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冬日，一炉炭火，一间茅舍，一杯温茶，赏尽雪色人间，品味山下百态。

南宫寒双鬓微白，细微的皱纹述说着沧桑的经年岁月，虽是年岁已至，可眼神里闪耀的，是叫做年轻的光芒。

林平生和南宫寒对面而坐，两杯温茶与一炉炭火相伴。

南宫寒低头，轻抚着一块令牌，上刻“林”之一字，其上一滴血，翻转腾挪，始终不曾滴落，只在令牌之间流动。

南宫寒轻叹口气，言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林平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轻声答道：“苦不算什么，只要能报仇。”

南宫寒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光靠你，报仇太难了。”

林平生目光炯炯，盯着南宫寒，掷地有声，“所以我才来找你，南宫元帅，灭了赤焰，你们南宫家来称王。”

南宫寒看着林平生，一声苦笑，“我就叫你平生吧，平生，若是我能反，早就反了。可是，赤焰有三师，这三师就是我们越不过去的坎。”

南宫寒望向屋外，看着遍地的积雪，追忆道：“当初赤离为了逼我放下军权，以林家相要挟，我没有办法，只能解甲归田。林家对我南宫家有大恩，故先祖留下林字令牌，凡林氏后人，滴血不落。”

说到这里，南宫寒怜爱的看了一眼林平生，林平生面无表情，正襟危坐。南宫寒长叹，悲痛道：“我最后悔的，就是放下手中的军权和信了赤离的为人，我以为能护得你们林家安全，却没想到是因为我，葬送了你们林氏一族。我无颜面对先祖，我愧对林家。”

林平生神色一动，他没有想到南宫寒此刻竟会老泪纵横，他也不明白南宫寒对祖训为何如此看重，但他明白一点，南宫寒是他报仇路上，在这长安唯一可以信任之人。不论是南宫寒的情感，还是南宫寒的境遇，林平生相信，南宫寒绝对是憎恨赤焰的。

林平生推了杯茶，轻声道：“既然后悔，便杀，杀尽后悔之事，灭了赤焰。”

南宫寒泪痕斑斑，大声哭笑起来，突然他站起身来，拎起林平生的衣领，怒喝道：“报仇报仇，你拿什么报仇？且不说那修仙军队，单单那长安三师，你拿什么去抵挡？你可知道那空师的厉害？”

林平生静静地看着南宫寒，任由其拎着自己的衣领，不发一言，不做反抗。南宫寒粗重的喘息了几声，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苦笑了一声，松开了林平生的衣领，无奈的瘫坐在位置上，端起温茶一饮而尽。

“抱歉，失态了。”南宫寒手中摩挲着茶杯，语气平静，淡淡的望着屋外的积雪，谁也不懂他究竟此刻的心绪，谁也不能体会他的心情。

林平生整理了一下衣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着屋外的积雪，感受着冬日的冷寂。

“南宫元帅，我来告诉我凭什么。”

南宫寒下意识看向林平生，只见林平生运转灵力，右手并指作剑，从胸前划过。

一声剑鸣，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铁剑穿过桌子，狠狠插进了地面，剑身之上还挂着一尾鱼，鱼尾还动弹着。

南宫寒下意识后退两步，下一刻却惊喜道：“你竟然已是通玄境，这怎么可能？你今年才多少年岁？”

林平生转过身来，平淡的说道：“我曾感受过天地之道，所以我通玄快些。你觉得一个十七岁的通玄，报仇有望吗？”

南宫寒刚刚震惊的心绪平复下来，无奈道：“就算你是天才又如何？三师早已是通玄顶峰，我这个引气境帮不了你什么。”

说到这里，南宫寒突然站起身来，期待的问道：“你师门呢？可否请他们来帮忙？”

林平生摇了摇头，不顾南宫寒失望的神情，坚定的说道：“给我一年，一年后我必定达到通玄顶峰。我只需要你替我挡住三师之外的所有人，南宫元帅，不知可否？”

