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说什么？编造什么谎言？！你当年骗得我好苦，害我失去所有，害我亲手杀了月儿，杀了自己的孩子！你这个魔鬼！你到底还想说什么？”那瓦时海悲愤欲绝，怒吼着举着骨鞭走近他，抬手欲扬起鞭子。&29378;&47;&20154;&47;&23567;&47;&35828;&47;&32593;&119;&119;&119;&47;&120;&105;&97;&111;&115;&104;&117;&111;&47;&107;&114;

“等等……”木塔尔胡伸出手臂，奋力试图抓住他的衣袖，却没抓住，“我不会叫人来的，我只是想和你再说说话，快二十年了，时海，再和我说说话吧。”

那瓦时海俯瞰着这张痛恨了二十年，却在记忆里日渐模糊、如今已苍老枯槁失形的脸。

“说说话，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对我所做的，比畜生都不如！曾经我一直把你当做是好朋友、是身边最信任的人，可你却一步一步把我逼进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一般人对仇人、对牲畜都不会那么残忍，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 说到激动处，那瓦时海用力卡住了木塔尔胡的脖子，却暂时没有用力，他的语调先是痛恨，后是悲愤，又渐渐变得困惑迷惑，到最后是痛苦难言。他的心中一直存在着这么多的疑问，他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木塔尔胡在他的钳制下艰难地呼吸着：“时海，我不恨你。我只是，只是妒忌你。妒忌你明明是个天真简单的人，就因为父亲是王，所以就可以做王，做我的王。而我，不管怎么优秀、怎么努力，都只能跟在你的身后，和我的父亲一样，做一个召之即来、呼之即走的臣子。又或者，我可以像我的父亲那样死去，一辈子做你忠心不二的臣子，然后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为你去死，最后像你父亲遗忘我父亲那样，很快就被你遗忘。我不甘心成为第二个父亲，我不想重复那样的命运，所以，我想自己成为王。”

听到他的心里话，那瓦时海悲愤怨毒异常地卡紧了他的脖子：“你想成为王，有很多种方法，因为我一直当你当朋友和助手，从来没防着你过，可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狠毒？！要让我那么痛苦？你还说你只是妒忌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那么恨我？！”

木塔尔胡枯瘦的脖颈被卡得几乎要断气，可他却坚持断断续续地说：“不，我原本不恨你，所以我找来了月儿，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她，因为她是我按照从小到大对你的了解，千辛万苦才找来的。我希望她可以帮助我，快速实现我的计划，可是，我没想到，明明是我先遇见她的，她却真的喜欢上了你，不仅不再帮我，甚至开始保护你。看着你们恩爱和美、在草原上驰骋的样子，我觉得好恨好妒忌，于是，我把她也变成了计划的一部分。”

那瓦时海此时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他哆嗦着松开自己的手，生怕这个人的皮肉污染到自己似的，举起沉重的骨鞭就朝木塔尔胡身上抽去：“你这个魔鬼，你真的是个魔鬼！”

木塔尔胡的身上挨了一鞭，剧痛让他几乎想从床上弹跳起来，可是他却竭力忍住了痛呼，哆嗦着身体尤为艰难地说：“我给你下毒，让你面目全非，囚禁你，夺取了你的王位，拿月儿和你的孩子逼她嫁给我，然后欺骗你时，我第一次有了志得意满、扬眉吐气的感觉，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相信了我的话，居然去杀了月儿和孩子……”

说到此时，他干枯的眼角凝聚了一滴浑浊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我知道自己对不起月儿，也对不起你，可是那时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对你赶尽杀绝，而让你来报仇或者卷土重来的话，我和我的族人一定会被杀光的。所以我派了很多人去杀你，最后一次他们说你摔下山岩后，我终于信了。”

他的眼睛无神地看向华丽精致、绣着象征尊崇地位的神兽的床帐：“那时起我成了真正的王，再也没人可以撼动的王。可我却并不快乐，午夜梦回时，我总是梦见血淋淋的月儿和孩子，梦见面目狰狞的你，梦见你们来向我索命……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每天都感到很疲倦，直到我又遇上了后来的妻子，她给我生了三个可爱的孩子，那段欢乐的时光一度让我忘记了自己的罪孽。可是，老天似乎并没有忘记惩罚我这个罪人，他夺走了妻子的命，让我疾病缠身，今年，又夺走了金沙。好不容易灵云嫁了她喜欢的男人，我，我好高兴，可你，你终于回来了。”

