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斟了壶茶递给她，“六殿下，请。&29378;&20154;&23567;&35828;&32593;&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

“看来你并不待见我。”果箬拾起瓷杯，轻轻抿了口茶，“如今瞧你这般模样与当初阿翎待我竟如出一辙。大抵这世间所有欢喜白染的人谁都待见不了谁吧。”

“六殿下多虑了。”我盯着茶盏里飘摇沉浮的茶子，并不瞧她。

“看来全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了，若是你瞧见我当初的性子怕是会更加讨厌。我过去常常以为生而为仙是万幸亦是不幸，若得一心人便可生生世世，天荒地老；可若是喜欢上爱而不得的人却是绵延无期的折磨。我不敢想象那些苦苦煎熬的日子，当我欢喜上白染时便耍了不少心机，只望着他也能喜欢我。可是，喜欢这件事无关长久，无关风月，我历了数百年才想明白。”果箬轻笑一声，侧着脑袋望着我轻轻摇头，“其实，我一早便知道白染他，从来只喜欢未翎，尽管表面上他似乎与南海龙女颇为亲近，可我看得清楚，他懂得算计却一点不肯展露心意。”

“殿下定能遇上你的一心人。”

她的笑容更涩了，像是万般无奈，“只可惜，此后是没有机会了，父神已将我许给了南海的太子。”

南海？凤鲮？

“我在九重天与你说的那些话，或许对你而言太过残忍，却也只是想保全他罢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狠到如此地步，饮了那忘川饮。你只当忘川饮能使你忘却烦恼，你却想不到那忘川饮的弊处。怕是南伲仙人未告诉你，饮了忘川饮必将损耗半身灵力。白染原本在魔界对抗叛军已伤得奄奄一息，彼时为了救你又不惜催动真元，在昆仑睡了一月方才醒来。”

原来他昏睡一月竟是为我，原来我终究没能饮下那忘川饮，也终究忘不了他。

果箬的手指擦过杯沿，发出清越的声响，她又继续道，“今日驾云来时，我见他点了兵往魔窟去了，听说魔窟有座堕仙崖，若是纵身跳下魂灵必得消散，便是仙神也会永坠魔道，万劫不复。但若有圣光仙障护住心脉，渡过这劫便可化形复生，更甚者能飞升上神，曾有不少神灵来此试验，只是飞升者寥寥无几。这或许便是白染要复生未翎的法子。”

我捻了捻杯角，抬头瞥了瞥果箬，她正睁着圆目牢牢端详着我的神色，复又道，“如此好消息，还替我恭贺恭贺白染仙上。”

她大抵是想不到我如此从容，面上挂了几分愠色，“恭贺？你究竟知不知道若真是如此……他也……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所以每一步才走得如此坚决，走得如此不留余地。他用自己毕生的修为做局，怕是再没有回头路可言了，他这是铁了心要做第二个尢圳，我阻止不了，亦管不了。”

果箬起身离开了，空落落的房间只留我一人心里忽然碎裂般难受。或许忘而不能时，方才明白与他的点滴过往早已刻入骨心，那份噬血之痛再无法摒除。

心中隐痛难当，我阖眼撑在案前，脉脉沉思，门外忽有丫头来报：“娘娘，卞城阎王有要事相告。”

我手一挥拂开房门，自门外步进一个全无印象的人，依着他的着装打扮，我认出他是阎罗十殿下头的一位阎王。

他打头的一句便是，“此番来讨扰大皇子妃，实在是受人所托。”

我微微抬头，“不知阎王殿下此番受的是何人所托。”

阎王客气笑道，“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妃您。”

我听罢，心头一骇。

“小王若是猜的不差，大皇子妃应当已得知癸蓉早便是已故之人，只是你或许还不晓得你与那癸蓉并非一体。”阎王摊开手中一页生死簿指给我瞧，“癸蓉已于三百年前身死魂散，是以这世间决不可能生出第二个癸蓉来。”

那鲜红的杠印灼得我的眼睛有些生疼，我忍不住又瞧了几眼，心头忽然有些慌乱，“可我为何记得那癸蓉的一切。”

“这当中自然是有些命数，你与那癸蓉有着莫大的渊源。说起来，你或许不信，我担上这阎王之职不过将将千年弹指间，却在这冥府里头遇着大皇子妃不下四回，起先小王还以为大皇子妃每回打小王府门口路过不过是因缘巧合，直到后来小王巡察三司方才晓得，癸蓉与你皆非是完整的魂灵，而是七魂六魄中残损的一缕，你与她原本就寄在一具宿体上，是以冥冥中自成联系。”

“阎王此话是何意？”

阎王翻手收起生死簿，接着又道，“你的这番情况我做判官时便已见过，万年前天徽神人原本也是魂飞魄散过一回的，他的七魂六魄分散在六界之内，幸得他弟子不惧万险替他聚齐了神魄，让其神魄在凡尘中轮回数次，历足该历的劫数，让他重又复生，如今天徽神人孑然一身，在南无仙峰避世隐居。”

