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仙子将画卷递给我，告诉我白染他已有多年不曾做画，此番定然是因我难得心境不错。&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我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恭贺我的话，打心眼里却怎么欣喜不起来。

我展开那画轴，辨不清自己究竟该喜该忧忧。那卷上绘着一位玲珑姣好的姑娘，那衣着和那番动作，我自然认得出是自个儿，可望着那张脸我的心却凉了半截。我晓得他画得是我，可是心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我情愿他绘的是我过去那张丑陋的脸，也比现在好看得不真切看着舒心。

过去我纵然模样骇人些，不受待见些，日子却比现今满城言顾过得踏实许多。我一直都不敢照镜子，怕的就是记起仙逝的未翎上神，记起她与白染的过往，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摇，到底还应不应当再坚持下去。

我如当初在光福寺，在随缘居一般等着白染，时至今日，等他已成一种习惯，想他却已成疾。

第一日，我借着白染给的手札打发时间，第二日，外头的小精怪不知打哪里寻出些陈旧的话本子，我又接着打发时辰，如此在昆仑山浑浑噩噩的第三日，冗垣仙使终算把苇茉领来了。

只是苇茉她来这一趟，动静实在大了些，莫说一些锦衣长褂，怎的连锅碗瓢盆也带了不少。

我搁下话本子，冲她摇头，“茉儿，你带这么些个东西难不成要在这儿安家落户了。”

苇茉拉起我的手左右照看，“可不是，那日君上一回到紫滕宫，便吩咐说你往后不回去了，要我把你平日里用惯了的物什收整收整给带过来。”

我想起弥勒佛那处的修行，又认真问她：“可再过两日，我还要去梵天修行，住在此处多不方便。”

圆溜溜的冗垣上前一步，憨然笑道：“这个，姑娘无需担忧，君上说日后会亲自送你到梵天，保管不会误了时辰。”

诚然，我的确不情愿继续呆在沉闷的九重天，可白染此举即未告予我，动作亦利索得彻底，实在叫我寻不出半点说辞反驳他。

即驳不了他，我只得安心住下来。苇茉这丫头不知何故，原在那九重天日日拘谨得很，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坏了天规，此番来了昆仑倒是欢脱了不少，学昆仑的规矩也十分麻溜，不消半日便将昆仑上下摸得熟门熟路，大有在此长居下来的念头。

昆仑的精灵怪兽不少，冗垣给我安排的住处却鲜有它们的影子，苇茉白日里除却用膳洗沐时将我照料得妥妥当当，旁的时间都留我一个人闷在房里，自个儿却不晓得到哪里野去了。

冗垣每日朝起时总是很厚道地给我递些话本子。几日后，我翻着那些陈旧的册子，道：“这些个话本子似乎已有些年头了，倒也不似月下老人纂写的，你家君上过往莫非也有瞧话本子的嗜好。”

冗垣循例朝我一拜，“姑娘说笑了，这些全是外头几个春心萌动的小精小怪献给君上的折子戏，君上自然不好这些俗物，却也没吩咐要如何处置，小仙素来有勤俭之习性，见丢了难免可惜便私自藏下了，此番能寻出来给仙子解解乏，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想来也是小仙置放不当，这些折子戏埋封了千年，泥土已将折子戏的字迹掩去了不少，如今阅起来着实不便，若仙上尚且觉得不妥，小仙便是去月老宫问月老撷取些新成的来。”

“五五并不讲究，如此已经好太多了，实在不必去讨扰月下老人了。”我含笑扶起他。

他朝我行了一礼就要告退出去，我瞧着他手中端着的一大叠公文，忙唤住他，“你可是要往那九重天去？白染他现下可好。”

“自然是好的，仙子无需担忧。”

我捧起手边的话本子瞧起来，瞧了不到几瞬的功夫，又放下来想再问他什么，却已不见他的影子，我长舒一个口气阖了书卷，也不知白染他现下在做甚么。

如今我已非过去那个懵懂呆傻的小妖，白染的性子我亦清楚得很，若是他有意瞒着你，便是令你误解他怨恨他，也不会坦白告予你 。是以，这个无需担忧向来是我最不情愿听到的话。

食过午膳，我坐在锦蠡湖边瞧苇茉跟着一伙娇小灵活的兔精酿着什么琼浆正酿得不亦乐乎，那些个灵巧的兔精顶着一罐罐琼浆把她围成一圈又蹦又跳，我看着看着，脑袋突然没由来地昏沉，身子不知为何一阵一阵地发凉。耳边似有人再轻声呼喊，我想回应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随后只觉天昏地暗。

迷蒙间，我似又听得有人在说话，声音虽小却也听得明白。

“今日她问起了君上，我的确是瞒住她了，却不想她竟忽然昏迷不醒，想来她已然晓得了。”