那瓦时海神情悲凉、老泪纵横：“如果不是对你的仇恨，和想证明月儿说的是真话这个信念，支撑着我，我也许早就死了。这些年，我虽然活着，却活得不像人，我吃生肉，拿人试验，双手沾满了鲜血，活得比野兽还要可怕，我真的，宁愿死了。可我，一直想知道真相。所以，今天，你我做一个了断吧。”

木塔尔胡闻言挣下了一滴泪，面上反而露出了微笑，他艰难地调整姿势，静静地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说：“时海，你动手吧。活到这把年纪，我早已看透了。若是知道，夺走了你的一切，也没有让自己欢喜多久，若是知道，毁灭了你，其实也毁灭了自己，我宁愿自己那时什么也没做，那样还能做你的朋友，自己安心过完一生。”

那瓦时海脸上露出了悲凉的笑意：“晚了。一切都晚了，当你起了不甘心的念头、心中种下了阴谋的种子，你就把我和你，一起拖进了这无常的命运。我和月儿，相爱两年，历经磨难才得以成婚，可我却不信她，听了你的一面之辞就杀了她和孩子…….你是魔鬼，我又何尝不是？”

他举起骨鞭：“这条骨鞭，是我每害死一个人，就用他们的指骨串起来做的鞭子，这是我罪孽的证据。今天，我就用这条鞭子，送你上路…….”

木塔尔胡闭紧了双眼：“时海，后来的很多年，我总想起，你18岁那年，有次坐在马背上扭头问我说：‘明天我过生日，你要送我什么？’我那时笑着说‘你什么都有了，还要什么？’”

“你那时说，希望你的好兄弟，永远陪着你。”

“我那时说，希望我的好兄弟，永远陪着我。”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缓缓响起。

那瓦时海高高举起了骨鞭，不再年轻的面庞上淌下泪水：“多么可笑。”

木塔尔胡最后说的是：“对不起。”

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他仿佛看到自己总是精力充沛的青春时代，总是骑在马上，徒劳地追逐着少年好友的身影。别走那么快啊，慢点吧，等等我吧。自己那时略带伤感地想着。笑容像花儿一样的少年好友，最终也会成为冷血无情的王吗？自己略带忧郁地想，自己会像父亲一样被抛弃吧。他坐在马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情苦涩而有了变化……

那是一切的开始，亦是一切的终结。

数十声闷响过后，变得寂静的室内只剩下了那瓦时海的喘息声。他低头看着自己恨了二十年的仇人的尸身，惨笑着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满室的血腥气，是自己多年来非常熟悉的气味，他筋疲力尽地缓缓滑倒在地上，头倚靠在床沿，灰白的发丝迅速被鲜血给浸湿了。

“月儿，宝宝，我已经给自己报仇了…….现在，我给你们报仇吧”。他从木塔尔胡的枕边摸下一把怀刀，甩开了刀鞘，把锋利的刀举到自己的脸前，却意外地看到那把怀刀上刻着一个“海”字。

昏暗的光线中，他瞪大眼睛仔细观察了下，很久才“呵呵”地笑了起来。“这竟然是我以前的怀刀啊，这个人，竟然把我的怀刀，放在枕边。”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啊

爱与恨，突破边界只是一瞬。说不清、道不明，有时对越在意的人，却是怀疑，对越亲近的人，越是苛刻，对越想相信的人，越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

人呐，人呐

那瓦时海举起自己已经遗失20年的怀刀，不带一丝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低头看着喷出的鲜血，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在惊讶间他反而笑了，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辽阔的草原上，太阳像火球一样温暖。一袭绿色长裙的月儿抱着可爱的孩子迎风而立，冲自己笑得腼腆而灿烂。自己朝她缓步走近，心跳得仿佛低沉的鼓点，温柔地搂紧她和孩子，目光却看向远处，那里有个青年骑在马上，高亢的歌声不停地回荡：

“自由的鸟儿啊，等等我啊，

草原上的牛羊啊，

像云朵一样洁白，

姑娘啊，小伙啊，

痛饮羊奶酒，

一起跳舞吧，

美妙的生活啊，

大好的时光啊，

等着我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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