平生一笑，不知为何，林平生对这个笑容，有种戚戚然之感。

“那一年，我隐约记得，是红肥绿瘦之际，我便离开了父母，独自一人踏上道路。”

······

依旧是长安，在一处寻常人家，巷陌之间，尚是八岁的韩依然，依偎在一男子的怀里，男子嗓音低沉，充满悲伤，“依然，以后出去了，就要努力了，为父只能让你进山门，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父亲，为什么不让依然留在你们身边，女儿不想出去，不要离开你们。”

男子脸上怜惜痛苦之色一闪而逝，接着坚定道：“依然，听话，为父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定要努力修行。记住，只有你修行功成，我俩父女还有相见之日，否则······”

“父亲，呜呜”，韩依然泣不成声，尽管年幼，可韩依然内心莫名有一种惶恐，感觉此一别便是永远，便是人间地狱。

“凌薇，依然就交给你了，以你的力量，带她去山门应该不难，至于其他的，我会帮你们挡下的。”

方凌薇面色微白，怜惜的看着韩依然，随后拉扯着韩依然转身离去，不顾韩依然的挣扎和嘶吼。

男子看着韩依然逐渐远去，听着韩依然的嘶吼渐渐消失，泪水浸湿了眼眶，握紧拳头，毅然决然的转身而去，向着龙潭虎穴踏步而进。

······

韩依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平淡的述说着：“修行期间，再也没有听过父亲的消息，直到不久之前，方姨告诉我，我父亲死了，我需要回来继承家主之位。”

林平生不知道说些什么，说实话林平生对于自己的遭遇尚且无法自拔，如何去安慰韩依然。

“你知道吗？平生哥哥，我父亲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只留给我一封信和一堆烂摊子。可笑的是，哪怕他死了，还记挂着那个安天命的女的，可悲可叹。”韩依然的话语里，有些悲哀，有些无奈，有些恨意，缠绵无尽，不止不休。

“春残夏至，绿肥红瘦，佳人如梦，复春依然，呵呵，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他到死都想着她，实在愚蠢。”韩依然冷笑着，可林平生却在冷笑里，听出了戚戚然。

“虽然他很蠢，可也不是别人可杀的，韩冷那几个废物我迟早要除掉，不过最关键的就是皇室，赤离那个老匹夫拿我父亲开刀，以此来吞并长安的势力，想要做高祖那样的皇帝。”

“平生哥哥，等你反了赤氏的时候，我希望能加入你的队伍，请你一定要答应我。”韩依然突然面向林平生，语气迫切道。

林平生瞳孔一缩，故作镇定问道：“不知你从何处听来我要反赤氏，而我又为何要反赤氏？”

“林平生，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何必如此？你本欲抽身事外，却在知晓了平南侯之事后，以身犯险来帮我，我想除非你与皇室有仇，否则又何必？而你的南宫之行，也更加让我确定，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长安只有两个势力，一个是皇室，另一个便是反皇室，如此简单。”

林平生沉默了，他也没有想瞒着谁，只是没想到韩依然看到如此清晰。最终，林平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韩依然面色一喜，从腰间袋里取出一物，送到林平生面前，说道：“这是答应你的东西，还有些灵石在箱子里，你自己用便是，此物珍贵还请平生哥哥收好。”

林平生接过，发现是一块银白色的，类似于银块样式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

韩依然笑了一下，说道：“这是寒星银，你们剑修的宝贝。”

林平生大喜，连忙问道：“制作灵剑的材料？”

韩依然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如此一来，我的目的已达成，不知平生哥哥能否给我一个期限？我好做准备。”

林平生把玩着寒星银，郑重道：“一年，我便会剑指长安。”

韩依然点了点头，勒紧了束腰带，有整理了一下衣领，戴起发冠，告辞离去。

林平生送韩依然离去，看着韩依然的身影在雪地独自行走，不由得叹息一声，“何人不艰难？”

随后，关上门。

此刻，门内门外，皆是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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