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从来都是一副清高淡言的神态，如今说得一番甚暖我心窝子的话，着实令我受宠若惊，然他这番逆天灭族之言委实重了些。&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此后几日，自我回到梨苑修养，他一直费心照料着我，还不忘顺带数落我，我屈于他的威风不敢多言。

“什么时候我的话如此不中听了，竟容你三番五次忤逆。”白染眉头一皱，又拉下脸来。

我忐忐忑忑，“仙上心中事事通透，却从不与五五透露只言片语，仙上亦晓得五五平生最忌不明不白，自然是坐不住的。”

白染面上拨云见日，终于可以瞥见一点光曦。

“罢了，我日后自会与你说明，只是你切莫逞能，切记身处凡世有所为亦有所不能为。”

“小的遵命。”得他承诺，我自然喜笑颜开。

听白染说，如今的叶夫人是株千年白芍，真正的叶夫人早在三年前便已死在了那场罹难中，白芍曾为人追杀，幸得叶夫人相救，她之所以李代桃僵化身叶夫人便是为了复仇，而她痛恨之人，不偏不倚正巧是那叶老爷。

叶枢既能买凶杀妻，他能做出旁的伤天害理的事却不稀奇，只是不知白芍精要报的仇又与哪桩旧事有关。

据白芍精所言，那日武府大公子当真是为仗义相助叶夫人而不甚跌落山坡，这才摔成了傻子。

这桩婚事，究竟是为了还债还是另有所图，恐怕只有那人面兽心的叶枢知晓。

白芍说叶夫人为人所害是因，才造就她今日入府寻仇的果，那武大公子遇袭是因，才造就今日与叶婉儿成婚的果，我们入叶府小住是因，发现这些秘密是果，这些因果早在司命星君的命盘上敲定了，是不可避免，亦无法更改的命数。

或许她说的不错，如若这些因果当真不可更改，那周嵇替叶婉儿续命的因，又会酿出怎样的果呢。

不知是出于白染的压迫亦或是震慑，白芍时常派人送些贴己物件来，小小的梨苑被她的行当摆得满满当当，连行路都无处落脚，我晒太阳的心境也被遮去了一半。

我心中绕是很不痛快。

白染却不言，只埋首专心调药，我卧在梨花树下，想起一些疑窦，忍不住向他开口，“仙上，五五还有一事不明，那周嵇并不知晓白芍的身份，她何以要急着除掉他。”

“一切不过一场戏罢了，周嵇被捉不过是我们为了引出叶老爷身后的妖僧所做的鱼饵，此事你莫要告诉那叶婉儿，以免再生事端。”

“难怪。”我颔首，忽而念起婉儿来，“那叶老爷为人颇不厚道，连买凶灭妻的事儿都干得出，此番与那武府的婚事不知背地里又打了什么如意算盘，叶婉儿若是这般嫁过去，恐怕会有危险。”

“你如何知道他买凶灭妻？”白染眼光狭长，将我骇然望着。

“前些日子我去过光福寺后山，竟叫我发现原来叶夫人遇难之事不是偶然，而是那叶老爷买凶所为。”

“叶老爷一手创办那纪阜会，屠妖贩妖却又有恃无恐，怕是有些本事，他怕是早瞧出你的身份，那金光妖僧便是他特意请来对付你我。”

“无须担心，那道貌岸然的妖僧自然是连仙上的一根手指头都敌不过。”

白染难得慎言，“话虽如此，你切莫小看了他，他虽道行浅薄，可手中的金丈却是开了光的法器，击得你魂飞魄散更是绰绰有余。”

我心中一个踉跄，连忙咽了口口水。

“至于那武府的婚事，尚不知晓他下一步动作，不好决断，改日我再寻周嵇商量商量。”白染端了碗药水过来，苦味熏天。

“白公子，不好了，老爷今晚就要做法替周天师超度。”白芍的丫头突然心急火燎地奔进来。

我皱眉，“这哪里是超度，怕是要让那周嵇灰飞烟灭。”

此时，玲儿拎了只白鸽进来，口中嘟囔有声，“不知这是谁家的鸽子，竟跑到这梨苑里头来了。”

细看那白鸽，脚上竟绑着一根布条，白染取下一瞧，而后脸色微变，“那武家为图蝇头小利，放纵叶家屠妖贩妖，为祸人间，而今他们已然查得他家公子确实是为叶老爷买凶所伤，这层窗户纸行将捅破。”

我微露疑色，“是何人捎来的消息可准确。”

“自然是信得过。”

“那婉儿的婚事可否会就此取消。”

