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脑袋，迷迷糊糊听他述着，浮离的脸色难得严肃，他道：“老身此前赠与你的红线你可有好生收着？”

“可不就在我这……”我迷迷瞪瞪往怀中捞了捞，捞出了白染的簪子，香袋，还有零零碎碎的东西，却怎么也摸不出他给的红线。&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

“果真与我想的一般，五五，你可知你此番却是闯了大祸。”浮离今日不知着了什么魔风，蹙了眉头一派焦灼，“原本老身还有三分不信，可方才见那镜中之相便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他这句大祸像道寒风一把将我的睡意散得干净，我抬头望着他，费解不已。

“锦瑟与石斛自小相识，后又日久生情，誓言相守一生，可惜他们命盘相错，注定要生死相隔。而那日你错把我予你的红线掺到了那同心结里，添增了他二人的纠葛，使该段的情缘硬生生又起了波澜，才有后来那鬼姚借着昆仑镜逆天改命一说。”

如此，倒是我无心之举酿就了如今这番局面。

“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浮离一脸老成，“如今也只能依老白所言，暗中盯住那弗桑，以免她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不过，老身方才并未告诉老白，鬼姚下凡历劫的缘由，你可晓得这是为何？”

我摇摇头。

“只因此事与他甚有些关联。大约在八百年前，白染曾向天后讨要过昆仑镜，可那时昆仑镜早被他父神白泽赠与天后做了大婚贺礼，是故讨起来多有险阻。

天后的瑶池中有只不很安分的锦鲤小仙，见堂堂上神不惜为了那仑镜委身下气，一时起了好奇心，偷出昆仑镜悄悄把玩，却又不甚将其落入凡尘，后被天君打下界来历经十世轮回方能回天，而那只锦鲤仙好巧不巧正是那鬼姚的真身。”

原是如此，自古听说被打入凡尘历劫的仙子神君大多过得失意，非要尝尽人间百苦才能修成正果，不禁觉得天君他老人家真真是见不得人好，这下凡历劫的惩戒也不是个好规矩。

不过，他说白染为了讨要昆仑镜不惜委身人前，这个委身人前与之前扮作弗苏可同是为了如我一般惹人担忧的人？

“五五，你可是看上了白染？”浮离猝不及防一句话却将我问住了。

我是看上他了吗？我不很清楚，究竟怎样才算是看上他了呢？尽管我过去也读过不少的话本子，到自己身上却实在无从考究。

经浮离直勾勾的眼睛盯住，我的脸颊上早已爬上一层淡淡的霞色，我笑得有些难看，嗫嚅道，“怎样才算是看上他了呢？”

“就好似你现下这般模样，可是五五，”浮离话头一转，脸上的笑意全数褪尽，“你纵然是看上谁也千万别看上他，否则到头来苦得还是自个儿。”

“为何？”我不得其解。

浮离似记起一些往事，连连叹息，“单是你看上他还好，若是他看上你也断不会告诉你，从前过往，但凡被他瞧上的没一个好下场，譬如八百前他瞧上一只彩蝶，想渡气助她早日修得人形，却生生把她渡到气绝。又如六百年前他瞧上一朵霜花精灵，为了时时见到她，请了绛雪仙子在昆仑山上下了整整一年的雪，可他不晓得霜花的寿命本就有限，若是年年来下还能活百把来年，经他这一折腾直接让她提早寿终了。你就听老身一句劝，早早断了这份念想吧，何况他对你似乎并无此意。”

“浮离，你且容我好生想想。”听了他的一席话，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些凉凉的。

我从来都清楚九天仙子三千，总有一个入得了他的法眼，却从不晓得他过去的情路竟走得如此苦。直到此时，我方才明白过来，何以建木说他向来是个不与人亲近的神仙，非是他不愿与人亲近，非是他眼界心气儿太高，他只是失意惯了，不愿再给自己徒增无果的念想了。

他将自己的心镀上厚厚的冰墙，让人感触不到他心底的炽热，其实他比谁都好亲近，比谁都更脆弱。

我忽然好想见他，好想……抱抱他。

浮离走后，我披了件薄衫打算到院里碰碰运气，隔着十步远正好撞见他着了件青衫，望着院里的海棠花树发着呆，他略有些孤单的身影让我心头一酸。

“老白，你竟也睡不着。”正想步过去，却叫浮离抢了先。

白染沉浸在自己的太虚幻境里，没有搭话。

浮离随白染立在院中站了站，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口道：“我不信你瞧不出五五的心意。听说你不惜违反天条扮作凡人弗苏，众人都道你是为了寻回昆仑镜，可我晓得你亦是为了五五，你晓得五五对你放心不下，必会出门寻你，你扮作弗苏故意与她巧遇，一则也是为了护佑她，后来弗桑险些害了她你更是奋不顾身相拦，只怕那时你已忘记自己是上神，平白受了皮外伤，纵然那些伤于你并无大碍。”