南宫寒怔怔的看着林平生，阳光反射在积雪上，照耀着林平生的脸庞，竟然南宫寒产生了错觉，好似看到了年少时，那一位一剑开山河的仙人。

南宫寒醒过神来，默默倒来一杯茶，慢慢饮下。这一杯茶，南宫寒喝了很久，哪怕杯中茶已尽，可南宫寒依旧喝着。

林平生并没有催促，静静地看着南宫寒，等待着他的答案。

“你知道这是赌上我的家族对吧？”

“嗯。”

“你也知道这赌上我的一起对吧？”

“嗯。”

“那你应该明白，我不可能为了你的一句承诺，赌上我的一切，不然早在五年前我就做了。”

“嗯。”

“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你告诉我？我凭什么拿上所有的去赌你这个可能性？”

林平生平静的看着南宫寒，坚定道：“就凭我通玄之境，就凭你记挂林氏之恩，就凭你心中不甘，就凭你尚有热血，就凭这长安皇城之位。就凭，我若杀三师，你等再现身反赤。”

南宫寒怔住了，他可以不在乎林平生前面说的所有，但是最后一句却让南宫寒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一个少年，在如此困难境遇下，依然脑子清醒且大胆，林平生身上向死而生的气魄震住了他。

“我很佩服你，倘若我的身后不是这一大家族，我也很想跟你一起厮杀拼搏，可惜······”南宫寒叹息道。

“那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杀三师，我就助你灭了赤焰。”

林平生点点头，对着南宫寒躬身拜了一礼，一为当初南宫寒为林家所做的牺牲，二为今日南宫寒举旗同战的感激。随后，林平生收起铁剑，转身踏雪而去。

南宫寒看着林平生远去的身影，心中唏嘘感叹，感觉今日的阳光都有些不同。他已经荒废了五年，却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动起来的一天。

“你觉得你做的决定对吗？”

一道话语突然传来，南宫寒身躯一震，连忙对着话语处拜见。

一道身影浮现，在这茅舍角落处渐渐清晰。白发白须，气质仙然，宛若山上食气采灵之道士。

南宫寒恭敬道：“见过陈老，陈老，小子也是没有办法了。赤离此人乖戾古怪，心狠手辣，现在长安几大家，哪家没有他的人手存在？他无法直接灭了我们几大家，却慢慢蚕食我们，方家韩家就是如此，就算我们不反抗，最终也难逃灭亡的命运。陈老，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老幽幽一叹，怅然道：“可惜，可叹，可悲。”

随着身影慢慢消失，一句话在茅舍回荡，“若是需要我出手，便直言，你南宫家的恩情，也是时候还尽了。”

南宫寒心中不由有些悲哀，他明白陈老的意思，他也知道陈老也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可南宫寒知道，世事无奈，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

“林平生，我等你，等你剑指长安之日。”

······

是夜，雪后的夜空格外清明，星星在天空闪烁。林平生盘膝端坐于床上，运转法诀，不断吸收游离的灵力，随后又将灵力转化为灵变之力。

一个时辰后，林平生慢慢张开了眼睛，长吐了一口气。

“现在每天能够转换的灵变之力有限，这是一个水磨的功夫。”

嘀咕了一下，林平生起身喝了杯水，润润嗓子。

打开房门，夜色正浓，积雪映照下，夜如白昼。

林平生走到院落中央，在小亭里站定身形，望着这茫茫夜色，心中怅然，孤身一人于天地，不论风雨，不论云雷。

一剑，斩之。

仅仅是夜观天地，可那一瞬间，却使得林平生道心更坚，目标更坚，对于林平生的通玄之路，也更加顺畅。

借这一刻的心境，林平生灵光一闪，运转灵力，以气刃法门，对着院中小树虚空一滑，顿时一道气刃斩过，树木拦腰而断，截面光滑。

林平生面色一喜，尽管威力尚是不大，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只要接下来不断努力，这式法门，必定能够成为威力惊人的招数。

不断练习，不断磨练，林平生的身影在夜色里，愈加清晰。

寒梅傲雪，凌风怒放，道之一途，一步一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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