“尚不好判断，他此番超度周嵇，不过是想试探我，他既不惧我，只怕还留有后招。”白染敛了敛深邃的眼色，又转身吩咐白芍的丫头，“请你家夫人好生留意叶老爷的动静，我姑且会一会那妖僧。”

白染似胸中有计，潇洒往那妖僧的住处而去，我转身又去寻白芍精。

甫一进门，那白芍精啷当朝我楞是行了个大礼，“此番怕只有五五姑娘，能助我了。”

绝计没有那日的气焰。

“快些起身，你且莫急，仙上已然去收拾那妖僧了。”我连忙扶起她。

她一张脸登时愁得消瘦了七八分。

“那个法僧尚且不足为惧，昨日这株白芍忽然焉了，细细查探才知是给那叶枢下了降头，他只怕是已知晓了一切。”

细看那白芍，果真较几日前焉塌了不少。

“知晓什么？”

“你可知我为何要寻那恶贼报仇，当年那恶贼觊觎我族圣物，趁我族渡劫之际，伙同云坤天师绞杀我族，云茵为护下我等，舍身成仁，得幸她还留下了半缕芳魂，我好不易聚齐这缕魂魄，寄养在这株白芍上，后来偶然间又得知，有人拿自己的命在这大荒间又聚得云茵的半具神魄，附于一凡胎肉身之上。我探查多年才寻到这具凡胎，只是这具凡胎，命格薄，身子骨太差，我不得不每日以灵力浇灌此花，才得以借此护住那凡胎的心脉。也亏得瑶月壶多年护佑，才让她安然至今。”

我将她的话细细放在心上咀嚼，只觉脑子里有一根弦蹦地断了，“那凡胎肉身莫非就是婉儿。”

“正是。只可惜这株白芍早与她的心脉紧紧相连，若救不活它，用不着仙上云茵也必定活不成了，是以，还请你救救它。”白芍一汪深切的目光将我殷切望着。

尽管我于心不忍，却实在没有法子。

“可惜我只是一介小妖，有何法子能救得了它，不若等仙上回来再另想个法子。”

“此事断然不可相告仙上，若非我承诺替仙上取回那瑶月壶，仙上根本不会答应相助于我。”白芍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嘤嘤含泪，“我知晓五五姑娘身具神血，定有法子令这株白芍恢复如初。”

我双眸大恫，“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幼时曾跟随过瑶光上神一段时日，修得些许判妖识鬼之术，你的真身虽是只蘑菇，满身精血灵气却带着不弱的神力，我曾经还以为你是哪家下凡历劫的仙人。”

自从百年前我偷食了白染的仙丹，自身的精血便有了枯木成春的本事，却因我修为尚浅的缘故，每每失掉一星半点的妖血都会疼得几近晕死过去，是以非到万不得已，我断不会让人知晓这个秘密。

不想如今倒让她知晓了。

一滴妖血下去，那株白芍果真旋即恢复了生机，白芍终于展露笑颜，可我的身子到底还是没能熬住。

再醒来时，白染坐在我的床头阖眼打盹，微风拂过他的侧脸，他额前的墨丝悠悠飘舞着，他不说话的时候，果真是最好看的。

他瞧我醒来，口中的斥责难得化作了一句忧叹，“既然身子未好，怎么还到处乱走，如今那妖僧虽被我囚住了，却难保叶枢没有别的帮手。”

这动了情，果真连性子都软了许多，就冲着你这份义气，我五五定会想法子令你与那武逍逍有情人终成眷属。

“仙上可救出了周嵇，他可还好。”我淡然一笑，他既不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如今也没必要再增添他的烦恼。

他并不回我，反而捏住我的手，望着我的头发，“我见你这几日都未戴那支缚灵簪，那簪子可是丢了。”

我能感受到他手心汗涔涔一片，可惜那簪子已经坏了，他知道了必然不会开心。

“我现在不是你的丫鬟吗？那簪子太名贵，戴着与我身份颇不相符，我这才收了起来。”我暂且还是瞒着他罢。

他垂了眼睫又掏出半块玉珏与我，“也罢，这半块红碣石你且收好，危急时应当能保你一命。”

我小心收下，以后应当大有用处。

“叶枢与武家的关系已然剑拔弩张，不得不发，如今他没有退掉叶婉儿的亲事，应当想在大婚之日抢先一步动手，可那武府又岂会不了解他的性子，定将使出浑身解数与他相较，虎狼相争必有一伤，总之你还是莫要掺和了，我自有主张。”白染眸中似打定了什么主意，但愿一切都尽如神意。

大婚前夕，白芍又到我房中聊闲，她难得知我喜好闲话本子，与我说起那云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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