“怎会孑然一身，他的弟子呢？”

“他自当也有他自己的归宿。”

我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颤，“阎王可知，我原来的宿体是何人？”

“小王虽瞧不清你的真身，倒是常常在冥府碰见过一个人，不论是喝孟婆汤还是过忘川河，他都一直陪着你。小王原来见他就有些面熟，前些日子在瑶池见了他方才晓得他竟是昆仑的上神白染。”

白染二字在我脑中轰隆炸开，手中的茶盏不留神滚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过小王猜想，大皇子妃应当也是九天上哪位得道的神仙，此番得白染上神庇护，定有重凝仙身的可能。只是依着这时辰算，除开千年前先去的先珞神娘娘与白染仙上有些干系，旁外仙逝的神仙与他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我神识中一片混沌，“阎王怕是猜错了？”

“小王猜未猜错，大皇子妃可随我去一道冥府便晓得了。三百年来，小王始终不敢忘记大皇子妃三百年前的嘱咐，如今既遇上大皇子妃必是要拿出来讲一讲的。”

“什么嘱托？”

卞城阎王站起身，像是在脑中思了思，道，“那癸蓉殿下告诉小王，若来世再见到你，定要劝你亲自去忘川瞧一瞧，届时你便会知晓一切。她似乎在忘川三生石下埋了东西。对了，她还说若你不去怕是会遗憾终生。”

定然是天大的事，兴许恰与我的身世有关。

我思忖了片刻，道：“此番去冥府需得多少时辰？”

“不肖半刻功夫。”

“还请阎王带路。”

自冥界步过黄泉路，隔着一条血黄色的河水，便能望见对面的冥府和形如枯骨的奈何桥。

那河想必就是忘川了，望着那条阴气繁盛的忘川，我只觉得甚有些熟悉，像是许久之前就已来过。

卞城阎王撑着一艘小舟，靠在岸头，“姑娘，快些上来。”

我依言踏上小舟，将将坐上去，脑袋竟开始犯晕，小舟朝前慢慢行去，舟下的忘川水却翻腾得厉害，直往小舟上扑。

卞城王撑着船，回头瞧了瞧我，“姑娘且当心，你脚下的忘川囚得全是些孤魂野鬼，他们投不得胎，转不了世，怨气大得很，腥气亦大得很，但凡见到有船驶过必要闹腾一番，若不留心被他们拖入到河中去，便只能随他们一道万劫不复了。”

我连忙往舟心挪了挪，呜呜凄凄还能听到船下冤魂的哭声。

片刻后，卞城王像是受不住水中翻腾的小鬼，长喝一声，直吓得小鬼们立即安分下来。

我憋下心口的不适，回头去瞧岸边的枯木，那些枯木发些幽兰的微光，形态却似枯骨般骇人得很。

隔着缭绕的鬼气，我好似望见那岸边有个青白色的人影，像是要渡忘川的样子。

“殿下，后头好像有人要渡河？”我指着岸边道。

卞城王眯眼瞧了瞧，竟摇头笑道，“姑娘怕是瞧错了，那岸上哪儿有人。”

我不信回头又瞧了一眼，果真没了人影，莫非当真是瞧错了。只是为何那身影我瞧着有些熟悉。

正想得出神时，小舟已靠岸停下，卞城王将我扶下，将将踏上岸，脚下的泥土忽地移行化做一个老翁的模样。

老翁提着一串灯笼，瞧稀罕一般打量着我，片刻后咯咯笑了笑，“老夫还当今日能劳卞城王亲驾我这小斛舟的人是何方神圣，却不想竟是你这个丫头，想来也快三百年未瞧见你了，看来你此世历得不错，阳寿长了不少。”

老翁摸着花白胡子说得与我想是很相熟的样子。

“这是引魂者，平日里总仗着能引魂往生常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卞城王抚了抚额摇头道。

我望着他，心有迷惑：“他好像认识我，我对他却没什么印象。”

“只怕在这冥府里头当值的鬼魅，没有不认识你的，你也算是常客了。来，尝尝我新煮的孟婆汤。”一个女子着了玄衣，姿态妩媚地步过来，手中还携了只黑雾缭绕的碗钵，瞧见我身后的卞城王，慢悠悠欠身行了个礼。

“孟婆汤？莫非你就是孟婆？”我回头瞧卞城王的脸色，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孟婆伸长脖子在我身后望了望，又猫着身子朝对岸瞧了瞧，忽而一脸惊奇拉着我道，“此番怎不见你的护花使者来？”

我微微一吓，“什么护花使者？”

引魂老翁撅了嘴转动起眼珠子思了思，“就是每回你渡忘川的时候，立在对岸送你的那位青衣公子。老夫每次叫你回头你总是不肯，老夫一直以为是你与他绊了嘴，使性子便没再多问。”

“此番她阳数未尽，不是为转世而来，尔等先退下，莫误了正事。”

卞城王一声令下，两人纷纷行了礼数又各自司自己的职去了，卞城王领着我往那奈何桥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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