“她身子想来有些不适，左右容易复发，原本来九重天便是为了此事，君上被扣在云霄殿之事还望冗垣仙使切莫说漏了嘴去。”

“这个自然。只是君上他多年不曾回昆仑，他何时招惹了涂山大殿，小仙着实想不明白。”

什么，白染现下被扣在云霄殿，莫非便是因为我。

我心头这一念，这一激动，免不了憋得自己咳嗽几声，听见我的声响，苇茉与冗垣连忙止了话头，连忙转身来瞧我。

“五五，你眼下如何了？可急死我了。”苇茉一面给我拍背顺气一面道。我见不得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伸手轻轻展开她蹙得老紧的眉头。

“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老毛病了。”我这笑想是惨白得有些吓人，苇茉扶住我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冗垣仙使告退出去取仙露琼浆要给我润润嗓子，苇茉则一刻不停守在我的塌前，将眼珠子蹬圆溜了，唯恐我再有半点不适。我睡在榻上，半天阖不上眼。挣扎了半晌后，我终究是放不下白染，只想见见他。

趁苇茉打着瞌睡靠在桌上直点头，我借机捏了个瞌睡诀敲在她的耳后，她果真如愿睡去了。

好在屋外头的灵物甚少，便是我走动几步弄出不小的动静也无人察觉，如此畅通无阻奔出百来步远后，我却忽然寻不着北了，远处层层缭绕的仙障迷乱了视野。

正当我辨不清昆仑山门的位置在何处是，朦胧薄雾渐次散尽，仙障忽然少了几重。我连忙抓住此番大好时机，直化了青烟发出昆仑，迎风朝九天而去。

我先前的灵力虽长进不少，自驾仙云到这昆仑已不成问题，可惜不识路的毛病依旧还是毛病，在云朵上兀自逛了许久功夫，甚至弄得自己狼狈非常，好在还是跌跌撞撞安稳落在了南天门口。

两员威武的天将依旧横眉长髯，纹丝不动地把守门前，我因寻白染的心思急切了几分，不慎将通天令牌这通规矩稳当当地抛在了脑后。我不得不自称是弥勒佛座下的关门弟子，只望能讨个通融。怎知那两个黑脸长髯将不知变通，硬不松口。

若是硬闯，我自然是抵不过他们的，可若是放弃，我还不易来此一遭又岂能甘心正苦恼时，一个手持通天令的小仙娥朝两个天将恭顺一拜。

“两位神君还请行个方便，这位仙子是我家殿下的座上宾，头一回上天不识规矩，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吭吭两声，头顶两柄硕大的兵刃方才利索地收回。

小仙娥领着我朝九重天行去。我偏头认真瞧了瞧她的模样，实在不面熟，也实在猜不出他家殿下是何方神圣。

我也不废话，直接向她打听白染的情况，“小人的师父是梵天弥勒佛，师父与昆仑的白染上神素有交情，近日更邀了上神到梵天听法，可迟迟不见上神的身影，遂命小人瞧瞧白染上神可是为什么事绊住了脱不开身。”

小仙娥顿了许久，方才回道，“千年前天君陛下曾为涂山大殿许过一桩亲事，近日忽有流言外露，说是白染仙上拐走了涂山大殿的未婚妻，重明鸟族二殿下癸蓉，现今两人一并在云霄殿内对峙，这一时半会怕是走不开了。”

我猛地停下步子，实在不记得白染何时拐走过重明鸟族的二殿下，白染上天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也不知是那涂山大殿糊涂还是天君迷糊了，决断了这般久竟还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过后，小仙娥又道，“不过，仙子可到天后娘娘那处禀一禀，兴许会快些。”

“实在不便讨扰天后娘娘。姑娘可否领我到云霄殿去候一候，如此无功而返着实可惜了。”我朝她鞠了鞠，殷切恳求道。

“非是我不情愿领仙子去，实在是现下这云霄殿仙子去不得。”

我不解。

“如何去不得。”

小仙娥凑上我的耳朵，轻声道：“听说这桩事牵扯不小，甚连涂山九尾一族与重明鸟族皆颇有异议，怕是连天君陛下也不能借着白染上神的面子轻易处置，涂山大殿此举势怕是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一个小仙娥显然是无法获悉如此多的消息，想来她家殿下有些来头。

“也罢也罢。姑娘若不嫌弃，小人想见一见你家殿下。”兴许在她殿下那处还能讨到旁的消息也不一定。

小仙娥毫不见外，眉眼一弯便乐呵呵领着我往前行去。行到一座芬芳馥郁的碧落宫外，众多小仙娥拥着一个纤丽娉婷的女子翩翩走来。

我眼力虽差却还是瞧清楚了那人的面容，正是被天君强行指给白染的六殿下，果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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