白染黑寂的眸子沉了沉，道：“你编话本子的功力倒是见长了。”

他转身瞧了瞧白染隐在月色里的神情，又继续自言自语，“你明知没有可能，明知自己已是半个踏入魂离天的人，却又见不得她受苦，你原本将这份心思藏得很好，却又为何不继续瞒下去，你可知你若是再如此反复无常，叫她察觉了，到头来苦的还是她。”

“你自当也清楚，我绝不可能眼睁睁见她受伤。”

我藏在十步远的草垛里，他们的对话听得并不分明，只断断续续听到了一点边边角角，却大概能听出浮离话中之意是白染的心里有我，虽然不晓得他说的魂离天在哪儿，也不知白染瞒着我什么，可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明的欢喜。

我想我果真是看上他了，而他或许应该对我也有些情意。

我从睡梦中笑醒，抬头便瞧见浮离撑着一双清练如洗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见我醒来，他起身将眼神收到一旁，“老身昨日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我起身挪到床沿，一面着袜一面清笑，“便是他对我没有半分情意，我也愿意揣着这份欢喜，陪着他等着他，等到他终于喜欢上我的那日。”

浮离摇摇头，自顾自地叹息：“自古一个情字最是磨人，你对白染的心老身自是阻止不了，你日后若平白增添了烦恼，老身也不知要如何规劝你，罢了，你且记住今日之言，日后莫后悔就是了。”

我瞧着浮离远去的影子，心底忽然生出一丝隐隐的忧伤。

未璟回来了，还顺带捎回来一个消息，妖族趁鬼姚与城主府内讧借机挑起了动乱，如今的云坤危在旦夕。

弗籍代替离去的鬼姚领兵出战，可凭他一人之力断然阻拦不了妖族的铁骑，云坤即将大祸临头。

弗桑这几日安安分分，并未闹出什么动静，浮离出门替城中乱了姻缘的人重掌了红鸾，拧巴了几日总算拧巴完，回来又坐在院子里算计着那本姻缘簿，而白染与未璟日日坐在屋里品茶识卷，具是一副悠然自得万不着急的模样，怕是再不会管弗桑的事。

可是渐渐的，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一些反应，手脚渐渐使不上力，再过些日子怕是连小包子也抱不动了。

我怕他们瞧出端倪，没事儿便懒在屋子里不见人，与小包子也不再那般亲近，抱他的次数愈来愈少，我知道我时日无多了，好在白染与浮离还不知晓，夜里只有封澜偷偷进来与我渡气，我承了他的灵气恢复了不少。

又浑浑噩噩睡去几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过来，我勉强抽身坐起，打门缝里瞧见紫菀跪在白染跟前，一脸憔容。

我正欲出去探个究竟，头顶又是一阵虚浮，身子听不得使唤，好在封澜自身后及时揽住我，他将我抱回床榻，又小心替我掖上被角。

“这外头出了何事？紫菀怎么来了？”我乖乖躺在床上，问他。

他阖了眼，道：“弗籍大败，妖族大军已抵达云坤城外，鬼姚现死守在城外，她们此番来是想求白染救她。”

我焦急捉了他的衣襟，又问：“白染怎么说？”

“命数如此，无力回天！”

我连忙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快！我去求他。”

院里，紫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铁了心要把地跪穿了，白染神色冷漠并不看她，形势急不容缓。

“五五，你这是……”浮离率先瞧见颤巍巍的我，连忙过来扶我，神色又惊又忧。

我借着浮离手上的力一路走到白染跟前，最后熬不住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仙上，还请你救救石斛。”

众人想是料不到我不为鬼姚求情却为那石斛求情，纷纷傻了眼。

白染神色一凝，伸手要来扶我，我轻轻推开他，“仙上，救人一命亦是功德一件。”

“你为何想救他？”他的眉梢微微染了一层愠色，盯着我的眸子也黑得发亮。

我抬眸，望着他说得一字一顿，“只因救他便是救鬼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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